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皮和肉夹馍有多受欢迎, 看厨房里众人每天洗不完的面水,卤不完的肉就知道了,男人们顿顿肉夹馍, 女眷们天天凉皮。
香菱真的很想让他们换个吃的, 每天都这么吃,不腻吗?
隔了一天,又到了展昭进宫当值的日子。
这一去就是三天,夜里不回来,宫里安排了他们这些护卫的住处。
一早临行前,香菱把他叫一边,神神秘秘递给他一个袋子。
“什么好东西?”嗅着透过布袋的食物香气,展昭笑着问道。
“是我做的麻辣肉干和点心。”她笑眯眯说道, “据说在宫里当值很辛苦的,一天到晚都不得闲呢,你要是饿了等不及开饭,正好可以先垫两口。”
展昭在她脑袋上往下压了压:“怎么在你眼里, 我就一天到晚惦记着吃的。”
香菱赶紧抱着脑袋跳到一边:“是我惦记着,是我惦记着行了吧。”
展昭煞有介事地点着头道:“这样说来也没错。”
香菱哼唧着白了他一眼,从后面推搡着他的腰开始赶人:“你快走吧, 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做事了。你现在越来越没有刚认识时候的沉稳和谦逊了……”
展昭完全不抵抗, 一脸笑地被她从身后推着走出小院。
回到厨房里,香菱看了眼储存的食材, 全都是常见的,哪个都是做了无数回的, 稍微稀罕些的也就是那筐金华的火腿,还有河豚肉。
她想创新的心又飞了出来,手不自觉开始痒痒, 想了下今天没有谁提前说过要点餐,便决定去城外的山上看看能不能猎到好东西。
从屋里拿上长枪,又带了些干粮,正要走大门离开时,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去告诉管家一声。
管家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腰背微微佝偻着,一把白胡子长长的垂到胸口,据说是伺候过包拯母亲的老人了,包拯待他跟公孙策和展昭没差多少。
香菱说明了来意,官家看着她手里那杆缠着金龙的赤红色长枪,目光在上面停留一阵,惊奇地看着她笑道:“看不出来,你这样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娃,竟会使长兵?”
香菱站远几步,手腕摆动,银色流光飞舞间,一个漂亮的枪花自她手中耍出来。
“我不仅会使,使得还不错呢。”她笑嘻嘻问道,“管家爷爷,您还没说能不能准我一天假呢。”
管家捏着胡子不说话,香菱凑过去,探着脑袋悄声说道:“我给您做一道鱼羊鲜,羊肉软烂,鲈鱼用油煎过,肉几乎化在汤里,筷子轻轻一挑就跟骨头完整分开……”
“去吧去吧,你这丫头。”管家故作深沉维持了不到一句话的功夫就破功了,“猎到了好东西,做出来了别忘了往我这送一份。”
香菱嘻嘻笑着保证:“您放心,不会忘的。”
-
出了城门再往前走几里地,就有数座连成一大片的深山。
她站在山脚往下望,看到半山腰的位置,有古刹隐在其间,心里猜测着,那是不是展昭说过的净慈寺。
不过他这么尊贵一个王爷,想要祭拜亡母不去久负盛名的大相国寺,反而跑到没什么人气的深山古刹,也是奇怪。
将这些跟自己无关的念头甩出脑子,她绕到山背面的小路上,用枪拨开几乎及膝深的灌木,缓缓往丛林深处爬去。
锅巴蹦蹦跳跳地走在她旁边,它耐不住性子,总是快速跑出去远远一段距离,在前面玩耍一阵,看到少女还没跟上来,又伸着胖乎乎的胳膊回头冲她招手示意。
这么偏僻的地方应当不会碰到什么人,香菱也就任它玩闹,这也是她特意选了山背的原因。
一直进入到最深处,植被越来越茂密高大,凶猛的动物也越来越多,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几乎完全寻不到半点。
听着耳畔一声接一声的猛兽嚎叫声,香菱两眼放光,激动的泪水从唇边流了出来:这绝对是个大家伙!
她搓着手嘿嘿笑着:“锅巴,你快变小点去勾引它出来,然后我再一拳打晕它,啊——受不了了,这能做好多好多吃的吧!”
“噜!”锅巴重重点了点头,紧接着,它像只被放了气的皮球似的,身体骤然缩小一半,原本半人高的身形,现在只到她小腿那么高。
香菱对它寄予厚望:“一定要成功啊!”
锅巴圆溜溜的眼睛里闪过坚毅的亮光,胖乎乎的小身子无忧无虑地在数下打着滚,香菱噌噌两下爬到树上远远观察着,准备随时出手。
这么一块诱人可口的肥肉在眼前晃动,丛林中的猛兽哪还忍得住。
没过一会,香菱就看到一只两米多高的棕熊慢吞吞从茂密的丛林中走了出来。
“这么大!”她又惊又喜地顺着树窜下去,提着枪就一头冲过去,“锅巴,干得好,等做了好吃的,我一定给你留一大份!”
熊瞎子远不是她的对手,几拳下去,它就呜呼着躺地上再也没醒来过。
她留着口水绕着棕熊走了好几圈,脑子里闪过无数种菜品,不过,要怎么抬回去就成了目前最大的问题。
无法,她只能和锅巴各自拽了棕熊的一只脚掌慢慢拖着往下走,等快走到山脚的时候,再去找人一起抬着进城吧。
走到半山腰处,突然听到一阵兵戈相击的金石之声,还有数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咦,那里有人打架?
她勾着脖子听了一阵,听起来似乎是一方在追杀另一方,一人在不停大喊着“快走”什么的。
“肯定是山贼,我过去看看!”她拍了拍锅巴的脑袋,后者立刻变成玩偶模样又回到了她腰上。
等着赶过去时,便看到五六个蒙着脸的人向一个锦衣玉冠的青年逼近,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还在问:“既然我赵德芳今日注定命丧于此,诸位英雄好歹叫我做个明白鬼,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取我的性命的吧?”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看着几人骤然逼近的身形,以及近得映照出他脸庞的刀刃,赵德芳心中叹气,无可奈何地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峥——”的一声清鸣,巨大的回音震得他耳朵有瞬间嗡鸣。
赵德芳睁开眼,看着身侧站了个纤瘦窈窕的少女,手中一柄赤红长枪横在他面前,正好挡住他数把砍向他的利刃。
他听到少女语气伶俐地嘲讽:“我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个不懂功夫的书生,好意思吗?”
几个蒙面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人阴着脸色恶狠狠说道:“臭丫头,再多管闲事,连你一起杀!”
香菱嘿嘿一笑:“那就来试试好了。”
等她切瓜砍菜般将眼前这几个人拍晕,这才有功夫去关注被她救下来的人。
看着青年温润贵气的俊脸,她总觉得面熟,想了一会,突然惊声喊道:“你是八王爷?”
赵德芳躬身向她行了一礼,脸上带着些焦急:“姑娘救命之恩,本王来日必有重谢,只是我还有几个随从,他们刚才留下断后挡着这几人,我心里担心……”
一听到关系人命的事,香菱也不含糊,说道:“你快带我过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
在赵德芳的带领下,绕着林子走了一大圈,他们来到一处约可供五人并肩行的山路上。
一顶青蓬小轿孤零零停在那里,地上躺了七八具尸体,有蒙脸的,有没蒙脸的,鲜血从他么身下缓缓流出,渗进泥土里,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和赵德芳挨个检查尸体,终于发现了一个还活着的人。
“小高,你怎么样,还能说话吗?”赵德芳关切地问着腹部被捅了一刀的年轻随从。
名为小高的男子微微睁开眼,看了眼完好无损的赵德芳,他露出焦急又虚弱神情:“王爷,您怎么还在这里?其他人呢?”
赵德芳眼中闪过一抹哀痛,他抿了抿唇,温声道:“小高,你有伤在身,先别说话,我马上带你下山找大夫。其他人……我会让人将他们的尸首运下山,好好安葬的。”
香菱在一旁打断他两:“哎呀,你们先别聊天了,得赶紧给他包扎才行,否则再等下去他又要晕倒了。”
她扯下小高衣裳下摆处一圈,在他腰腹处紧紧勒住,暂时将血止住,起身拍着手道:“问题不大,休息两个月就没事了。”
小高在赵德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他看了眼香菱,又看了眼自己主子,似乎摸不准少女的身份,一时不敢胡乱开口。
赵德芳对他解释:“这位是……”
话刚出口,他自己也卡壳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刚才这一路过来,他竟忘了询问恩人的姓名。
香菱不以为意地笑着道:“我叫卯香菱,是开封府里的厨娘,我听说王爷跟包大人关系亲近,这次相见,也算是一种缘分呢。”
赵德芳舒了口气:“原来卯姑娘是包大人府上的人,幸会。”
“嘻嘻,你们叫我香菱就好了。”卯这个姓氏鲜少有人提及,乍一被这么叫,她总觉得怪怪的。
赵德芳从善如流地改口:“香菱姑娘,这次是本王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用到本王之处,香菱姑娘尽管开口。”
小高也捂着腹部垂头道谢:“多谢香菱姑娘救命之恩。”
香菱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啦,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她心里还惦记着放在原地的那一头棕熊,还有一箩筐食材,心思怎么都安稳不下来。
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二人,再摸摸隐隐咕咕叫的肚子,她笑眯眯问道:“唔……在下山前,咱们先吃一顿如何,吃饱了才有力气走路,你们说是不是?”
……
一盏茶功夫后,三人坐在了香菱过来时的地方。
将兔肉剥皮去掉内脏,拿去小溪旁清洗过后,再刷上一层蜂蜜和酱汁,里面塞上几样山间摘来的野菜,然后放在火上慢慢翻烤。
赵德芳和小高绕着死去多时的棕熊不住赞叹。
“香菱姑娘一人就能击毙七尺多的熊瞎子,这份勇武,当世没几个人及得上。”赵德芳毫不保留对少女的夸奖。
一边将野果的汁水挤着滴在兔肉上,香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啦,我也没那么厉害,只是趁它在喝水的时候偷袭了它,真打起来,不一定谁是谁的晚餐呢。”
她就是个热爱料理的小厨娘,可不想再传出武功盖世天下第一这种虚名了,多没意思。
赵德芳喟叹一声:“即便如此,能做到这一步的也不多见矣。”
香菱看着手里这份好了,急忙招呼二人过来吃:“八王爷,小高,快过来吃东西吧。”
小高低声道了句多谢,从她手中接过树枝,然后自怀里掏出柄小巧的匕首,将兔肉切成薄薄的片状放在宽大的树叶上,恭敬地递给八贤王。
赵德芳被手中的美食吸引,一阵阵诱人的香气不断顺着毛孔直直钻进胃里,原本还不怎么饿的他,腹中突然饥鸣不止。
他用匕首叉起一块放嘴里,温润俊美的眉眼之间瞬间多了几分亮色。
他没有说话,连着吃了三次块下去,这才满足地叹了口气:“香菱姑娘不仅武艺高超,连厨艺都这么出色,这道烤兔肉,我曾在不少地方吃过,却没有哪次能有这般好滋味的。”
香菱自豪地扬着笑脸道:“那当然了,这上面用的可是我精心研制出来的独家配方,只要刷一层,不管什么肉,都能变得超级好吃。”
小高吃得头也不抬,一手拿着树枝就那么啃,切都不用切一下。
赵德芳再吃了一口,发现精华果然是最外面那层黄澄澄的酱汁上。
他有些眼热,却识趣地没有开口索要,这样美味的酱汁,自然要留着赚钱用,怎么可能随意送给他人。
香菱自己也吃了几口,又将处理好的田鸡蘑菇等一起刷上酱料放在火上烤,这会才有功夫问起先前的事。
“对了王爷,那些追杀你的是什么人啊,您得罪了什么人吗?”
八贤王是什么人,先皇帝真宗的亲弟弟,当今天子赵祯的叔叔,民间还有传言,赵祯年幼时还得过他这位叔叔的照拂。
后一项已无据可考,但有件事是有目共睹的,赵祯很尊重这位叔叔,特赐殿前见君不跪的殊荣,金锏一出,上谏明君,下诛佞臣,满朝文武见了哪个敢不低下头颅。
谁敢跟八贤王过不去,就是跟皇帝过不去,更别说刺杀,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做出这种事?
赵德芳此时的模样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精致,衣裳下摆和鞋面处沾了点血,前胸有一片灰黑色的脏污,头发也没有一丝不苟束在玉冠内,有几缕顽皮地悄悄跑出来,落在他的脸上。
他一点架子也没有的席地一坐,姿势随意又潇洒,但挺直的腰板与不紧不慢的进食速度可见其良好的教养。
他咽下口中美食,慢悠悠笑着道:“我得罪的人很多,其中以庞太师和襄阳王为甚,但敢这么做的,还有能力这么做的,应当也只有襄阳王一人了。”
又听见襄阳王的名字,香菱在心里琢磨了一圈,好奇问道:“您怎么能确定?”
赵德芳笑了笑:“从年初开始,我就一直劝谏陛下,削减襄阳驻军,将军队的权柄分化,这么做同时也是为了分化襄阳王的权利,所以他可能快要恨死我了。至于庞太师……陛下眼皮子底下,他还不敢做这种事的。”
顿了顿,他又喃喃补充了句:“唔……这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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