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亮拿来的一篮子鸡蛋一共有五十个,  白玄商数出了二十个鸡蛋,剩下的三十个鸡蛋打算拿到县城里卖了,换了钱也好打发了那只贪得无厌的女鬼,  省得她每晚趴床头,  他再也不想在半梦半醒间睁眼就对上一张雪白的脸。

    还没来得及去县城卖鸡蛋,五六天前来的那对夫妻又去了老李家。

    “李大夫在家吗?”男人的嗓门很大,  在院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白玄商起身去开门,  正是那日来看病的夫妻俩,男人笑容满面,  手里大包小包地提溜着东西。

    “小哥,李大夫在家吗?”

    “在屋里。”

    白玄商看了一眼男人身边的女人,心里很是惊讶,  他还记得女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脸色苍白,冒着虚汗,左胸像个面口袋似的肿胀得厉害,  走路都走不动,得要男人抱着走。然而不过是过了五六天,  如今再看,  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女人站在男人身边,  肿胀的左胸已经完全消了下去,无法想象前几天她还是一副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的虚弱模样。

    白玄商很快就确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老李不是骗子,  不管是他爷爷的病还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事例都足以证明老李是有真本事的人。确定了第一件事后,  他紧接着确定了第二件事,  他要将老李的这身本事学到手,将来怎么也不会饿死。

    老李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男人眼睛一亮,赶紧拉着媳妇过去。

    “李大夫你开的药真是神啊,我媳妇吃了药立马就好了,这就是灵丹妙药啊,您就是活神仙啊!”

    男人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这几天他们过得是心惊胆战,缺的那两味药,他跑了好几个药店才凑齐了药,回到家就赶紧开始熬药,他媳妇躺在床上受折磨,他心里也不好受,这三天三夜啥都没干,就盯着药罐了。

    好不容易熬出了五碗药,真要端上去了,又犹豫了起来,李大夫也说了,这是一剂猛药,他也不敢保证能治好,闹不好还得丢了命,说白了就是拿命在赌。

    “把药给我,我这样活着也是受罪,我是豁出去了,死就死了!”女人下了狠心,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一连灌了五大碗,喝得肚子都鼓起来了。

    男人紧张地看着她,正要问问她有什么感觉,还没开口询问,女人就疼得叫了起来,她的胸口突然胀痛得厉害,身前的衣服洇湿了一大片。

    男人急得满头大汗,女人身前的衣服已经湿透,她一解开衣服,就不断地往外呲起了脓水。

    他们一看这可咋整,实在没办法了,那就往外挤吧,正好那五个盛药的空碗还摆在眼前,女人就用碗接着。

    脓水不断地往外流,恰好接满了五碗。女人硬邦邦的肿胀胸口软了下去,男人立马带着她去了附近的诊所,到了那里,护士把残留的脓水给清理了一遍,之后男人带着女人回了家,从喝药到去诊所清理,也就一天的工夫,隔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本来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喝完药一下子就好了,二人喜极而泣,立马买了东西来答谢李大夫。

    男人买了许多东西,真心实意地感谢这份救命之恩,中午的时候一起在老李的小院里吃的饭,女人亲自下厨做饭,做了一桌好酒好菜。

    老李没别的毛病,就是嘴馋了点,偏偏他自己的厨艺又不好,别人给他送点好吃的,倒是比直接付钱更让他高兴。

    当然白玄商也有意外收获,男人给他塞了两块钱,不小的数目了,他淡定地放进了口袋里。

    老李的目光从他身上转了一圈,夹起一片猪头肉咬进了嘴里,肉香四溢,齿颊留香,他眯了眯眼,呷了一口酒。

    中午一大桌子菜没有吃完,晚上把剩菜热一下,仍然算得上丰盛。

    太阳快要落山,没什么事可做,白玄商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老李招呼他过去,拿出了中午剩的一瓶白酒,给他倒了一杯,“喝过酒吗?”

    白玄商摇了一下头,“没有。”

    老李笑道:“这么个大小伙子了,怎么连酒的滋味都没尝过,来,尝尝。”

    白玄商刚端起酒杯,就闻到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他喝了一口,火辣辣的,烧得喉咙疼。

    老李一边喝酒一边吃菜,“什么东西都得自个儿试了才知道好不好,你啊,还是太年轻了,经的事少,老话怎么说来着,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白玄商觉得老李大概是喝醉了,已经絮絮叨叨地说起酒话了,“我回去了。”

    老李抬了一下眼,“把酒喝完再走,别浪费。”

    白玄商端起酒杯,两三口下了肚,一滴都没剩下。

    循柔虽然能在白天活动,但烈日照射会让她感到不舒服,因此这些天,她都是昼伏夜出。

    今晚循柔一来就觉得白玄商有点奇怪,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也不是在睡觉,而是睁着一双黑眸不知道在看什么。

    循柔也朝上望了望,什么都没看见,她低头问道:“看什么呢?”

    白玄商的目光缓缓地移到她的身上,冷冷淡淡地看人时,显得疏离又冷傲。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默默地掏出一根长长的红线,捏着红线的两端,把线一圈又一圈地缠到循柔的脖子上。

    “你在做什么?”循柔泛着冷意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他倒是有问必答,“驱邪。”

    说着话,还不忘把红线勒紧一些,生怕制不住这只凶猛残暴的恶鬼。

    循柔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轻声道:“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

    白玄商直直地看着她,“你就知道打我,哪里对我好?”

    这话听着怪怪的,好像他还有点委屈似的,他委屈个屁啊,是谁处心积虑要驱邪的,又是拿笤帚打她,又是用火烧她,这会儿还用红线勒她脖子,他不挨打谁挨打?

    循柔伸过手去,在他的脸上扭了一把,拖起他就往外走,“没听过打是亲骂是爱啊!你就去找的吧,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样疼爱你的了!”

    居然还不知道知足,她没揍死他都是好的。

    又是那片小树林,循柔把他往地上一扔,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白玄商抬头看向她,眼眸如同月光下的一汪清泉,清冷之中又透着几分澄澈干净,他笃定地道:“你又要打我。”

    循柔顿了一下,横了他一眼,“对,又要打你,怎么了?”

    白玄商看了看她,忽地撸下手腕上的银镯子,当着她的面,远远地扔了出去。

    挑衅,赤裸裸地挑衅,循柔觉得他可能真的是皮痒了,她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摁在树干上,直接动起了手,这次没有用笤帚,拳拳到肉更畅快,可惜他身上也没多少肉,打到他的骨头,一点都不舒服。

    循柔不高兴地埋头打人,他闷哼了一声,气息微喘,离得近了,她仿佛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丝很淡的酒味儿,动作微微一滞,她倾了倾身子,正要仔细地闻一下,原本老老实实挨揍的人忽然握住了她的肩,试图反抗了起来。

    这下,循柔相信他是真的醉了,要是在清醒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做这种无谓地挣扎,吃一堑长一智,他吃过亏,知道越是反抗,受的罪就越多。

    循柔把他按到地上,用膝盖抵着他的胸膛,她把那只银镯子收了回来,重新戴到了他的手上,在他冷冷地注视下,她扯下了脖子上的红线,把他的双手并在一起,用红线绑了起来。

    “看什么看,有本事你咬我啊!”清醒的时候还知道讨好她,说要攒钱给她买裙子,原来都是哄她的,一喝酒就原形毕露了。

    循柔跨坐在他的身上,绑起他的双手后,又将他的手摁到了头顶,琢磨着要不要把他吊到树上教训一顿。

    正在思虑间,白玄商猛地挣开她的手,被摁在头顶的双臂放了下来,一下把循柔圈在了怀里,他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恶狠狠地咬上了她的肩头。

    循柔揪住他的头发,恼怒道:“你属狗的啊?!”

    让你咬你就咬,其他的事上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

    循柔握紧拳头,一连打了他好几下,他才松了嘴。

    白玄商趴在她的身上,可能真的被打疼了,疼痛让他终于想起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至理,他轻嘶着气,说道:“别打了。”

    循柔滚了一圈,二人的位置来了个对调。

    她从他的手臂中间钻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然后她俯下身子,捏起他的下巴,红唇缓缓地靠近,呵气如兰地道:“你知道……”

    所有的画面都到此结束。

    无论白玄商怎么想也想不起后面发生了什么。

    但那个女鬼最后说的那句话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一整日都魂不守舍,老李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你说什么?”白玄商回过神来,抬眸看向老李。

    老李拿着水杯慢悠悠地走了出去,“昨晚干什么去了?一整天都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的。”

    白玄商迟疑地道:“老李你听说过鬼……”

    老李转过了头,挑了挑眉,“鬼什么?”

    白玄商垂下眼帘,实在说不出口,那只女鬼昨晚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知道鬼交么,要命的是,他只记得这一句话,完全不记得之后的事情。

    他现在就想知道,那只女鬼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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