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吟眉耳畔一片嗡鸣,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灼低下头,欣赏危吟眉慌乱的脸色,看她血色尽失。他纤长的指尖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搁到她身前的地板上。

    匕首刀鞘雕饰华丽龙蛇纹,镶嵌着宝石,光下折射灿灿光辉。

    他微微一笑:“就用这个去杀了皇帝。”

    夜间烛光在他眼里摇曳一亮一暗,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危吟眉,眼眸深邃而风流,淡淡扫来一眼,便能叫人肩膀酥麻一半。

    危吟眉垂下眼睫,掌心触上了冰冷的刀鞘。

    “不是说想和我回到以前吗?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她冷静下来,去想谢灼说这话时是何心思。

    适才他说:若少帝崩逝,也定然不会留着危吟眉。

    危吟眉又怎么敢完全信任他?

    “娘娘不敢了吗?”谢灼的话打断了危吟眉的思绪。

    谢灼说做奸夫自然是随口一提,料定了她性格软弱,不敢反抗,做不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事。

    他也知道今夜种种,皆是她丈夫在背后操纵。

    他难得心思有所波动,突然来了兴趣,想看看他的小青梅听到这样的话后,会是如何一个反应。

    谢灼手从她耳后落下:“娘娘回去后再好好想想。”

    他让人送皇后出去。

    危吟眉面容煞白如金纸,望他一眼,转过身去,走动时宽大的裙摆拂过他的手臂,香气从袖口间飘出,同时一只珠玉花簪也从鬓发上掉落砸在谢灼衣袍上。

    殿门阖上,谢灼面上笑容渐渐隐没,不见方才的风流情态。

    他静静坐在那里,如暗夜里幽幽盛开的昙花,指尖折断了簪子簪身。

    夜里冷风徐徐吹来,危吟眉走在廊上,望着满园的杂草随风偃倒。

    她想起从前燕王府热闹景象,鲜衣华服,飞鹰走兽,驯马的奴仆与喂养鹰鸟的随从来往不绝,一派生机,如今都变成了荒芜。

    而昔日旧人,也变得又狠又冷。

    危吟眉心绪如麻,眺望天尽头的皇宫,那里宝塔凌云,金灯代月,犹如不夜天,她更不知明日宫中有何等着自己。

    天空尽头吐出一丝鱼肚白时,危吟眉坐上马车,离开燕王府。

    沉重的宫门慢慢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未央宫,少帝谢启坐于案边,问身边人:“皇后回来了吗?”

    安公公朝外头望一眼天色:“回陛下,现在时辰尚早,娘娘在燕王府回来还需一些时候。”

    谢启笑了一声,优雅用着早膳后的汤药,道:“也是,那媚药是猛药,七叔又是武将,常年混在军营之中,危吟眉未必受得住。估摸着此刻二人还在榻上厮混。”

    他说得满不在乎,一个男人竟打趣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的床上事,叫一侧安公公听了面色都微微一变。

    谢启低下头,用勺子舀着汤汁。

    “皇后娘娘求见——”外头传来禀告声。

    少帝与安公公对视一眼,立马将汤药端走,端坐在位子上。

    殿内屏退了宫人,少帝目光投向门口,但见一道女子的身影缓慢走入大殿。

    她身上还披着昨夜离宫时穿的白狐毛披风,走动时步履轻盈,腰间挂着一应佩琼钿璎,衣着整洁,精致的下巴隐藏在狐毛中。

    危吟眉抬起头来,正酝酿着开口,便听少帝声音一沉。

    “扒了她。”

    大殿屏风后出来两个嬷嬷,走到危吟眉身边,粗暴地去扒她身上的衣物。

    危吟眉挣扎着躲避,手扣着身上的披风,转头看向谢启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谢启将热茶送到唇边,没有多说一句话。

    “娘娘得罪了。”一个嬷嬷束缚住危吟眉。

    危吟眉死死地捂住脖颈。那两人手上用力,也不再怜香惜玉,直接将皇后推到案边,一层层解她衣裙。

    披风、外裙,内衫渐次落地。

    “嗤”的一声,危吟眉的上衣被扒开,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上面一片赛霜欺雪的白,锁骨在阳光下泛着清透的光。

    空气凝固了一瞬,危吟眉只觉一阵耻辱上涌,推开身边的嬷嬷,转过身去。

    谢启大步走到危吟眉身侧,将她的肩膀板正,没在她的锁骨上看到自己想看的痕迹。

    他冷笑了一声:“危吟眉,你果然好好地回来了。”

    危吟眉长发垂腰,双手抱着小衣,忍着翻腾的羞耻将外裙穿好。

    她只觉荒谬至极,转过头来眼中蓄泪,道:“陛下何意思?”

    “朕何意?”谢启望着眼前人,“朕让你去给摄政王下毒,你下了吗?”

    “下了。我将那药包洒在了茶水里,可摄政王并未喝下那杯茶。就如上次陛下将我送到王府一样,他对我毫无旧情,没有多看我一眼,只给我准备了一间屋子过夜。”

    谢启冷笑连连,看她到这个时候还在说谎,道:“你骗朕呢?”

    她就是这副模样,永远娇娇弱弱,语气软绵,眼尾泛红,好像天生没有骨头的菟丝花。

    谢启最不喜这样柔弱的美人,道:“皇后还不知道,朕昨夜给你的根本不是毒药。那是媚药!”

    话不多,危吟眉心中却卷起了惊涛骇浪。

    “媚药?”

    “是啊。皇后是根本没认真办事,还是摄政王服下那药后根本没动你呢?”

    危吟眉澄澈的眼眸泛起了皱痕,指尖微微颤抖。

    少帝话如同一根尖利的针,刺穿她充血的心,她满腔都浸满了鲜血。

    危吟眉眼里也是血,冷冷地望着眼前人,“陛下?”

    “怎么了?”谢启面容动怒,“朕叫你做这一点事你做不好,你是对摄政王念念不忘,可他在乎过你吗?”

    谢启转身拂袖,愤愤道:“朕本以为你是摄政王的旧情人,能有一点利用价值,没想到你什么事也办不好。那朕留着你这个废物做什么?”

    这话是说给危吟眉听,也是说给殿内其他宫人听。

    危吟眉胸中气血上涌,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生气,脸色紧绷:“殿下觉得臣妾很没有用吗那陛下又算什么东西,靠着臣妾去勾引摄政王,殿下若有本事,怎么自己不去与摄政王对峙?”

    她声音虽柔,却霎时传遍了宫殿。

    谢启转过头,像是难以相信这话是从危吟眉口中说出的。

    他睁大了眼睛,大步走到危吟眉身边。二人拉拉扯扯间,危吟眉被推搡到了桌案上。

    那藏在她袖里的匕首也滑出来,掉落在面前。

    危吟眉握紧了那匕首,脑海中想起了是谢灼说的那番话。

    “就用这把匕首,去杀了你的丈夫。”

    杀了她的丈夫吗……

    危吟眉握紧了匕首,站起身来问:“我母亲呢?”

    谢启胸口上下起伏,道:“真是你母亲生出的好女儿。你的母亲朕已经送回了危家,她与你一样没有用,朕扣留她,她竟然想咬舌自尽,不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本就老弱多病,留在宫中都觉晦气。”

    “你说什么?”

    “没听清吗?”谢灼看着危吟眉泪珠盈盈,又说了一遍。

    下一刻,危吟眉抬起手,“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用力甩在了少帝白皙的面颊上。

    少帝始料未及,踉跄地后退一步,手触上了自己红肿的脸颊。

    他怒目看向危吟眉:“你打朕?”

    危吟眉又扇了他一巴掌:“你骂了我母亲两次。”

    谢启脸偏过去,咙口发痒,一口猩红的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宫人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来扶住少帝,“去叫太医——”

    少帝手捂着口,血从指缝间流出,低下头看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一眼危吟眉,一把推开碍事的仆从,握住危吟眉的双手,“谁给你的底气来与朕这样说话?”

    危吟眉道:“我早就和陛下说过,不要再逼臣妾了,昨夜那是最后一次。”

    少帝胸腔剧痛,忍着咬牙道:“你觉得朕当真不敢废了你?”

    危吟眉仰起头,耳边珰珠摇晃,明明是这样的柔弱,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冷厉。

    “陛下敢废我吗?我是裴家推出来的皇后,废后不废后,陛下去问问太后。”

    少帝气口中更多的血咳出:“放肆——”

    危吟眉从他手中抽出手,握紧袖中的匕首,大步往外走。她眼底满是泪,可她到底一滴也没掉过,琼鼻微红,指腹擦干所有泪珠。

    少帝回到座位上坐下,指着危吟眉道,“拦着她!”

    几个宫人上前,危吟眉转头冷声道:“别碰我!”

    皇后面容冷艳,目光冰寒,斥退宫人,一身灿亮的宫裙荡漾开褶花。

    冬日的冷风袭来,危吟眉跨出门槛时,泪睫犹然带着泪珠。她以为自己可以一忍再忍,今日却再也忍不住爆发。

    这一瞬过往所有的耻辱都涌现出来。她想到自己寄人篱下,外祖家对她的冷眼,想到被送入宫中,家里长辈们的冷漠……想起被禁足时,宫人看她轻漫的眼神,想起宫墙内外那些流言蜚语。

    她处在深宫被禁足,每夜梦回,都犹如被恶鬼缠身。

    哪怕命运压制在她身上的重量好像永远挣脱不了。可她从没有过自轻自贱,更没有向谁屈服。

    危吟眉站直了往外走。

    远处长廊上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

    宦官在前面引着路,男子一身玄袍劲瘦,巍峨如玉山,当他目光和危吟眉对上时,愣了愣。

    谢灼道:“皇后娘娘怎么停在这里?”

    谢灼注意到了她眼角的泪水,又循着脚步声,看向殿内。

    少帝从殿内走出来:“堂堂皇后,藐视亲夫,出手伤人,德行有亏,是一国之母该有的样子吗?”

    危吟眉立在谢灼身边,转过头来,平静地与少帝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瞧不起小眉的男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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