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檀起了个大早,带着一笸箩的亾唟拁亝小玩意儿就要出门。

    沈樱早就看到她在翻腾东西,找这个拿那个,  脸上还带着笑。憋了好一会儿,  在沈檀即将迈出门时,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你要去哪儿?”

    沈檀的脚步一顿,“我想着去表妹那儿走一趟。”

    “你去找她干什么?还拿了这么多东西。”沈樱走过去,一看笸箩里的各种香囊丝帕,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东西都是要给她的?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她就是一个外人,  你居然给她不给我。”

    “我不是给你做过香囊么,  再说你也不喜欢啊。”沈樱喜欢名贵的东西,拿出去就能让人眼睛一亮,  沈檀做的香囊是有女儿家的巧思,但没法跟顶级的绣娘比,  不能让沈樱长脸,  所以沈檀给她的东西,  她都是新鲜一会儿就扔到一边了。

    沈樱嚷道:“我怎么不喜欢了,  你给我我就喜欢。”她姐姐真的笨死了,  竟然拿着东西去便宜外人。

    沈檀道:“你要什么,  我再给你做。这会儿外头不晒,  我要先去绣春馆了。”

    “我也要去!”沈樱生怕循柔把沈檀给骗得团团转,打定主意要去盯紧了。

    两个人到绣春馆时,  循柔正在做口脂。

    因着是在室内,  她的乌发松散地挽在脑后,  一袭白色衣裳外罩一层柳绿色纱衣,  一侧的纱衣微微滑落肩头,她坐在一张竹席上,手中握着杵臼捣碾花瓣。

    走上台阶,看到这一幕,沈樱呆看了几息,耳边全是咚咚咚的声响。

    吉祥先注意到了门口的两个人,“是大姑娘和二姑娘来了。”

    循柔停下手里的活儿,扭头看向二人,沈樱脸上一热,羞恼地瞪了她一眼,拉着愣愣的沈檀走了进去,这是在她们家,不能被她给唬住了。

    “两位表姐快请坐。”循柔让丫鬟上茶。

    沈檀看着小几上的器具,“表妹你这是在做胭脂吗?”

    “口脂的颜色不太合心意,闲来无事,便打算自己调制几盒。”循柔抬了抬下巴,“喏,那里有新做好的,表姐要是喜欢就拿些去用。”

    沈樱撇嘴道:“我们可不用乱七八糟的。”

    循柔头也没抬,“嗯,没说给你用。”

    “我才不稀罕!”沈樱臊得脸红,冷哼了一声,不屑地撇开了头。

    沈檀和沈樱用的都是上好的脂粉,见过真正的好东西,可当沈檀去看循柔做出来的口脂时,一眼就喜欢上了,色泽清透润泽,最重要的是,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没有丝毫杂味。

    世家大族的手里都有密不外传的方子,这些是流传下来的底蕴,不是有银子就可以买到,在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都有讲究,而那些骤然富贵的家族,还来不及讲究这些细枝末节,也往往因此被人轻视。

    沈檀的眼睛一亮,“表妹,你做的这个口脂可比铺子里卖的好多了。”

    “表姐要试试么?”循柔来了兴致,“这个颜色怎么样。”

    沈檀点点头,“都听表妹的。”

    沈樱也瞥去了几眼,见她们两人说着话,没一个搭理她的,心里愈发气恼。

    循柔用细细的簪子挑了一点口脂,去给沈檀试口脂,她抬起手,露出一截皓腕。

    眼看着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沈樱忽然拉住循柔的手,使劲儿把她拽了过来。

    一拉一拽之间,两个人歪到了一处,身下有个当肉垫的,循柔倒是没觉得疼。

    她低头看了看被磕得龇牙咧嘴,眼泛泪光的沈樱,将簪子上的口脂点在了她的唇上,口脂都给她抹了,把泪憋回去。

    感觉到唇上的清凉,沈樱瞬间瞪大了眼睛,面上慢慢地染上绯红,反应过来连忙去推她。

    循柔早已坐起了身,没有去怪沈樱突然拉她。

    沈檀和沈樱又坐了片刻才离开。

    出了门,沈檀说道:“表妹远道而来,你不要总是针对她。”

    沈樱不满地道:“我哪里针对她了?是她跟我作对,还抢了我的扇子。”还不拿正眼看她。

    沈檀道:“那我来找表妹的时候,你就别跟着了。”

    “我不,我就要跟着。”

    两个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陌生的丫鬟来给循柔送东西。

    沈俊泽见那晚循柔因为一把扇子被沈樱挤兑,怎么也忘不了小表妹暗自神伤的表情,他暗暗记在了心里,今日特地去寻了一柄扇子,命丫鬟送了过来。

    “二表哥的心意,我心领了,我已经有扇子可用了,这柄扇子你就拿回去吧。”

    循柔看到那柄扇子就眉头一跳,沈俊泽这种做法跟私相授受有什么区别,做事之前怎么就不多考虑一下,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给她送过来,就是一桩麻烦。

    苏氏把她安排在绣春馆,意思还不够明白么,他不保持距离就罢了,还巴巴地来送扇子,这个二表哥是不是太直愣了些?

    沈家人的脑子仿佛都长在了沈冥清身上,其他人一个比一个的心无城府。

    中秋这日,大家都去了苏氏的正院,张姨娘也到场了,只有沈冥清没有出现,他派人送来了螃蟹,月饼还有石榴等物,没说来还是不来。

    苏氏让人在园子里铺设围屏,摆放桌椅,大家坐在一起过节,一年过一次中秋,几位姑娘也各得了一壶琼花露。

    叶锦芸心不在焉地添酒,时不时地望一眼游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少爷回来了!”

    席面上的众人纷纷看了过去,沈冥清从廊下走来,皎洁的月光与幽暗的灯影交织在一起,一片光影斑驳。

    他的嘴角噙着几分笑意看向众人,目光没有任何停留,“我来晚了,理应自罚三杯。”

    “你能来就行了,还以为你今晚回不来了呢。”苏氏脸上露出了笑,她本想让沈冥清来这边坐,不想他已经在空位上落座了。

    这是一张圆桌,苏氏的右边依次是张姨娘、沈檀、沈樱还有循柔,右边是沈俊泽,在循柔和沈俊泽之间还有位置空着,沈冥清顺势坐了过去。

    苏氏瞧了一眼,觉得他跟循柔离得有些近了,但也不好说什么。

    叶锦芸立马走过去给他倒酒,幸好她做了两手准备,在身上抹了香露,只要离得近些,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男人既是视觉动物,也会对某些气味很敏感,她曾经交往过的一个男朋友就很喜欢她喷香水,说是会勾起男人的冲动。

    叶锦芸也想过用点催情香,但她又怕被沈冥清辨认出来,想来想去还是没用那种香,只在身上抹了些香露,以此吸引他的注意。

    她微微弯身,拿起酒壶为他斟满酒水。

    沈冥清酒量极好,连饮三杯,毫无异色,对苏氏说道:“今日过节,我请了几个乐师来唱曲,母亲想听什么,就让他们去准备。”

    一听有唱曲的,大家都是满心期待,谈论着要听什么曲子。

    循柔离着沈冥清近,嗅到了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只是依然掩不住身上的酒气,看来他是刚从酒席上回来。

    她低头抠着石榴子吃,这石榴太难剥了,稍微用点力,就溅得满手汁水。

    大家在席上有说有笑,只有她一人忙着剥石榴,葱白似的手指染上淡红,捏起一颗深红色的石榴子含进了唇里,雪肤乌发,朱唇素手,是化都化不开的浓郁色泽。

    他捻了捻指腹,“表妹,不喜欢听曲么?”

    她抬起眼,弯出一点笑意,“我听着呢。”

    沈冥清别开眼,拿过她剥得乱糟糟的石榴,目光看向唱曲的人,手里慢悠悠地剥着石榴。

    叶锦芸见他一直在看那个唱曲的丫头,心中警铃大作,他难道是看上那个小丫头了?不是就嗓子好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她比那个丫头漂亮多了,他难道就没注意到她?

    沈冥清长时间的注视,让叶锦芸也开始盯向那个唱曲的丫头,试图找出这个丫头有何特殊之处。

    她哪里知道他是一心二用,只是随便找个地方投放视线而已。

    沈冥清剥出了一小碟石榴子,红艳艳的,特别喜人,他将碟子推到她的手边,拿起一张雪白的帕子用酒水沾湿后,细致地擦拭手指。

    循柔咬破石榴子,尝到了酸甜的汁水,她想到了什么,低头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张叠成方块的纸,从桌子底下戳了戳他。

    沈冥清接过她递来的纸张,慢条斯理地打开,这么快就画好了,她倒是心急。

    他垂眸瞥了一眼,神情十分专注,好一会儿没作声。

    “这是什么东西?”

    循柔压低声音,“阿郎啊。”

    他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辨,张了张嘴,“你那个生得俊俏的阿郎就长这模样?”

    “嗯。”先画一个圆圆的脑袋,再画上眼睛鼻子嘴,几个圈圈就搞定了,她还附带地画上了胳膊腿儿,系统说这叫简笔画,她新学的,别具一格。

    沈冥清沉默了良久,望了望天上分外皎洁的明月,再低头看了眼她的阿郎,刺到眼似的阖了阖眼皮。

    他再次询问:“你确定就长这样?”

    她毫不犹豫,“一模一样。”

    “……”

    她真的不觉得这像一张饼上贴俩桂圆么?还有这几根树杈似的玩意儿,别告诉他是胳膊腿儿,真的有人能长成这样?

    沈冥清将画纸缓缓地叠好,真诚地问道:“表妹,要看大夫么?沈家的药铺里有坐堂大夫,对医治眼疾极有经验。”

    她管这玩意儿叫俊俏,呵。

    循柔说道:“可能画得有些简洁,但也能看,表哥就按着这个找吧。”

    他瞥了她一眼,你是在耍我么?

    循柔捏着石榴子吃,找找嘛,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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