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菘蓝的坚持下,沈灵舟把那一小碗剩饭剩菜吃了。

    之后把常山送来的点心端给菘蓝。菘蓝吃了几块,当做晚饭。

    吃了饭,沈灵舟牵着菘蓝的手,把她拉到菘蓝藏宝贝的衣裳箱子前。

    “菘菘,舟舟,玉玉。”沈灵舟结结巴巴,连说带比划。

    “姑娘,什么玉玉?”菘蓝不解。

    “玉、玉、玉……”沈灵舟酝酿了一会儿,使了好大一把力气,也说不出那个该死的“佩”字。

    无奈,沈灵舟决定亲自动手。

    她伸出小胖手,指着那个木头箱子:“开开。”

    菘蓝依言把箱子盖打开。

    沈灵舟对着菘蓝伸出手:“抱抱。”

    菘蓝照做,把沈灵舟抱了起来。

    沈灵舟指了指箱子里:“进进。”

    “姑娘要到里面玩是吗,好,奴婢给您脱鞋。”菘蓝把沈灵舟脚上的粉色鞋子脱掉,把她放进了箱子里。

    刚松手,就见小姑娘撅着圆乎乎的小屁股,伸出两只小胖手,在箱子里吭哧吭哧,一顿猛刨。

    一团孩子气!菘蓝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

    笑着,笑着,鼻头一酸,红着眼眶偏过头去。

    姑娘没磕傻之前,比现在小那么多,可说话伶俐,走路稳妥,颇有大家姑娘的风范。

    那时她还经常心疼自家姑娘来着,心疼她聪慧过人,知道自己没了父母和依仗,从来不耍赖撒娇。

    后来磕傻了,倒是比之前更像个孩子了,吃吃睡睡,开开心心,见谁对谁笑。

    可这无忧无虑的样子,看着却更加让人心疼。

    “菘菘!”一声闷声闷气,含糊不清的喊声从箱子里传来。

    菘蓝回神,低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就见箱子里,乱糟糟的都是衣裳,而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姑娘!姑娘你在哪儿!”菘蓝变了脸色,弯腰到箱子里就是一顿扒拉,极快地把一堆衣裳都扒拉开。

    小姑娘露出小脸蛋,怀里抱着一个匣子,弯着眼睛,呲着牙咯咯咯直笑。

    菘蓝一把将人抱起,紧紧搂在怀里:“姑娘,你可吓死奴婢了。都怪奴婢不好,没一直看着姑娘。”

    姑娘本来就傻了,这要是再闷出个好歹来,那可如何是好。

    “菘菘!”沈灵舟笑眯眯地在菘蓝脸上贴了贴,算做安慰。

    她本来刨得好好的,还把衣裳都堆到两边去了。

    可哪成想,她费劲巴拉刨到底,刚抱起装玉佩的匣子,那衣服堆就塌方了,活生生把她给埋了。

    本来她也可以再把自己给刨出来,可她抱着盒子,没手了。

    只好喊了菘蓝,没想到把她家菘菘胆子忒小,脸都吓白了,声音都发颤呢。

    “菘菘乖乖。”沈灵舟奶声奶气安慰着。

    听着那糯糯的声音,菘蓝一时哭笑不得,抱着沈灵舟把她放在榻上,指着她手里的盒子问:“姑娘想要这个玉佩玩?”

    这是当年姑娘订婚的信物,她一直好好地收着,压在箱子最底下。

    估计是之前她整理箱子的时候,姑娘看到了,这才翻出来玩。

    沈灵舟小脑袋摇了摇,又点了点:“舟舟要。”

    不过她不是拿来玩,她打算明天早上直接到老夫人屋里去,找她摊牌。

    说不出来,那她就比划,总能比划个差不离儿。

    菘蓝只当她是小孩子兴起,柔声细语劝着:“姑娘,这块玉佩很重要,你玩一会儿,奴婢就得收起来。”

    若是,日后姑娘好了,那这玉佩,等姑娘长大了成亲要用。

    倘若,倘若姑娘一直如此,那改日退亲,这玉佩是要还回去的。

    无论如何,都不能弄坏,或丢了。

    从菘蓝郑重严肃的神情里,沈灵舟知道她在想什么,怕她掉了或摔了。

    她把盒子打开,小胖手抓着玉佩,在胸口比划着:“舟舟要玉玉。”

    自家姑娘难得任性一回,菘蓝不忍心拒绝。

    伸手把玉佩接过来,给沈灵舟戴到脖子上,柔声说:“姑娘,那咱就戴一天,明儿这时候,菘蓝就收起来可好?”

    沈灵舟眨巴眨巴大眼睛,点点小脑袋。

    一天够了,明天这时候,她就已经把这破烂玩意儿还给老夫人,把婚给退了。

    明天退了婚,宁老夫人肯定过意不去,要补偿她一些银两的。

    毕竟当年这门亲事能订下来,主要缘于小舟舟爹娘对镇远侯府的双重救命之恩。

    多年前,小舟舟的爹爹机缘巧合下救过镇远侯宁淳。

    而后,小舟舟的娘,又凭借一手高超的医术,把病入膏肓的宁老夫人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

    当年她爹娘临终托孤,才有了这门亲事。

    如果她主动提出退婚,那双重救命之恩,给她补偿一些银子,实属天经地义。

    要是明天退成了亲,宁老夫人想不起来,那她就自己要。

    不管这破烂亲事退不退得成,她都要银子。

    反正无论如何,明天她都要搞到钱,钱一到手,立马带着她家菘蓝跑路。

    嗯,就这么办!沈灵舟点点小脑袋,心中有了成算。

    用脑过度,沈灵舟连连打了两个哈欠,小脑袋往菘蓝怀里一拱:“舟舟困困,舟舟觉觉。”

    “好,菘蓝服侍姑娘歇息。”菘蓝抱着小姑娘,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说。

    -

    一夜好眠。

    想着第二天要办大事,沈灵舟睡前一再叮嘱自己,一定要早起,一定要早起。

    可奈何,三岁多的小姑娘,睡下去就是个天昏地暗。

    等菘蓝从厨房领了早饭回来,小姑娘才睡眼惺忪滚了两滚,从床上爬起来。

    “姑娘醒了?”菘蓝放下早饭,走过来给沈灵舟穿衣梳头。

    等忙活完,洗漱完毕,菘蓝把沈灵舟抱上了榻。

    沈灵舟往桌上一看。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稀粥,两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馒头。

    沈灵舟把自己的小拳头攥起来,放在小馒头上比了比。

    好家伙,这小馒头还没她的小胖手大呢。

    这份量,连一只鸡都吃不饱,比常山去帮他们提饭之前还要少。一看就是故意的。

    菘蓝看小姑娘懵懂无知,还在那和馒头比大小,忍不住心酸不已,转身往外走:“奴婢去拿勺子。”

    听出菘蓝声音里的哽咽,沈灵舟叹了口气。哎,她家菘蓝哪都好,就是胆小又爱哭。

    不过没关系,等以后她找到舅舅和叔叔,指定让她家菘蓝吃香的喝辣的。

    沈灵舟只吃了一个小馒头,之后吃了两块点心,就说饱了,摇着小脑袋不肯再吃。

    菘蓝把那碗稀粥,还有另一个小馒头吃了。

    等菘蓝收拾了碗筷,沈灵舟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玉佩,爬下榻,牵着菘蓝的手就往外拖:“祖母。”

    “姑娘想去见老夫人?”菘蓝蹲下来问。

    沈灵舟大眼睛亮亮的,点点小脑袋:“祖母。”

    退婚,要钱,办大事!

    菘蓝柔声道:“好,奴婢陪您去。”

    宁老夫人上了年纪,加上前几年大病一场,身子骨一向不大好,喜爱清静,就免了府里晚辈们每日的早晚请安。

    有时候想沈灵舟的时候,就叫婆子丫鬟来请。

    也特意叮嘱过菘蓝,要是沈灵舟想她了,就让小姑娘过去,千万莫要拘着她。

    菘蓝关上门,弯腰就要抱沈灵舟,可沈灵舟躲开了,挥挥小胳膊:“舟舟跑。”

    就她这圆滚滚的小胖身子,菘蓝要是再抱来抱去,不让她自己锻炼一下,改天再出门,她都可以直接用滚的了。

    自打小姑娘出生,菘蓝就在她身边,是一手把她抱这么大的,习惯了伸手就抱。

    何况那么软乎乎肉嘟嘟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心都要化了,瞬间觉得再苦再难也都值得了。

    可每当小姑娘要自己走,菘蓝也由着她。

    一大一小两个人,出了小院,顺着小路走进了后花园。

    沈灵舟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心情激动,小短腿拼命倒腾,噔噔噔噔噔,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菘蓝在后面小跑着护着:“姑娘,慢着些。”

    去搞钱呢,哪里慢得下来。沈灵舟才不听,只顾埋头猛跑。

    快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就见一身月白锦袍的世子爷,背着一只手,步履从容地从院里走出来。

    常山等在院外,见宁奕驰出来,上前跟上。

    一条路上,两伙人很快打了照面。

    常山拱了拱手:“沈姑娘,菘蓝姑娘。”

    菘蓝忙福了福身子:“世子爷,常山大哥。”

    宁奕驰低头,看着从头到脚都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开了尊口:“小东西,去哪?”

    没什么用的世子爷!

    沈灵舟小脸鼓鼓的,小嘴嘟起来,没了往日太阳花一般的热情:“哥哥!”

    打完招呼,绕过他就走,连个傻里傻气的笑脸都没给。

    见总是对他呲牙笑的小姑娘,居然鼓着小脸蛋对他爱答不理的,宁奕驰微微有些错愕。

    他伸手捞住小姑娘的后背心,把她扯回来,弯腰问:“小东西,你生什么气?”

    “哼!”烦不烦,她要去办大事,扯她干什么!沈灵舟气鼓鼓地伸手去推他。

    宁奕驰把胳膊伸直,小姑娘的小短胳膊就够不着了,伸着小短腿去踢,奈何也不够长。

    堂堂侯府世子爷,居然不顾身份欺负一个三岁小姑娘,常山一闭眼,侧过身去,没脸再看。

    菘蓝见自家姑娘被欺负,心疼又着急,想上前帮忙,可又不敢,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小姑娘被一只大爪子压制住,气得瞬间炸了毛,整个小团子像个煮熟了的汤圆,圆滚滚气鼓鼓,奶凶奶凶:“坏蛋!”

    一句坏蛋,世子爷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下。一时竟不知道就这么放开小姑娘好,还是要怎么着。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

    就在沈灵舟以为大坏蛋世子爷要放开她时,他又开口了:“小东西,回去吧。”

    昨儿下晌他外出办事,今晨刚刚回,一回府就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说是昨儿夜里睡不着,出来院子走了几圈,吹到了风,今早醒来头晕乏力,强撑着陪他坐了一会儿聊了几句,就躺下了。

    什么?回去?凭什么他能见,不让她见。

    沈灵舟一听这话不愿意了,气鼓鼓瞪他,奶凶奶凶:“告祖母!”

    宁奕驰看了一眼小姑娘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松开拎着小姑娘后脖领的手,扒拉一下她头上的小揪揪:“祖母身体不舒坦,这几日,莫去扰她。”

    啊?老夫人不舒服吗?那她的搞钱大业怎么办?

    几天都不能见到老夫人,这个坏蛋世子爷也没什么用,那她和她家菘蓝,八成得直接饿死了。

    一想到自己和菘蓝抱在一起,双双饿死在小院的凄惨场景……

    小姑娘打了个激灵,瞬间蔫吧了,小脑袋耷拉下去,小嘴嘀嘀咕咕:“舟舟没饭饭,舟舟饿饿。”

    昨天刚叫常山去厨房传了话,宁奕驰并未想到,他离府的这段时间,小姑娘又挨了饿。

    虽然听清楚她说的话,可也没当真,只当小傻孩见不到老夫人在闹脾气,胡说的。

    宁奕驰伸手在小姑娘另外一只小揪揪上也扒拉了一下,抬脚往前走。

    感受到小揪揪又被扒拉了,沈灵舟眼睛一亮。

    见老夫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搞钱,但现在见不到老夫人。

    那退而求其次,找这个侯府头号有钱人,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眼看着宁奕驰长腿一迈,就要走远,沈灵舟噔噔噔就追过去:“哥哥!”

    听到小姑娘满是兴奋的声音,宁奕驰长眉微挑,转身。

    小姑娘扑上去就抱住他的腿,小胖手抓着脖子上的玉佩,举得高高的给他看,黝黑纯净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哥哥,要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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