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死人都比他的神情生动几分。
月光轻盈浮动, 循柔的眉心灼烫异常,那枚抵着她眉心的符箓闪烁着微芒,她以一种被压制的姿势仰头去看他。
从头到脚都是纤尘不染,乌黑的短发添了几分凌乱, 身姿挺拔如修竹, 柔和的月光在他的脸上凝成了霜,年轻的面容里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 一双深沉的眼眸像结着冰的寒潭,被他看一眼都要打个哆嗦。
循柔心想,不如以前可爱了, 看着就想打他一顿, “你今年多大了?”
白玄商眯了眯眼,指尖的符箓再逼近一分,就能让她痛苦哀嚎。
循柔对眼前的威胁视而不见,她瞅着他的脸,猜测道:“二十?二十二?”
在她觉得他不会回答时,听到他冷淡地道:“是二十七。”
不是三年, 不是五年,是整整十年, 人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年?
循柔哦了一声, 原来都有十年了, 她想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比现在要更成熟几分, 看着也是一副二十来岁的模样, 但真实年纪就不知道多大了。
“你保养得真好。”
循柔真诚地赞美了他一句, 有心缓和一下气氛, 拉近彼此的关系,毕竟在她看来是眨眼之间,他却是实打实地过了十年。
看他冷漠的眼神就知道,他们的关系生疏了,没把她忘了就不错了。
她倒是想打他一顿,让他回想起过往的情谊,但如今的他可不是十年前的他,不是她想打就能打的。
循柔轻咬着唇,似乎更想把他摁到地上痛痛快快地打一顿了。
她歪了歪头,以前她也没这种癖好,怎么到他这儿就变了样了,也不知道是她被阴煞之气影响,还是他本身就欠揍,她怎么总是对他产生这种欲望呢。
循柔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没察觉到她说完那句话,白玄商下颌的线条顿时紧绷,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淡漠的眼眸泛起波澜,乌云低垂,仿佛是山雨欲来。
消失了十年,在她心里就是这样不值一提,连句解释都没有,只是不走心地夸一句保养得真好。
是不是太可笑了些,白玄商扯了一下嘴角,讽刺地笑了笑。
循柔抬眸看去,他那张脸上千百年都不见一个笑模样,她见他笑的次数,真真是屈指可数。
这会儿他倒是笑了,却是这种皮笑肉不笑,让人瞧了,丝毫不觉得欢喜,反而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她差点以为他要哭,这当然是错觉,人家现在成熟了,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便是她把他往死里打的那次,也不见他落过一滴泪,骨头硬着呢。
白玄商撇开她,转身走下山坡。
走那么快做什么,怎么不知道等等她,循柔拍了拍裙子上的土,小跑几步,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白玄商顿住脚步,侧头去看她,语气冰冷,“滚开。”
循柔深吸了一口气,不跟他一般见识,她指着自己的胳膊给他看,“你把我弄伤了。”
言外之意是,你把我弄伤了,我都不怪你,你还好意思冲我凶。
方才他射出了一样东西,直直地朝她打来,要不是她躲闪及时,可就不止是伤到胳膊了。
雪白的肌肤上破开一道口子,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在冒着几缕黑色雾气。
白玄商往她的手臂上看了一眼,冷漠地收回视线,拉开了那只冰冷的手。
循柔再次抓住他,手腕上空无一物,“镯子呢?”
白玄商周身披着清冷月光,声音也带着凉意,“扔了。”
循柔松开他的手,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扬手一指,“你滚!”
他走得毫不迟疑,很快就走下了山坡,循柔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把他拉回来暴打一顿。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隐没在黑夜里,循柔走到刚才的地方,在地上捡到了一枚古币,她拿起古币翻过来看了几眼,竟是一枚天显通宝。
若是懂收藏的人定会视若珍宝,别看这么一枚小小的古币,它的价值却是无法估量的,说是天价也不为过。
循柔在指尖轻轻翻动,心想着他现在都这么奢侈了么,扔了就不要了?
她反手一握,现在是她的了。
高大亮见白玄商出去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就跟老张一起出门去找他,也正好散散步。
他们一边聊一边走,正说着话,老张忽然指着一处说道:“那边好像有人,是不是白先生啊?”
高大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看到树下有个人影,隔着一段距离,加上这会儿天黑了,也看不真切。
“看着像,咱们过去看看。”
走近了一看,可不就是白玄商么,高大亮说道:“这里黑布隆冬的,你站在这里干啥?”
白玄商抬了抬眼,“能不能让我静一静?”
高大亮道:“行啊,你静你的呗。”
白玄商淡声道:“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高大亮哈哈大笑道:“开个玩笑嘛,我们不打扰你,这就走。”
正要和老张离开,高大亮忽然想起霍村长要他问的话,于是转头问道:“对了,霍村长问你,明天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吗?他好提前做准备。”
白玄商明显不想多言,“没有。”
“那行,我就跟他这么说了。”
高大亮转过身边走还边嘀咕着,“这是咋了?弄得跟失恋一样。”
白玄商瞥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眸。
失恋,跟谁?谁会喜欢一只女鬼?
他抬步往回走去。
翌日,霍村长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了,这是霍家的大事,他分外重视,只是他没想到,还有比他起得更早的。
“白先生,你这么早就起来了?”霍村长见到白玄商,很是惊讶,白先生看着是有点冷傲,但对他们家的事是真上心啊,比他起得还早。
“嗯。”白玄商应了声,心不在焉地摆弄罗盘。
霍村长只当他是面冷心热,赶忙去张罗早饭去了。
一行人用过早饭,再次去了坟地。
昨天来的时候有些晚了,来不及往周边仔细勘察。
此刻天光大亮,白玄商在前头走着,其他人在后面跟着,走到一处,他忽然停了一下。
霍村长立马紧张地问道:“这里有问题?”
白玄商移开视线,“没有问题。”
循柔提着裙子朝这边走来,像一只穿花蝴蝶,步履轻盈,裙摆飘扬。
她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块布条缠在了胳膊上,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受伤了。但事实上,只有白玄商能看见,她是给谁看的,不言而喻,就是要让他心里有点数。
白玄商当做看不见她,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这一看果然看出了不妥,赫然发现在蟹眼的位置立着两根柱子。
白玄商问道:“这两根柱子是做什么用的?”
霍村长看了看那两根柱子,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这个倒是不太清楚,平时没注意过,不知道是谁立在哪里的。这柱子有问题?”
白玄商道:“两根柱子立的位置正好在蟹眼上,瞎了眼的螃蟹如何成事,你说有没有问题?”
循柔往那边看了看,两根无用的柱子,恰好立在了蟹眼上,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她跟着他们一起走,没有故意捣乱,而是在认真地听着。
“原来是这两根柱子闹的?”霍村长不敢置信地看过去,谁能想到家里那么不太平的事,就是因为多了两根柱子,“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这里立的柱子,我跟他没完,这不是害人吗?”
高大亮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可是听霍兆峰说过他们家的那些糟心事,一出接一出的事,归根究底居然是坟地这边的两根柱子闹的,这也太玄乎了,阴宅风水的作用竟然这么大。
白玄商走到一处,忽然蹲下身去,他刚捻起一点土,循柔也跟着蹲了下来,往他的手里看去。
她未免太好奇了些,白玄商脸色冰冷,捏了捏手,起身对霍村长几人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是土。”循柔抢先回答。
白玄商没理她。
她眯了眯眼,一脚踢了过去。
白玄商的动作顿了顿,伸着手给他们看。
几人围上来。
高大亮咦了一声,“这土怎么有些发白?”
白玄商道:“是石灰。”
霍村长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道:“这个呀,应该是撒在地里杀虫用的,撒上点生石灰对土壤好,还能增加产量。”
白玄商淡淡道:“这里可不是田地,没有作物,只有荒草,撒在这里是为了让草长得更高?”
“这……”霍村长被问住了。
白玄商道:“此处的位置是蟹嘴,在蟹嘴上撒上石灰,这只蟹烫都要烫熟了。”
高大亮睁大眼睛道:“你家这只螃蟹怎么又被戳眼又被烫的?”
霍村长瞧出事来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分明是有人故意害他们家,暗地里使绊子,破了他们家的阴宅风水。
他急忙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白玄商道:“先把柱子和这些石灰处理掉。”
“好,我这就去找人来收拾。”霍村长匆匆忙忙地往回走。
今天的太阳不算大,但是依然晒得循柔无精打采,眼皮都睁不开了,只能躲在树荫下。
见他们要回去了。
她也立刻起身,脚步虚浮地往前迈步,忽然脚下踩空,身体往前倾斜倒去。
白玄商余光瞥见那一幕,立马疾走几步。把她抱到了怀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没等他把她扔出去,纤细的手臂已经环上了他的脖子。
循柔眨了下眼,又把腿盘了上去,行,有坐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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