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柔把手轻搭在白玄商的肩上, 身子朝他微倾,红唇轻启道:“你也可以还回来。”
白玄商的动作顿了顿,把她的话自动翻译成你也可以作死试试, “不用。”
“出息。”循柔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垂。
白玄商的耳朵发痒,像有根羽毛在轻扫着他的耳廓,撩起一阵酥麻痒意。
十七八岁的年纪, 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被姑娘含羞带怯地瞅一眼都能心如擂鼓,而白玄商则是那种你瞅他十眼,他都不待搭理你一眼的人, 十足的高冷, 相当符合他那副清俊出尘的模样。
高大亮就很怀疑白玄商是不是有点那个冷淡,要不然他怎么会把女孩子当成碍事的树桩子?
正是知道白玄商平时是个什么样, 所以那天看到篮子里的裙子, 高大亮才会那么惊讶, 他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白玄商肯给女人花钱,结果他说是给他娘烧的。
高大亮觉得白玄商要是能把对他娘的这份用心分出一点来, 将来肯定不愁找不到媳妇。
他哪里知道, 白玄商压根就没想过讨媳妇的事,他的身体没问题,该有的反应都有, 但他全部的精力和心神都在考虑着如何生活下去, 男女那点事对他的吸引力十分有限。
但有限归有限, 又不是一点都没有, 就比如此刻, 那只女鬼靠得他那么近,那种好闻的香气如蛛网般缠绕而来,带来密不透风的闷热感,白玄商觉得有点热,身体的血液流动速度加快,他不由得撇开了头,扯了一下衣领。
这一转头,恰巧看到了一双晃悠在半空的小脚丫。
小男孩的身上缠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树上,小小的身子在半空中轻轻地荡着。
白玄商:“……”
她可真会看孩子,他刚眯了一会儿,她就把孩子吊到树上去了。
循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弯了弯唇,“你瞧他多高兴。”
小男孩见他们都在看他,就伸着小胳膊,开心地挥了挥手。
“小鬼,再荡一个高的!”循柔朝小男孩笑着喊了一声。
小男孩笑嘻嘻地用力荡高。
白玄商抿了抿唇,这个孩子也是个傻的。
忽然间,他的目光一凝,注意到了那根绳子,绳子有些发红,好像还在往下滴水。
定定地看了几眼,白玄商骤然起身,这哪里是绳子,分明是肠子,“你快把他放下来!”
循柔和小男孩疑惑地看向他。
白玄商咬牙道:“有你这样看孩子的么?你用什么绑的他?”
循柔眨了眨眼,“肠子啊?”这里又没有绳子。
树上的小鬼还在点头附和她,小手指了指,“我的肠子。”
“……”
肠子不放在肚子里,掏出来当绳子玩,还荡上秋千了,白玄商顿觉心塞,觉得跟这俩没法交流。
循柔瞥了他一眼,走到树下,拍了两下手,对吊在树上的小男孩道:“下来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伸手去解腰上的肠子,循柔给他系了一个活扣,一抽就解开了,他落到地上,肠子的另一头还在树上挂着。
循柔蹲下身来,一边把肠子往小男孩肚子里塞,一边慢悠悠地说道:“不玩了,你爹嫌弃我们呢。”
小男孩配合地伸着小胳膊,听到循柔的话,往白玄商那边瞅了一眼,现在他已经知道循柔是在说谁。
白玄商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
循柔很快就给小男孩收拾好了,她牵着他的小手,斜睨了白玄商一眼,“不是困了么,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
话音落下,两道身影瞬间消失不见,连给人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留。
白玄商按了按太阳穴,她能不能讲点理?这个问题不用循柔回答,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指望她讲理是不可能的,这只女鬼从来就没讲过理。
循柔可不觉得自己不讲理,没听过拳头就是硬道理么,她就是理,理就是她,不服就打到他服气,很简单的道理。
随后几天,循柔没有出现,不是为那晚的事情生气,她是带着小鬼去找他亲妈了。
黑袍人和苏贵仍然住在那家酒店,这段时间酒店里没有再发生诡异的事情,孙经理认定是这位高人的功劳,因此愈发殷勤。
黑袍人和苏贵在酒店里住得舒舒服服的,但是心里的焦灼却在一天天加重。
苏贵有些等不及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穷小子抓起来?”
既然有省事的法子,何必要大费周章,苏贵的眼中透出一股狠意。
“此事你无需多问,我自有安排。”
这些天黑袍人已经给他解释得够多了,但苏贵始终无法安心,时间拖得越久,他越是忐忑恐惧。
黑袍人清楚其中的关窍,要想用上这具纯阳之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苏贵是半人半鬼的阴邪之物,而纯阳之体又万邪不侵,把这两个相互排除的东西融合起来,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
但办法还是有的,只要白玄商肯配合,一切都会容易很多。
这话听着简单,可谁会心甘情愿地让出肉身呢?不能明着说,那就只好用骗的。
到目前为止,事情还算顺利,唯独白玄商这边的进展慢了点,他给那小子投了橄榄枝,但那小子迟迟不上钩,这些天一直没来酒店。
那日黑袍人带白玄商开了眼界,让他感受到名利的诱惑,没有人能对此无动于衷,尤其是那种尝过贫穷滋味的年轻人,根本无法抵抗名利双收的诱惑。
这几天,循柔专门拿出时间,带着小鬼在酒店蹲守,那个满含恨意的眼神,让循柔笃定那个女人一定会再次出现。
太阳刚刚落山,循柔就牵着小鬼的手往酒店去了,不巧的是黑袍人和苏贵竟然都不在酒店。
循柔不确定他们是离开了,还是只是出去一趟,如果他们就这么走了,那就难办了。
循柔打算在这里等等看,她带着小鬼去了楼顶,夜风微凉,不断地吹拂着发丝与裙摆。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循柔往下看去,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了几个人,黑袍人和苏贵下来后,紧接着又下来了一个人,她眯了眯眼,是白玄商。
“在这等我。”循柔把小鬼放下,自己跟了上去。
黑袍人和白玄商没有上楼,坐在酒店一楼的沙发上谈话,苏贵坐在黑袍人的身边,直勾勾地盯着白玄商,眼里有种异常的渴望。
酒店的服务员送来了三杯咖啡。
黑袍人要让白玄商从各个方面体会到跟村里迥然不同的上流人生活,人一旦有了欲望,就会滋生野心。
“考虑得怎么样了?”黑袍人有意地缓和语气,但他的嗓子似乎受到过什么伤,说起话来很是嘶哑难听,仿佛拿着金属物品去划玻璃,尖锐又刺耳。
白玄商神色不变,半垂着浓密的眼睫,开口道:“听起来是不错,不用费力就能轻轻松松地赚到钱,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黑袍人扯着唇笑了一下,年轻人就是无知,天底下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如果真的遇到了,那可要小心了,谁知道这馅饼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不过,他很满意他的这份无知。
“可是为什么是我?你看中了我什么?”白玄商抬眸看向黑袍人,似乎纯粹是好奇这馅饼为什么会砸在他的头上。
黑袍人说道:“当然是你的天赋。”
说到这儿,黑袍人的语气有了点微妙的起伏变化,做这一行少不了灵悟慧根,有些人没有就是没有,再努力也不管用,而有些人简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一旦入了道,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怎能不叫人嫉恨。
白玄商牵了牵唇,缓缓道:“原来是这样。”
黑袍人收起外露的情绪,叹了口气,看着他道:“做这一行得要看慧根,没有慧根就入不了道,我一直想找个徒弟,好将我这些东西都传给他,但有天赋慧根的徒弟实在是难找啊,我找了这么多年也没遇到一个合心意的,直到那天看到了你,一时起了爱才之心,这才动了收徒的念头。”
黑袍人得知师兄还没有收白玄商为徒,但定然是有这个念头,才会把人留在身边帮忙。不管师兄是怎么考虑的,这次他要捷足先登了。
白玄商没有说话,苏贵再也忍不住了,“我爹肯收你为徒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白玄商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黑袍人笑了一下。
循柔没有再听,转身离开了这里。
白玄商回家时,天色已经不早了,白老头的屋里还有亮光,显然是在等他回家,他先回屋放了一下东西,然后去了东屋。
白老头的身体正在逐步好转,这些天一直去地里干活,也不再提孙子上学的事了。
白玄商觉得爷爷能有点事干,总比揪着他不放好,“最近地里也没什么活,你别累着了。”
白老头挥了挥手,“知道,快回去睡觉吧,天都不早了,以后早点回家。”
白玄商嗯了一声。
今晚的月亮很圆,照得院子里明晃晃的,正想着那只女鬼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哪知他推开屋门,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站在桌边,正在低头看桌上的纸盒,那个纸盒是他刚刚放到桌上的,里面是那条贵得要死的绿裙子。
循柔抬眸看向他,“给我的?”
白玄商抿着唇,不是给她的,难道他要自己穿么?他现在看到那个纸盒就觉得心在滴血,刚得了一笔横财,还没在手里捂热,一眨眼就花没了。
循柔没再看那条裙子,她走到白玄商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白玄商太熟悉她这个表情了,“你不会是要……”
循柔抚上他的脸,低语道:“真聪明。”
白玄商暗暗咬牙,裙子都给她买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循柔当然不满意,他都做什么了?
人变好很难,变坏太容易了。
她想要的是那条裙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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