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陆小凤说,六扇门发现的中毒之人共有十六人,除去四户在家中养病的平民百姓,剩下的都被统一收留在某处院落里,方便集中治疗。

    这些人中,有无家可归的乞丐,有常年独居的单身汉,有尼姑庵里的姑子,游街串巷的卖货郎。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手笔,将这么刚猛的毒药用在这些普通人身上?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若真的只是为了杀人,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一刀宰了不是更快?

    跟着陆小凤来到大院里,小七见到了一位沉冷肃穆不苟言笑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眉宇间有着浅浅的川字,嘴角向下耷拉着,看着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芭芭拉,这位就是张济慈张神医。”陆小凤笑着给几人介绍,“他是六扇门特意请来照看这些病人的大夫,也多亏了他,才没让这些人的病情加剧扩散。老张,这两位是芭芭拉姑娘,以及花家七子花满楼。他们都是我的好友,是我今天特意带过来给这些病人治病的。”

    张济慈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在下不过一介游医,如何当得起陆大侠这声神医。你再这么叫,我只当你又有什么事要麻烦我了。”

    说罢,沉静冷淡的双眼先是看了眼被帷帽包裹严实的陌生女子,然后又定到眼覆白绸长身玉立轻摇折扇的玉公子身上,眉心微挑,看着有些疑惑:“早就听闻花七公子武功高强,襟怀旷达,与人为善,却不想七公子还精通医术,连这么难解的毒都有办法。”

    花满楼微微一笑,姿态从容地说道:“张神医误会了,在下对医术一窍不通,会医术的是芭芭拉姑娘。”

    “芭、芭拉?”张济慈又将视线移到旁边的白衣女子身上,不太顺畅地重复了遍这个古怪的名字,双眼怀疑地打量着她,“姑娘是何人?师从何处?既有如此本领,怎么此前从未听人提起过?”

    对着那双探究严肃的眸子,小七莫名有些紧张,呼吸都不由自主放得更轻了些。

    因为这样的气质,很容易让她联想到中学时总是板着脸的教导主任,每次见了都像老鼠碰到猫一样躲得飞快。

    要问平日里最害怕面对哪一类人群,就是眼前这种了。

    她稍微向花满楼靠近一步,小声回道:“我自小生活在域外,来江南时间不长,也没做过什么扬名的事,所以您没听说过我是应该的。”

    张济慈皱起眉头,眼里的怀疑更甚:“域外?你是胡姬?”

    陆小凤及时笑着给她解围:“老张,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只要能把人治好,你管她是什么人呢。我给你说,你可千万别因芭芭拉年纪小就小瞧她,来这里之前,我们已经去过另外两家了,那两个中了毒的,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稍微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如初,所以啊,今天你就好好歇一天,尽管把这里交给我们便是。”

    张济慈眼神震动,脸上的严肃和冷漠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有极深的不可置信。

    他看着看不见面容的女子,又回头看看一脸笑的陆小凤,声音干涩,道:“你是说,另两个中毒的百姓,现在已经好了?”

    小七急忙回道:“还不算完全好了,虽然毒已祛除,但身体损耗严重,还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才行。”

    张济慈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无比,他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掩藏在帷帽下的人,语气难掩兴奋与激动:“不知姑娘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才能将此种剧毒除去?用药还是施针?等会治病救人时,可否允许我在一旁观看?”

    “这个我”吞吞吐吐的话里有着再明显不过的为难,她看了眼满脸期待的名医,不得不无奈拒绝,“张神医,我的师门有着严格的规矩,严令门下弟子将师门机密展露在他人面前,所以,您的请求,恕我没办法做到。”

    陆小凤跟着帮腔,咳嗽一声,道:“老张,的确是这样,别说你了,就连我和花七,也一样是这个待遇。每回芭芭拉给病人看病,都不让我们在旁边待着,你就再别想这事了。”

    张济慈闻言,眼里的光亮迅速退去,又恢复了原有的冷肃,深深叹了口气,道:“如此,是在下唐突了。”

    这里有人接手,他也不再多留,跟几人暂时告别,声称要去重新炮制些药材,晚些时分再过来。

    人一走出大门,小七轻轻舒了口气,嘟囔着娇声软语地小小抱怨:“张神医板着脸的样子好吓人,我都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

    陆小凤翘着嘴角,于是他唇上那两道跟眉毛别无二致的胡须也跟着翘起来,笑着开口:“老张的性子就是这样,乍一看不好相处,实则是个醉心于医术,心肠良善之人,就是脑子一根筋,说话也太直白,因此经常被人误会。”

    花满楼一收折扇,微微一笑:“曾经还住在家中时,就已听过这位张神医的名头,有传言他一手医术十分高明,脾气却古怪得紧,并且不喜欢为达官显贵看病。若是遇上合眼缘的,则一文不取。若是惹了他厌烦的,就算摆出黄金千两也别想打动他。”

    听到两人这番谈话,小七对张济慈的惧怕瞬间去了许多。

    在她看来,凡是神医,有点脾气很正常,何况张神医并不是那等自傲于身份,不肯放下架子为普通人治病的,并且他还很有责任心。

    等她治好这里的病人,后续还需要靠中药调理一段时间才行,这些麻烦事若是能有张神医接手,再好不过,在中医的造诣上,她就是个外门汉,就不做这些画蛇添足的事了。

    想到此,她柔声笑道:“这说明张神医有自己的坚持,不畏强权,是个十分认真的人。”

    陆小凤笑着点头:“芭芭拉说的不错,老张可不就是很认真,都认真过头了。”

    三人说笑一阵,便由陆小凤领着前去看望那十几个中毒之人。

    所有人都被安置在一间大屋子里,只在空地上草草铺了张席子,病人就躺在席子上。

    乍一看去,所有人双眼紧闭,胸膛起伏甚微,不知生死地躺了一地,脸上皆是清一色的诡异的赤紫色,就连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也变成了同样的颜色。

    小七头皮发麻地小声道:“他们这幅样子,看着比死人还要可怕。”

    花满楼蒙着眼睛,看不见这些人具体的模样,但他有一双十分灵敏的耳朵,以及嗅觉远超常人的鼻子。

    窗户没有开,空气里陈朽腐败的味道十分浓重,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他动了动耳朵,仔细听去,这些人的呼吸轻不可闻,弱得几乎随时能断掉,就知道他们已经没几天可以活了。

    头上的帷帽有点碍事,她摘下来随手递给花满楼,然后便开始着手救治。

    这次人太多,加上方才已经损耗了一部分能量,所以不能再那样肆无忌惮地使用元素力,只能先救治一部分,挑病情最严重的来。

    花满楼蹙着眉心,关切地提醒道:“量力而为即可,切勿因此损伤身体。”

    少女展颜一笑,应声道:“放心吧花公子,我一定会留着余力的。”

    原本以为这些病人与前几个救治的,症状都是一模一样,待她用元素力仔细探查过身体状况才发现,这些人的病情要复杂得多。

    “这、这是——?!”不知看到了什么惊讶的事情,少女松开搭在病人身上的手指,急忙退后两步,小声惊呼。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花满楼扶着她的手臂问道。

    陆小凤心有所感,上前一步,一把扯开病人的衣裳,露出病弱的赤紫色胸膛——那里不复往日的平坦,反而长满了一个个血红色的肉疙瘩,密密麻麻的,个个有小拇指关节那么大,颜色鲜艳夺目,极为不详,只消看一眼,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急忙后退两步,扯了衣裳下摆一角,疯狂地擦拭着刚才碰到的手指。

    看见陆小凤这幅吃瘪的模样,小七莫名有些想笑,突然也不觉得那些肉疙瘩有多可怕,转而对花满楼小声解释:“这人身上长满了鲜红色的肉瘤,看着极为可怖,我一时太惊讶,没有忍住才”

    花满楼的脸色更沉了几分,即使看不见那双温润柔和的双眼,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凝重。

    “这是疫症?”他不确定地问道。

    小七摇摇头,神情间多了几分为难:“还不知道,你知道的,我对此地的病症并不是很熟悉,所以无法分辨到底是毒还是病,只能等张神医回来再问问。不过”

    看着两人看过来,她轻笑一声,声音里带了些飞扬的自信:“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会把他们治好的。”

    陆小凤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芭芭拉,我们几个在这里待着,不会被感染吧?就算被感染了,你也能治好是不是?”

    小七笑眯眯地看着他,立即送出一颗定心丹:“陆公子,不必这么紧张,我可是受风神庇佑的人啊,即便你受了再重的伤,得了再重的病,我都能把你治好,保证让你不出三天就活蹦乱跳的。”

    有了她这句保证,陆小凤笑嘻嘻地作了个揖,似模似样地念念有词道:“感谢风神巴巴拉丝大人的庇佑!”

    少女前一秒还阳光明媚的蓝灰色清透大眼,下一秒立刻怒意横生:“是巴巴托斯大人!!你怎能连他的名字都记错,罚你现在立刻重复三遍!”

    陆小凤一脸冤枉:“这不怪我啊芭芭拉,都是你们那的名字太难记了好好好,你别瞪我了,我这就说,巴巴托斯大人,巴巴托斯大人,巴巴托斯大人!怎么样,我现在是不是说得一字不差?”

    少女收回气哼哼的死死钉在他身上的小眼神,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道:“即使咱们相隔异世,信仰不同,你也绝对不能对巴巴托斯大人有丝毫不敬,否则,否则……”

    似乎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能威胁到这个嬉皮笑脸的男人,少女玉雪般可爱无暇的脸上看上去便有几分为难,精致俏皮的鼻头轻轻皱起,看得陆小凤那双不安分的双手蠢蠢欲动,很有上去使劲rua两把的冲动。

    “否则怎么样啊芭芭拉?”陆小凤稍微弯着腰,将自己的大脑袋凑过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眯眯问道。

    小七斩钉截铁地说道:“否则咱们这个朋友就没得做了!”

    “噗——嗯,咳,我的意思是,你说得很对。”陆小凤一秒收回上扬地过分的嘴角,强行圆场,“我深深反思了下,以往对风神大人的态度的确太过随意,你放心芭芭拉,从今往后,我一定把巴巴托斯大人牢记心间,活到老记到老,这辈子都不会忘。”

    少女微微上翘着嘴角,状似淡定地说了句:“这样再好不过。”

    说罢,她蹲下身去,重新给病人继续治疗。

    花满楼微微笑着听着这一幕,唇角的弧度温柔而宁静。

    方才还低沉压抑的心情,在两人的玩笑话下,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他静静地笑着开口:“芭芭拉,可有什么是我能——”

    余下的话还没说完,他猛地收声,视线向着某个方向看去,凝神静气几息,双耳微动,扬声说道:“不知来者是哪位朋友,不如前来房中一叙。”

    陆小凤在他话说了一半的时候,就已飞身窜了出去。

    花满楼没有选择追出去,他护在小七身旁,心中警铃大作,浑身的肌肉绷紧,右手暗暗摆出迎敌的姿势。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花公子……”她轻轻扯着他的袖子,语气里的不安和紧张,以及不知不觉间流露出的依赖和信任,让花满楼的一颗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花满楼重新露出惯有的温文笑容,低头安抚她,道:“别怕,有我在。”

    她轻轻嗯了一声,又往他那边靠了靠,小声问道:“花公子,你说躲在屋外偷听那人,是不是就是背后下毒之人?”

    花满楼点头:“极有可能。”

    小七万分不解:“他躲在暗中观察,目的何在呢?为了再次下毒,还是看看这些人死了没?”

    花满楼沉声道:“或许两者都有。”

    “唉——只希望陆公子能追上那人,这样案子就能顺利破解了。”她重重叹息一声,接着道,“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要将这样贵重的毒药,用在这些最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身上呢?”

    这一点别说是她,所有人都很纳闷。

    下毒之人似乎有着什么目的,并不只是为了杀人取乐,也不像是要单纯的折磨人,真要说是后者,法子多了去了,还不用浪费药,何苦这么做呢。

    但在抓到凶手之前,谁也想不出,此人大费周章做这些事,究竟原因何在。

    很快,陆小凤就回来了。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并没有多出一个人。

    从他的脸色来看,定然没有抓到人。

    “此人轻功极高,比起司空摘星也差不了多少,一进入闹市,我就跟丢了,一转眼便无法寻得他的踪迹。”

    花满楼冷声道:“我想,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一定还有其他人被下了剧毒,他不会放弃寻找下一个受害者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陆小凤双手抱臂,神色间添了几丝慎重,道,“芭芭拉救的第一个中毒之人,不正是六扇门没有统计在内的,想来,这样的人一定远不止这登记在册的十六人。”

    “陆公子,可以请官府出面全城排查一遍吗?”他的话音刚落,小七便急切开口,“这样的死法实在太痛苦、太绝望了,全城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若是能全部找出来就好了。”

    陆小凤没有立即回答,看着少女饱含期待的明澈双瞳,他苦笑一声,沉默片刻,道:“芭芭拉,这事实话说吧,六扇门对这个案子并不重视,反正受害者都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上面也没有给任何压力,能破就破,若是破不了,就草草结案,他们是不可能把时间和人手花在这上面的。”

    心里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期,但真的听到陆小凤这么说时,她仍然忍不住低落地垂下头去。

    此时,花满楼突然道:“此人定然已经知晓了芭芭拉的存在,前头三人被治好的消息,一定也瞒不过他。”

    陆小凤的脸色无比严肃,道:“芭芭拉,从此刻开始,你一定要紧紧跟着花满楼,千万不要随意离开他,我怕那人记恨于你,会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小七吓得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自己一个人外出的。”

    气氛变得无比凝重,尤其是陆小凤和花满楼二人,此时心里已经有些后悔,把她牵扯进这样凶险诡异的案子。

    她不该接触这些事的,早知道在她恳请着要来给这些人治病的时候,就应该

    应该拒绝吗?花满楼有些迷茫,他的确对芭芭拉有保护欲,可是眼前也是十几条人命,放着不管他万万做不出来。

    但若是芭芭拉真的因此而陷入险境,自己也护不住她呢?

    这种矛盾的想法在内心不停冲撞,以至于花满楼挣脱情绪,回过神来时,自己都觉得有些优柔好笑。

    三人一时无话,小七抓紧时间给这些人去毒疗伤,一直忙活到夕阳西下,张济慈才慢悠悠地回来,身后还跟了个伙计,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包袱,从露出的边角缝隙看去,里面装的似乎是晒干的药材。

    一看到她,张济慈素来冷淡的眼里瞬间爆发出火一样的热情,压抑着激动问道:“芭芭拉姑娘,那些病人如何了,病情可有好转?若是方便,能否让我进去看看?我前头去看了您说的那两人,体内的毒素果真全被拔除,身体也在逐渐恢复。我敢说,您这身医术,即便放眼全国,也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的!”

    小七对他的追捧很不适应,好在从陆小凤那里知道了这人就是这么一副痴迷医术的性子,便也不觉得他说话太直接,只是忍着尴尬,笑着说道:“张神医,您回来的正好,我们正有事要找你呢。”

    张济慈收起脸上的狂热,疑惑道:“有事找我?可是跟这些病人有关?”

    “嗯,咱们进来说话吧。”

    站在第一个救治的病人面前,陆小凤掀开他的衣裳,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鲜红似血的肉疙瘩。

    “这是——?!”张济慈大惊失色,他蹲下身,急忙凑近观察,“前天我检查时只有米粒大小的一颗,怎么突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陆小凤追问:“你是说,他身上的这些东西,是这两天才长出来的?”

    张济慈起身,面有愧色地说道:“没错,前天我在给他们诊治的时候,就发现他身上长了个米粒大的小肉瘤,颜色比现在的浅许多。只是它太小了,我就没当回事,谁知唉,怪我。”

    陆小凤温声安抚他:“老张,这不怪你,你别想太多,这事跟你没有关系。麻烦你再看看,这些肉瘤到底是中毒所致,还是什么疫症。”

    张济慈勉强抬起嘴角,冲他露出点笑脸,复又继续蹲下身去,仔细查看。

    良久,他自信不疑地说道:“这不是疫症,也不是我所见过的任何一种病症,一定是毒。”

    所有人只觉得陷入某个怪圈。

    在一个普通老百姓身上用了一种毒不算,还要用第二种,难道现在的毒药就这么便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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