没有人会觉得玉颓山会对盛家出手。

    先不说当年盛终风那蠢货有没有悟透奚择给他的那几句话,  那些年根本就没有参与到刮分「堪天衍」相纹灵力的计划中来,就单说盛焦此时已是獬豸宗宗主,位高权重,  哪怕他和盛家再不和,也终究血脉相连,  不可能任由旁人屠戮全族而漠不关心。

    但玉颓山那脑子不知怎么长得,声东击西让所有人以为他会去横家,  然后转道去了盛家。

    就连晏将阑都没想通玉颓山此举的意思,  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  犀角灯差点砸了脸。

    “盛家?!”

    晏玉壶的声音从中传来:“嗯,现在盛焦已转道回家。”

    晏将阑人都懵了,不懂玉颓山为什么和盛焦杠上了。

    他捂住眼睛,  利用识海中玉颓山的天衍本源直接同玉颓山传音。

    “哥!哥你在哪儿呢?!”

    玉颓山的声音懒洋洋传来:“我在盛家玩呢。”

    晏将阑:“……”

    杀人玩吗?

    “你的犀角灯呢?”晏将阑沉着脸道,“让我过去。”

    这时再赶去盛家已来不及,  只能用显形诀过去看看情况。

    玉颓山“哦”了一声,  乖乖地用犀角灯和晏将阑神识相连。

    晏将阑立刻将神识没入犀角灯中。

    盛焦到得很快。

    盛家这次的火可比横家那声东击西的火要大得多,但好在也并非曲家那样不可扑灭,獬豸宗的执正刚到便匆匆上前灭火。

    大雪纷飞,萤火漫天。

    盛家的火很快被灭掉,  盛焦面无表情地将天衍祠的门推开,就见一片灯火通明中,玉颓山盘膝坐在蒲团上,对着一排排的灵牌不知在做什么。

    而在旁边,  盛终风浑身浴血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后颈金色相纹灵力正在缓慢溢出。

    盛焦瞳孔一缩。

    站在天衍祠上面,  能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地脉中,  天衍已经被洗劫一空,  但玉颓山这次疯得似乎没那么彻底,并未滥杀盛家全族,甚至连盛终风都留了一命。

    与此同时,晏将阑的身影从犀角灯中钻出来,落地后刚好和盛焦对视,微微一愣。

    玉颓山捏着犀角灯高高兴兴朝着晏将阑伸手,旁若无人地道:“聆儿快来看!”

    晏将阑眉头一皱,心想看什么。

    玉颓山一指盛终风,笑吟吟地道:“你之前不总是说不喜欢他吗,哥给你出气,你高兴了不?”

    晏将阑:“???”

    晏将阑愕然:“哥!”

    盛焦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灵力在盛终风体内一探,身上冷意比霜雪还要寒冷。

    玉颓山没心没肺,完全看不到盛焦身上的冷意,还在那盘着膝盖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笑嘻嘻地道:“放心吧盛宗主,我这次真的没杀人。”

    盛焦眼眸倏地闪现一抹幽蓝之色。

    玉颓山这种疯癫的性格,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给晏将阑出气才来盛家杀盛终风、再顺道将天衍地脉据为己有,还是为了天衍顺道来替晏将阑泄愤而折磨盛终风。

    吸纳了一整条天衍地脉的天衍灵力,玉颓山整个人懒洋洋的,萦绕周身的灵力浓郁好似随时都能溢出体内,化为潺潺灵泉。

    晏将阑现在什么都碰不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匆匆对玉颓山道:“走。”

    就算玉颓山杀了盛终风,天衍也不会断他罪。

    但再怎么说盛终风都是盛焦的父亲,他将人戕害成这样,还在人家盛家天衍祠耀武扬威,就算是圣人也要震怒。

    “你怕什么?”玉颓山笑嘻嘻地道,“天衍不会……”

    话音未落,冬融

    剑已出鞘,锵地一声朝着玉颓山劈来。

    玉颓山抚掌大笑,盈满天衍灵力的身体轰然爆发出一股强悍的灵力波动,以他为中心直接荡漾出方圆数十里去。

    其他世家的天衍也跟着不住沸腾,好似被岩浆灼烧一般。

    「堪天衍」和「堪天道」,两个受天道天衍宠爱的气运之子直接在灯火通明的盛家天衍祠交起手来。

    这次没有晏将阑插手,盛焦明显没有丝毫留手,面如沉水,冬融剑同天衍灵力相撞蹦出无数火花,嘶嘶而落。

    晏将阑焦急得不行:“盛焦!哥……”

    玉颓山在大乘期的盛焦手中依然游刃有余,大概是见晏将阑小脸都吓得苍白,他突然道:“别看。”

    晏将阑还没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下一瞬,「堪天道」和「堪天衍」一起挥出灵力,轰然击在犀角灯上。

    坚硬犀角瞬间四分五裂,灵力“嘶嘶”往外泄。

    晏将阑:“等……”

    他只说了一个字,显形诀也跟着彻底消散,晏将阑虚幻的人影遽然消散在半空中。

    獬豸宗,晏将阑倏地从犀角灯中清醒,看着已经灰暗的灵道惊魂未定。

    那两人……

    对付他怎么那么有默契?!

    晏将阑气得脑袋发蒙,挣扎着爬起来,大声道:“倦寻芳!倦大人!”

    倦寻芳如今已经能在獬豸宗独当一面,这次留在宗内处理其他零零散散的事务。

    察觉到清澂筑又在嚷嚷,想起宗主的叮嘱,倦寻芳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过来,磨着牙阴阳怪气道:“您有何吩咐啊?”

    “你家宗主有危险!”晏将阑没时间去臭美,随便将盛焦的一套黑衣裹在身上,袖子太长几乎遮过他的指尖,但此时也没时间挑了,一把抓住倦寻芳,“快,送我出獬豸宗。”

    倦寻芳看了看犀角灯,蹙眉道:“宗主并没有准许你能出獬豸宗,我不能送你出去。”

    晏将阑冷冷道:“盛宗主是打算将我当成犯人对待吗?那你在獬豸宗给我开个牢房我去那蹲着去好了。”

    “不是。”倦寻芳道,“这是宗主刚刚交代的,不能让你出獬豸宗。”

    晏将阑匪夷所思。

    “盛宗主不是忙着打架吗,为什么还会有时间和你传音?你莫要诓骗我!”

    倦寻芳沉默了。

    晏将阑看出来倦寻芳的欺骗,沉着脸将盛焦的鹤氅裹在身上,匆匆冲出清澂筑。

    倦寻芳急忙追上前去,皱着眉道:“我同你说实话吧,宗主是在前几日叮嘱我的,若是中州世家发现大事,务必让你好好待在獬豸宗,不能出去半步。”

    盛焦对上次震伤晏将阑耳朵之事心有余悸,此次宁愿言而无信也不愿晏将阑过去平添危险。

    晏将阑面无表情,充耳不闻。

    他受够这种什么都无法做,只能等待的感觉。

    倦寻芳不知如何拦他,只能紧跟着他,想让他在水道那知难而退。

    但晏将阑却不知为何,像是开了天眼似的,只是在日晷那试探几次,便推断出今日的正确时辰,用灵力用力一拨,水道轰然而起,一路通向獬豸宗外。

    倦寻芳:“???”

    倦寻芳看得目瞪口呆,悚然道:“你、你怎么知道今日水道是哪个的?”

    晏将阑冷冷瞥他一眼:“根据盛宗主的行事习惯和秉性推断出来的,怎么,你推不出来吗?”

    倦寻芳:“…………”

    晏将阑说完这句阴阳怪气的话,直接御风掠过水道,转瞬离开獬豸宗。

    倦寻芳没想到这人修为短短几日就变得这么高,正要去拦却发现犀角灯倏地一亮。

    盛焦的声音传来:“不必拦他。

    ”

    倦寻芳忙道:“宗主,玉颓山抓住了吗?”

    盛焦将犀角灯掐灭,脸色阴沉地看向方才那蒲团处。

    玉颓山像是故意在等着他过来似的,只是交手几招后便化为一道天衍瞬间溜了,用天衍珠都抓不住。

    上沅正在用灵力为盛终风医治,他的天衍被毁掉一半,艰难稳住伤情后呛出一口血来,捂着胸口咳得浑身抖若筛糠。

    盛焦只是站在那冷冷地看。

    盛终风虚弱地抬起头对上盛焦冰冷无情的眼神,微微一愣,低声道:“盛焦……”

    盛焦见他活着,转身就要走。

    “焦儿……”盛终风突然道。

    盛焦的脚步一停。

    盛焦自小母亲早逝,盛终风那时也是个慈父,哪怕是个小世家也从不让小盛焦受半点委屈,这才将盛焦养得温润如玉,渊清玉絜。

    十二岁之前,盛终风也会这样亲昵地唤他……

    焦儿。

    小盛焦总觉得这个名字太过娇气,但又碍着是父亲所叫,每回在外人面前被叫“焦儿”,耳根总是红得要命,但还是得温顺地应。

    可如今,盛焦回身看盛终风,面上、眼中却只有彻骨的冰冷和空洞。

    盛终风呆怔地看着,不知是这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亦或是别的,突然一言不发地俯下身额头抵在满是血的手背上,哽咽出声。

    盛焦并不懂他的悲伤遗恨从何而来,看着他哭得肩膀发抖心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大概是烦了,盛焦对上沅吩咐几句獬豸宗的事务后,看也没看盛终风一眼,拂袖而去。

    高大的背影从灯火通明走入黑暗中,大雪纷纷好似无形的天堑,彻底和盛终风隔绝。

    他已不再需要父亲的温情。

    雪纷纷扬扬,将空无一人的长街铺洒下薄薄白毯,光秃秃的枝头像是盛开一簇簇的雪梅,被寒风倏地吹散。

    玉颓山走在大街上,张开双手稳住身体平衡,玩闹似的努力让自己在雪地上走直道。

    走了一段里,玉颓山“哈”的一声蹦到台阶上,自觉这条直线走得极其完美,他极其有成就感,高高兴兴回头一看,却见那直直的脚印已经被大雪遮掩住。

    他没能在这世间留下任何痕迹。

    玉颓山带着笑意的脸微微一僵,好一会才缓过来。

    他嘟囔了几句,也没在意,转过身砰砰砰敲了敲门:“有没有人啊?!”

    一朵雪花旋转着从漆黑夜幕飘落而下,飞到大门之上的门匾边。

    ——横。

    是横家。

    最开始玉颓山在横家放火声东击西,让众人以为他的目标是盛家,实则今晚玉颓山最想要的还是横家的天衍地脉。

    拍了好几下门都没人来开门,玉颓山“啧”了一声,觉得厌烦了。

    已是三更半夜,小厮听到闷声匆匆来开门,只是将大门打开一条缝隙,外面却空无一人。

    雪地之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小厮不明所以,只好将门又关上了。

    横家的天衍祠中,横家家主横风临和横青帘坐在那盯着烛火默不作声。

    “当年之事我已知晓。”横玉度冷冷道,“怪不得那年竟一连出了四个灵级相纹。”

    原来是真奚绝的「堪天衍」催生出来的。

    “兄长。”横玉度问,“你也知晓此事吗?”

    横风临抿唇,摇了摇头:“我是近几年才知晓。”

    横青帘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茶杯,手腕翻来翻去,杯中茶水纹丝不动,连个波纹都没有。

    “担忧什么?”他终于淡淡开口,“当年知晓「堪天衍」的人已死得七七八八,横

    家参与此事的长老也只剩寥寥几个,就算「堪天衍」找上门来又如何,左右不过我一个人死罢了,你们又不会有事。”

    横风临眉头一皱:“叔叔……”

    “「堪天衍」的灵力能够催生灵级相纹。”横青帘打断他的话,抬头看向横玉度,“当时世家所有人都以为灵级相纹是没有上限的。”

    直到让尘的「窥天机」告知,整个十三州只能有十三个相纹。

    横玉度冷冷道:“你耗费心机得来的天衍灵力,却在我这个废人身上生出没什么用的「换明月」,横大人,这笔买卖看起来并不划算。”

    横青帘漠然道:“你的琉璃雀为何厌恶我?”

    横玉度:“什么?”

    “你是十三州最后一个相纹「换明月」。”横青帘道,“「换明月」「窥天道」都和「堪天衍」有关,你以为当年世家什么都没做,就平白得来了「堪天衍」的灵力是吗?”

    横玉度一愣。

    “没有哪个世家当年得到「堪天衍」灵力时没有付出代价的。”横青帘道,“那是利益的交易。”

    横玉度还没说话,横青帘又似笑非笑补充一句:

    “就像是你明知道灵兽也是生灵,但在切开的灵兽肉面前依然会选择吃下,而非去怜悯有生灵逝去而放那块‘肉’一马,一样的道理。”

    横青帘并非没有良知,在他看来能让他付出交易的东西,只是天衍灵力罢了。

    他和奚家交易,付出东西、得到天衍,为何还要去问天衍从何而来,有没有人因此受到痛苦折磨?

    就算所有人都知晓奚绝因他们手中的天衍灵力而生不如死,也会将一切归咎为奚家作孽,和他们无关。

    那只是个交易。

    我有琉璃雀,便可换明月。

    横玉度被横青帘的话惊住了,匪夷所思看他半晌,才像是无力似的,怔然呢喃道:“可他并非没有神智的灵兽,他是个人啊。那时他才十二岁,奚……晏聆才不到十岁。”

    横青帘道:“那又如何,他们的悲惨并不是我造成的,就算我不去换天衍灵力,自然有其他人去获得那灵力。”

    “他们还是个孩子!”一向温柔的横玉度再也忍不住,厉声道,“难道在世家眼中,良知、底线,都能在利益面前一退再退吗?!”

    横青帘冷冷道:“等你到我这个位置,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横玉度厌恶道:“不要拿我和你比。”

    横风临揉了揉眉心:“不要吵了。”

    “是啊。”有人附和他的话,“别吵啦,吵来吵去也没有意义,还不如现场示范一下嘛。”

    在场三人一愣之下,怔然偏头。

    玉颓山不知何时到的,正坐在横玉度身边,笑嘻嘻地手搭着轮椅后背的扶手。

    见三人全都看来,玉颓山一抬手,眯着眼睛道:“诸位,晚好啊。”

    横风临和横青帘霍然起身,脸色都变了。

    天衍祠里里外外有数十道结界,他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

    横玉度从盛焦口中得知「堪天衍」之事,看到玉颓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并不为他身上的诡异气息所畏惧,只因晏将阑和他的遭遇而怜悯难过。

    横青帘这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十二相纹”,眼神冷厉,手死死捂住腰间悬挂的剑。

    正要动时,玉颓山突然笑着说:“横叔叔还是安分些吧,除了「堪天道」,我能操控世间所有天衍,要是一失手让你的相纹在经脉中炸开了,那可就太难看啦。”

    横青帘手一顿,将手缓缓从剑柄上放开,面无表情道:“你来杀我?”

    “哈哈哈。”玉颓山笑得直蹬腿,还踹了轮椅一下,差点把横玉度的轮椅给踢得

    滚出去,又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横玉度差点被他扔飞出去,皱眉看他。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玉颓山懒洋洋地趴在轮椅后背的扶手上笑,“你刚才不是说,若是横玉度横风临站在你的位置,也会对你做出一样的选择吗,我也很想知道他们会不会,所以现如今给你们两个选择。”

    横青帘眉头狠狠一皱。

    下一瞬,玉颓山眼瞳天衍相纹一闪而逝,金色眼眸冷冷注视着横青帘。

    一股无形的气势瞬间从头顶压下去,瞬间将在场三人的相纹修为狠狠压制住。

    横玉度明明是灵级,但却收到压制更厉害。

    玉颓山动都没动,依然百无聊赖地趴着:“我都说了,不要着急动手啊,我真的能轻易杀了你们的。”

    但看在横玉度是晏将阑好友的份上,除非闹到场面收拾不住,否则玉颓山不会杀人。

    “先听我说。”玉颓山赖叽叽地将手腕搭在横玉度肩上,像是孩子玩闹似的,言笑晏晏道,“我只找当年参与「堪天衍」的人,也就是说恩怨只在这位横青帘大人身上。”

    横风临一愣。

    “横家主、横掌院,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玉颓山竖起一根手指,眯着眼睛笑,“一是交出横青帘。”

    他说着,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指搭在横玉度另一侧肩膀上。

    “二嘛,交出横家的天衍灵脉。”

    三人倏地一怔。

    玉颓山往前一探身,两只手越过横玉度的肩膀,“啪”的一声在横玉度眼前清脆拍了一下,震得横玉度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玉颓山高高兴兴道:“怎么样怎么样?这两个选择不错吧,有生又有死,可太让人心动了!”

    若是交出横青帘,以玉颓山的疯癫,定然不会让他苟活于世。

    如果选二,那没有天衍的横家便会自此没落。

    以一个人的性命来和整个家族往后成百上千年的利益做对比,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后者。

    在得知曲家被屠戮时,横青帘似乎早就做足玉颓山会找上门的准备,闻言他嗤笑一声,似乎早就知晓横风临和横玉度的答案。

    他是对的。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没有人会愿意因为一个人而心甘情愿舍弃。

    奚择如此,纵夫人如此,盛终风亦是如此。

    奚绝、盛焦对他们而言,在觉醒相纹的那一刻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人,而是强行冠以父母之爱而想要彻底操控为己所用的工具、傀儡。

    「堪天衍」「堪天道」,名字就如此诱人,有谁能抵挡这样巨大的诱惑?

    只是奚家盛家一个恶毒,一个愚蠢,硬生生将天道天衍恩赐的灵级相纹给毁了。

    横青帘面无表情等到横风临和横玉度的选择。

    ……不用想也知道的答案。

    天衍祠烛火跃动,窗户半掩着,隐约有雪花被风卷着呼啸着吹来。

    玉颓山笑眯眯地等待回答。

    横玉度冷冷看着他,道:“天衍地脉,你拿去好了。”

    横风临并未出言阻止,想来也是赞同弟弟的抉择。

    横青帘一愣,霍然抬头。

    玉颓山也怔住了,晃了晃第一根竖起的手指,以为他没有听清,小声地诱惑道:“我只要横青帘哦,不是要屠戮你们横家全族,你们把他交给我,很划算的。”

    横玉度蹙眉:“不。”

    他并非赌气,只是对他而言,天衍并非是多大的利益,反倒像是个无穷无尽吞噬人的深渊一般。

    人人为它趋之若鹜,为了那一点天衍灵力丑态百出,人心险恶毕露。

    横青帘愣怔看着横玉度将那横家积攒数百年的天衍地脉拱手相

    让,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涌入心头。

    他轻轻道:“你知道天衍地脉象征着什么吗?”

    横玉度眼睛眨都不眨:“我知道。”

    横青帘还是道:“只要有天衍,横家就能长久在中州,天纵之才层出不穷,家族时代都能……”

    横玉度却说:“所以呢?你是在教我如何用你的那套来做事是吗?”

    横青帘一噎。

    横玉度并不想让自己变成利益至上连良知都抛弃的人,那样同冰冷的木头傀儡又何分别。

    横青帘沉默地低下头,眼眸怔然,不知在想什么。

    玉颓山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看着横玉度,呆呆愣愣好一会才将手收回去,茫然坐在椅子上,干巴巴地“啊”了一声。

    “原来只有我没被选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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