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摄政王带着皇后娘娘出席,  二人之间相隔一臂,本该避嫌的场合,却靠得极其近。

    皇后一身华丽宫裙,  美玉耳饰摇晃,容色曜美,身后宫人打着金翠屏障,  金灯拉长她的身影,  恰如从那神女图中走出的神女。

    人皆屏住呼吸,看着摄政王与皇后从外走进来,  殿内安静得只听得见轻轻的脚步声。

    “见过皇后娘娘,  见过摄政王。”

    皇后让众人免礼,  走到玉阶前,双手提着裙裾准备拾级而上,一旁摄政王伸出一只手臂搀扶住她,  皇后避了一避,  侧开了身子,  似乎是表示不用摄政王搀扶。

    摄政王却依旧没拿开手,扶她一同走上玉阶。

    皇后走到玉几后,  手托着腰腹缓缓坐下时,  明显有些吃力。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少帝已逝,帝位空悬,  她坐最上首并无什么大的问题,  可关键就在于,  在皇后坐下后,  摄政王也在她身侧座下。

    皇后朝他摇了摇头,  雪肤红唇,  柔弱楚楚,明显不愿意他坐在自己身边,摄政王却置若罔闻地坐着,尤为的强势。

    同案而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若说此前的庆功宴上,摄政王将皇后当众带走,二人关系已经初露端倪,到了这会,摄政王已经完全不掩饰他和皇后之间的事了。

    一瞬间,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安远侯府众人面色难看;危家静默不语,气氛低沉;至于崔老夫人则是神情紧绷着……

    竟然是无一人发一言的局面。

    危吟眉能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面色平静地眺望前方,藏在玉几之下的手,却轻轻推搡了一下谢灼,示意他到一旁空着的玉几后落座。

    谢灼依旧岿然不动,一旁宫人递来的酒壶,他接过酒壶后倾过身,将她和他面前的酒樽都给满上。

    而同时,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谢灼伸出手握住危吟眉的手,二人的衣袍纠缠不清。

    危吟眉紧张得指尖蜷缩,想要逃脱他的掌心,可每一次都被谢灼给狠狠地握住,二人拉拉扯扯,一股强硬的力量扳开了危吟眉的掌心,他的五指嵌入她的五指之中,强自握在一起,直至十指相扣。

    危吟眉头皮发麻,又不能叫众人发觉异样,只能小幅度挣扎,到最后还是被他紧紧地握住。

    身边的宦官躬身道:“殿下、娘娘到开宴的时辰了。”

    谢灼这才松开了危吟眉的手腕。危吟眉低头一瞧,手腕上都出现了一道红痕,火辣辣地疼。

    她抚了抚自己的手腕,身侧谢灼站起身,似要宣告宴席开始。

    他一身华美锦袍,身子挺拔,是渊渟岳峙、矜贵清隽之感,丰神俊朗。

    当他举起酒樽,下方渐渐安静了下来。

    大殿之中回荡着谢灼的声音:“今日是皇后的双十生辰,孤祝皇后千岁,愿如昭昭明月,得天地神隽,与日月同辉。”

    危吟眉闻看向谢灼,谢灼已经将酒一饮而尽。

    四下静默了好一会,有人高声附和:“祝皇后千岁!”

    说话的是车骑少将军危月。

    危月站起身来,双手举起酒樽对着危吟眉,“祝皇后娘娘千岁!”

    危家人接连站起身来:“祝皇后千岁!”

    摄政王的手下也依次举杯:“娘娘千岁。”

    祝礼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危吟眉俯视下方众人,手扶着桌案要站起身。

    谢灼按上她的肩膀制止了她,接过她手上酒樽,对着下方众人:“皇后有了身孕,不宜饮酒,这杯孤代她饮下。”

    说罢,已经是将酒樽送到了唇边。

    在四面八方人的目光里,摄政王将酒饮净,随后宣告:“开宴吧。”

    伴随一阵悠扬的编钟声,便有宫女鱼贯而入走进大殿,身后跟随着舞姬踩着舞步,翩跹。

    等酒宴开席,席间的气氛总算渐渐缓和了一点,然而众宾客推杯换盏,哪里还有心思用膳?不忘用余光去见上头二人,瞧见的便是摄政王给皇后夹菜一幕。

    可此情此景他们能说什么?

    这段时日,摄政王几乎血洗了半个朝堂,但凡忤逆他之人,皆被用极端手段给处置了。昔日如日中天的裴家,不也在和摄政王党争中斗得头破血流,下场极其惨烈?

    今日宴席上已经没了裴家人的身影,就连太后也告病不来了。朝中每天都有官员被整肃,有这样的先例在,人人自危,谁敢当这个出头鸟,置喙摄政王染指侄媳?

    殿内的气氛古怪诡异。摄政王做的分明是枉顾人伦纲常的事,可无人出来说一句。若非殿内有舞姬乐舞,场面可谓极度尴尬。

    众人可是清楚地记得,去年摄政王才回京时,宫宴上对皇后娘娘多么冷淡,短短一年,他的态度变化就这么大。

    唯有一句“昔日情人相见,藕断丝连,旧情复燃”可以解释了。

    可这便有讲究了,皇后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是摄政王的,还是少帝的?

    人皆好奇,却无人敢问。

    谢灼还在给危吟眉夹菜,一边和她耳语着什么。

    这个时候,忽有人高声道了一句话,殿内的舞姬们停下了舞步,乐官也停下了奏乐,一下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说话者是乐阳长公主。

    那是少帝的姐姐,这些年随驸马去了江南封地,此番特地南方赶回来的,是为了参加少帝的葬礼。

    当乐阳长公主打断舞乐声,众人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不妙。

    只见她握着酒樽站起身来,却并未像危吟眉敬酒,而是环顾一圈大殿:“陛下才下葬这才几日,弟妹便这样大张旗鼓地举办宫宴,是不是不太妥了?”

    危吟眉抬起头,对上乐阳长公主投来的视线,对方眼里的敌意是掩盖都不掩盖一下了。那张肖似裴太后的容貌上,唇角轻勾,满是对她的讽刺。

    危吟眉手搭在裙面上,酝酿着正要回话。身边的谢灼已经先开口道:“是孤想给皇后过这个生辰,乐阳公主有何意见?”

    乐阳长公主一愣,看向谢灼:“摄政王给堂堂皇后过生辰?七叔以何身份给皇后过生辰,这说得过去吗?”

    “以皇后丈夫叔叔的身份。”谢灼回道。

    乐阳长公主一愣,本是想指责他叔叔侄媳乱伦,偏偏对方好像无所谓,不痛不痒直接就承认了,乐阳长公主的话无疑像一拳头像砸在了棉花。

    婢女搀扶乐阳长公主,劝她赶紧坐下,驸马也起身道:“乐阳你喝醉了。”

    乐阳长公主冷冷瞥了驸马一眼,问危吟眉:“弟妹,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说看,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那是陛下的吗?”

    这一句话简直如一滴水落入了油锅,四周一片哗然。

    众人虽然都好奇,可没人敢像乐阳长公主就这样直接地问了出来。

    话虽是质问危吟眉,可她身侧的谢灼却轻笑了一声,他指尖敲了案几,让身后的宦官去拿一物,不久宦官从屏风后绕出来,手上捧着一檀木匣子。

    匣子打开,谢灼拿出来一对双股浅蓝碧色的镯子,那对玉镯色泽明润,光下看没有半点纤尘,一看便是上品中的上品。

    寻常人不认得那是何物,可下方崔老夫人看到那物,面色倏忽一变。

    谢灼握着那对玉镯,笑道:“这对镯子是孤母妃当年留下来的,用的玉石举世罕见,玉色澄澈湛然,当年孤的母妃叮嘱孤将这对玉镯好好收着。皇后的双十生辰,孤便将此物送给皇后好了。”

    谢灼握住危吟眉的手腕,将那玉镯子戴到她手上。

    双股玉镯挂在雪白的皓腕上,交缠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危吟眉看向谢灼,心怦怦直跳,将手一下收了回去。

    大殿鸦雀无声,谢灼松开她的手腕道:“至于乐阳口中所问,皇后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你乐阳和裴家不清楚吗?少帝于房事上吃力极了,登基四年后宫都没有一个妃子怀孕,他根本不能人道,乐阳你说,皇后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在谢灼这话落地,四周犹如炸开,危吟眉耳边一阵嗡鸣,什么也听不清了。

    她扭过头看向她,澄澈的眼眸如宝石般定住,四周的喧闹声争先恐后地跃入她的耳中,快要将她淹没。

    危吟眉水眸慌乱,攥住谢灼的袖子,被谢灼反握住手。

    大殿乱哄哄的,这话简直犹如雷霆落下。乐阳长公主定在原地,身躯颤抖。崔家老夫人手撑着拐杖站起来,唤了一声谢灼的名字。就连危家人也坐不住了,一个个面色仓皇,面面相觑,像是想要上去找皇后问一问。

    谢灼慢慢站起身来,再次举起酒樽:“今日之宴,多谢诸位爱卿前来为皇后祝寿,孤再替皇后饮三杯。”

    摄政王心情极好,三杯饮尽,笑着牵着身边的人走下台阶,全然不顾他们走后殿内乱成了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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