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响起磨盘转动的声音,  张定磨了片刻就累得满头大汗了,他不由得想念起郑青山,有他在的时候这点活儿根本不叫事。

    张定捶着胳膊走出磨房,看到迎面而来的萧执,  他急急地止住脚步,  喊了一声公子。

    萧执没理他,  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衣袍带起的冷风,把张定冻了个哆嗦,他朝循柔的房门瞟去一眼,已是见怪不怪,  从她房间出来的男人,没几个脸色好看的。

    张定回到房里,过了一会儿,  都准备睡觉了,  又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  心想着别是进贼了吧。

    他连忙起身,从房门的缝隙里往外瞅了一眼,只见走了没多久的那位主又去而复返了。

    张定放了心,  上床睡觉去了。

    房门突然打开,  循柔见他面覆薄冰,凤眼微眯,  一副要发神经的样子,她端起杯子又喝了几口水,  神经病还是挺吓人的。

    萧执几步走到她面前,  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循柔贴心地问道:“你要不要喝点水?”大半夜来回折腾,这都出汗了。

    她低头从袖子里抽出手绢,抬手给他擦汗。

    哪知这货毫不领情,  他拨开她的手,怒气翻涌,“少跟我来这套!”

    爱擦不擦,循柔叠好自己的手绢,塞进了袖子里。

    萧执抓住她的手腕,紧盯着她道:“你故意的是不是?就为了一个护院你跟我置气?我没跟你计较,你反而来气我,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他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似乎不仅是愤怒,还有些难以分辨的情绪。

    循柔安抚道:“你小声点,大家都歇息了。”吵到人多不好。

    多么普通寻常的一句话,可就是不知道挑动了他哪里的火气,他连平素的冷静都维持不住了,一张白皙俊美的脸庞染上了淡淡的绯红,胸膛不断地起伏着。

    循柔瞧着这情况,觉得还是不要惹他为好,“你快回去吧,我也困了。”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她抬手遮着唇打了一个哈欠,可她的哈欠还没打完,这个神经病就钳住了她的下巴,声音低沉地道:“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还好。”

    他看了她一会儿,抿了抿唇,收敛好情绪,微凉的手指摸着她的下巴,温声说道:“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你年纪尚小,没经过多少事,难免被外头的新鲜事物迷住了眼,只要知错能改就好。”

    循柔仰头看着他,“要是改不了呢?”

    萧执眯了眯眼,随即淡声道:“没关系,我来帮你改。”

    “你要怎么帮我改。”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什么叫不用她操心,他分明是要把她身边的男人赶尽杀绝。

    循柔咬住下唇,蹙着眉头盯了他片刻,忽地别开头,“我要睡觉了!”

    “你又生什么气?”他有点烦躁,又不用她做什么,她的气性怎么这么大,该生气的难道不是他?

    “我没生气。”还算他有点眼力,生气又怎么样,瞧瞧他都干了些什么!

    先是好心地把她摘出来,把问题归结到那些男人的无耻引诱,打着帮她痛改前非的幌子,把她身边的男人赶尽杀绝,他不如把她放尼姑庵算了。

    循柔撑起身子,身残志坚地蹦跶着。

    萧执抱着手,冷冷地看着她。

    循柔把帐子放下,往中间一拉,来了个眼不见为静。

    过了许久,久到循柔都昏昏欲睡了,萧执掀开帐子,挤到了床上。

    循柔侧躺着,他把她往里推了推,冷眼看了她一会儿,而后俯下身去,从背后抱住了她,他缓缓地靠近,亲了亲她的耳朵。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颈,吹拂着细软的碎发,循柔伸手挠了挠。

    萧执握住她的手,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的香气,经由体温加热,生成一种奇特而迷人的味道,他低头嗅了嗅,撩开她的头发,将唇印在她的颈后。

    一股酥麻从尾椎窜上来,循柔睁开眼睛,推了他一把,声音带着些许哑意,“你干嘛?”

    他抬头回了她一句,气息不稳地道:“别再想着别的男人,我也能抱你亲你。”

    亲不亲,抱不抱不是重点,重点是跟他靠近之后,那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很是诱人,她这些日子的头痛问题已经减轻了不少,但此刻的亲昵,依然让她觉得舒服。

    片刻后,两人面红耳赤地分开,循柔的指尖轻点着他的胸膛,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家里给你定亲了吗?”

    萧执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听说大户人家早早地就给儿女相看,看到合适的,就先定下亲来,到了年纪就成婚,我看你也到成婚的年纪了,家里就没给你定亲?”

    循柔撑起身子,头发从肩头滑落,一把缎子般的乌发垂在胸前,嫣红水润的唇瓣像染了花汁,她静静地看着他,柔媚又多情。

    萧执抬眸看向她,“定了。”

    循柔咬了咬唇,依偎到他的怀里,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脖颈,天真地询问道:“那……你是要为了我去退亲吗?”

    “我没打算退亲。”

    哈!亏他说得出口,循柔甩开他的手,瞬间坐直身子,顾盼神飞的眼眸变得凌厉非常,“不打算退亲,你跟我闹着玩呢?!”

    萧执坐起身,伸手去拉她,试图让她冷静一点,“我认为这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这都不是问题,那什么才是问题?”循柔往后避了避,她扫了他几眼,“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做小吧?你想得美!”

    她用自己那条完好无损的腿踢了他一脚。

    萧执咬牙道:“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做小了?”

    循柔不敢置信地捂了捂嘴,“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没名没分地跟着你?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到今日才认清了你的真面目,你还我的青山,还我的青山!”

    萧执把她抱到怀里,不让她再乱动,抿着唇盯了她一会儿,开口道:“我想想。”

    他想个屁,白长了这么张漂亮脸蛋了,循柔连踢带闹地一顿折腾,可算让萧执见识了女人的厉害。

    他头发也乱了,衣服也皱了,脖子上还留下了两道一长一短的红痕,狼狈得不像话。

    循柔看得想笑,她抿了抿唇,撇开了头。

    循柔在豆腐坊养伤期间,李宴让身边的小厮来送过药,这日那个小厮又来送药,张定走到后头,把药给了循柔。

    “你相好送的药。”

    循柔懒得再去纠正,难道男女之间只能有一种关系?这分明是兄长对妹妹的爱护。

    “送药的人走了吗?”

    张定说道:“放下药就走了。”

    “下次要是再有人来,你就给人家切两块豆腐,别让人空着手回去。”

    循柔把药放好,想着以后要是有机会碰上就当面道个谢,然而等到她的脚伤痊愈,萧执这个神经病竟然要带着她回京。

    “我不去!”循柔毫不犹疑地道。

    萧执撩了撩眼皮,“我不是郑青山。”

    言外之意是,他走,她就必须要跟他一起走。

    循柔微恼道:“你也想把我打晕带走吗?”

    他想了想,“可以考虑。”打晕就不必了,会很疼。

    循柔冷下了脸,忽然道:“我要找护院,要长得好看,有力气,能干活,识文断字,知情识趣的。”

    萧执瞥过眼来,“没别的要求了?”

    “暂时就这些。”

    他点点头,“那行,我给你当护院。”

    循柔缓缓转过头去,打量了他一番,下巴微抬,睨着他道:“去把磨房的豆子磨了。”

    萧执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竟然真的起身去磨豆子了。

    循柔耐不住好奇,听到外面的磨盘响起,她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了磨房。

    萧执把袖子挽起,露出手臂,双手抓着木把儿不甚熟练地推动着。

    循柔捞起手边的一把笤帚,拍拍他的腰道:“干活利落点,像你这样磨叽,我们这豆腐坊还开不开了?”

    萧执很快掌握了技巧,速度快了不少。

    在一旁监工的循柔黛眉微扬,人聪明了,干什么都上手快,他这么个尊贵人,干起活来竟也有模有样的。

    循柔托着下巴看他。

    磨盘声不断地响着,磨了好一会儿,他停下手,侧头看了看她,“也不是很难。”

    循柔嘁了一声,“你把那一袋子磨完再说吧。”

    萧执松开木把儿,走到她面前,把她拥到怀里,低头凑近她,眼眸里藏着亮晶晶的光亮,“我比他更好。”

    循柔偏不让他得意,手心贴在他脸上,眨眨眼道:“青山也是很能干的,他还会听我的话。”真是不好意思呢。

    “我也听。”他低头吻上她的唇,声音消失在唇齿间,温柔地辗转厮磨。

    他刚干了活儿,身上热腾腾的,挤在这个小角落里,循柔觉得呼吸都带着湿热的水汽,她的手搭在他肩上,摸了摸他的脑袋。

    当这个吻结束时,萧执抵着她的头道:“跟不跟我走?”

    循柔怀疑他色诱她,还特意在这个时候问她这种事,是想把她亲得晕头转向,什么都听他的么。

    她如他所愿,轻轻地嗯了一声。

    萧执扬起笑,抱着她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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