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从布兜里露出个小脑袋, 笑得灿烂如花。
在她小脑袋旁边,还有个毛茸茸的小白狗,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跟小姑娘一起就那么瞅着镇远侯。
胖乎乎的小姑娘, 胖乎乎的小狗, 镇远侯那老父亲的心哪, 顿时又化了。
他那张刮了胡子帅气了很多的老脸顿时也笑得跟朵花似的,连声音都不知不觉的放柔了许多:“哎呦,是舟舟啊!”
可他转瞬又变了脸, 跟宁奕驰吹胡子瞪眼:“你个大老爷们,这么兜着个孩子, 像什么话。你这简直是……,是哄娃丧志。”
镇远侯憋了半天, 憋出这么个词儿。
宁奕驰权当没听见,理都不理他,低头看着小姑娘。
镇远侯是个常年带兵打仗的将军,那一身杀伐之气浑然天成,这么一绷着脸,是真的有点儿骇人。
沈灵舟吓一跳,以为是自己耽误世子哥哥正事了, 侯爷伯伯才生气。
肉嘟嘟的小脸蛋上太阳花一般的笑容顿时蔫了, 安安静静地看着镇远侯。
世子哥哥一天要读书,要练武,要打理他自己那些产业, 还要帮侯爷做事,是够忙的了。
她是不是, 不应该总缠着世子哥哥?
那好吧, 她以后还是少来吧。
沈灵舟心里有些失落, 耷拉了小脑袋,回手拍了拍宁奕驰胸口,想让世子哥哥把她放下来,她要回去了。
可镇远侯突然又笑了,伸出两只蒲扇一样的大手就想来摘布兜:“让我兜一会儿。”
沈灵舟抬头,看着侯爷伯伯脸上的笑,都懵了。
宁奕驰后退一步,同时抬手,把镇远侯的手给挡开了:“你吓到她了。”
没看小东西都已经不笑了嘛,还张罗着要走呢。
镇远侯这才注意到小姑娘的大眼睛怯生生的,忙哈哈哈笑了:“舟舟啊,伯伯说着玩儿的。”
她又不傻,她看出来了。
沈灵舟点了点小脑袋,跟个小主人似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伯伯坐。”
世子哥哥可真是的,侯爷伯伯都来了这么半天,他也不说给侯爷伯伯让座。
显然,镇远侯也想到了这一点,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混账好大儿,冷哼一声:“没良心的东西。”
骂完又低头看着自家儿子怀里兜着的小姑娘,温柔地笑着说:“还是我们舟舟懂事,伯伯不坐,伯伯看看你就走。”
说是看看,还真的就是在那低着头盯着小姑娘一直看,一直看。
一张沧桑的老脸上挂着慈祥老父亲一般的笑容,盯着小姑娘怎么都看不够。
沈灵舟伸手拍拍宁奕驰胳膊,指了指榻上,示意她要出来。
侯爷伯伯都来了,她还窝在布兜里,多不像话。
长时间以来的相处,现在小姑娘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哪怕不需要说话,宁奕驰都能够领会她的意思。
宁奕驰抬脚走到榻边,伸手把脖子上的布兜摘了下来,托着圆墩墩的小姑娘就要放到榻上。
镇远侯看着那布兜怪有趣儿的,伸手就想把布兜接过来:“让我挂一下看。”
宁奕驰胳膊一闪,躲开了,语气淡淡的,却满是嫌弃:“粗手粗脚的,别摔了她。”
说完,把布兜放在榻上,等小姑娘一骨碌自己爬起来站好,他把布兜拿起来,叠吧叠吧叠整齐了,仔细收到了柜子里。
镇远侯心里这个气,很想痛骂这混账两声,再踹他一脚,可也记着小姑娘在呢,不能吓到她。
沈灵舟爬下榻,自己穿好小鞋子,走到椅子那用小胖手拍了拍椅子:“伯伯坐。”
“哎,好好。”镇远侯笑着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了。
宁奕驰收好了布兜,也走过椅子那边坐了。
见两人在那干巴巴坐着,沈灵舟迈着小短腿走到门口,冲站在外面的常山说:“山山,茶。”
沈灵舟喊常山一向都是喊“山山”,已经喊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按理说,常山该习以为常了。
可每次常山一听那小奶音喊出来的“山山”俩字,他就忍不住想笑,有一种自己瞬间变小了好多的感觉。
尤其是小姑娘小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他莫名地,还有一种小时候,他奶奶喊他的错觉。
常山忍着笑拱手应道:“沈姑娘,已经差人去备茶了,马上就来。”
看看,人家常山都比世子哥哥他老人家懂礼数,沈灵舟满意点点头,转身回屋。
镇远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小姑娘,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
沈灵舟张罗完茶水,也走过去想坐,却发现桌子旁的两张椅子都被占了。
她习惯性想往世子哥哥腿上爬,可又想起侯爷伯伯刚才说的“哄娃丧志”,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她不要做那个让世子哥哥丧志的娃。
沈灵舟走到榻边,爬上去坐好,伸手把花花捞过来抱在腿上,摸着花花毛茸茸的小脑袋。
粉嘟嘟的胖乎乎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乖巧得不像话。
镇远侯和宁奕驰坐在椅子上都静静地看着她,一个满脸笑容,一个嘴角微勾。
常山端了茶水送进来,给镇远侯和宁奕驰每个人倒了一杯,又把给小姑娘准备的花茶送了过去,就放在榻上的桌子上。
沈灵舟冲常山笑了笑:“谢山山。”
“沈姑娘客气了。”常山忙拱手笑了笑,退了出去。
镇远侯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对着小姑娘招招手:“舟舟啊,过来伯伯这里。”
沈灵舟听话地把花花放下,爬下榻,走了过去,仰头看着镇远侯:“伯伯。”
镇远侯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小姑娘:“伯伯要好一阵子才能回来,这些钱舟舟拿着买糕吃。”
沈灵舟看了一眼宁奕驰,见他点头,她抱着小拳头拱了拱手,又鞠了一躬:“谢伯伯。”之后这才伸出小胖手把银票接了过来。
上面第一张银票是个五十两的,沈灵舟有心瞅瞅下面的都是多少,可碍于侯爷伯伯还没走,她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数,只是把银票拿在手里。
镇远侯伸手摸了摸小姑娘头顶的小揪揪:“舟舟啊,那伯伯就走了啊。”
说是要走,可半天也不起身,还在那看着小姑娘。
沈灵舟有些着急。伯伯到底走不走啊,她还想看看有多少钱呢。
见胖乎乎的小姑娘乖乖的,镇远侯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一想到马上要回军营,整天面对那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他就决定再多看几眼。
可宁奕驰却从小姑娘时不时瞄一下银票的小眼神中看出了她的焦急,忍不住想笑,于是提醒镇远侯:“侯爷不是急着走?”
镇远侯不满地瞪了一眼宁奕驰。可还没等他瞪完,就听小姑娘奶奶糯糯地开了口:“伯伯慢、走。”
宁奕驰轻笑出声。他就知道。
镇远侯笑着看小姑娘:“哎,那伯伯这就走了,等过阵子不忙,伯伯再回来看我们舟舟。”
一大一小两个人把镇远侯送到了门口,镇远侯正了正脸色跟宁奕驰交代:“别忘了要你去办的正事儿。”
“放心。”宁奕驰点头。
自己这个混账好大儿虽然脾气不好,也不听他的指挥,可大事儿上从来不曾出过差错,镇远侯还是很放心的。
一想到这,镇远侯心感甚慰,伸手想去拍拍他好大儿的肩膀,却被宁奕驰一闪身躲开了。
他也不尴尬,又顺势伸手准备去摸摸舟舟小脑袋,结果小姑娘也被那混账一把抱开了,他又摸了个空。
镇远侯黑了脸。宁奕驰低头整理着小姑娘头顶上的绸带,就当没看见一样。
沈灵舟见气氛有些尴尬,主动伸出小胖手,抓住侯爷伯伯的大手握了握:“伯伯。”
镇远侯这才转怒为笑,蹲下去小心翼翼捧着小姑娘馒头一样的小手,笑着说:“舟舟乖。”
成功和小姑娘握了手,镇远侯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
宁奕驰和沈灵舟站在门口看着镇远侯走远,俩人转身回屋。
宁奕驰不动声色打量小姑娘。果不其然,就见小姑娘噔噔噔跑到榻那,迫不及待地把银票都摆在榻上,一张一张点过去。
等点完所有银票,小姑娘喜笑颜开。
沈灵舟把银票一张一张都叠在一起收好,想把银票放身上,可发现没地方放,于是把布兜一挂,狗狗一装,拿着银票抬脚就往外走:“舟舟回。”
五百两呢,赶紧回家给她家菘蓝去。
宁奕驰两只大手握着小姑娘的小肩膀把她捞回来,好笑地问:“跟哥哥说说一共多少银子?”
沈灵舟把银票塞到布兜里,拿手捂着,一本正经摇摇头:“不多。”钱财不可外露。
她倒不是怕世子哥哥抢她的,她就是怕世子哥哥见她钱多,以后不给她零花钱。
小胖妞这是连他也防着吗?宁奕驰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在她头上的小揪揪上扒了两下。
之前从山上回来,他就打算这两天给小姑娘一些银子,让她乐呵乐呵。
可这两天他那侯爷爹却连着给了两次,宁奕驰就决定他的过两天再给。
沈灵舟见世子哥哥看着她不说话,抬起小胖手在他抓着自己肩膀的大手上拍了拍,示意他松手。
“舟舟走喽。”沈灵舟转身往外走。
“哥哥送你。”宁奕驰说着就要去抱小姑娘。
就见小姑娘蹙着小眉头推开他的大手:“舟舟走。”
她觉得她如今这圆不隆冬的身材,都是被她家菘菘和世子哥哥抱来抱去给抱出来的。
以后她自己一定注意,尽量自己多走。
宁奕驰见小姑娘推开自己的手转身就走,他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会儿,无奈放下。
没有胖乎乎的小姑娘在手里抱着,他这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儿空落落的。
可小姑娘不让抱,他也没办法,宁奕驰只好站起来跟着往外走。
急着回去送银票,沈灵舟的两条小短腿拼命倒腾,宁奕驰的两条大长腿慢悠悠挪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居然很神奇地,一直并排走着。
想着都回来好几天了,世子哥哥也没再提具体什么时候带他去找舅舅,沈灵舟忍不住问:“找舅舅?”
宁奕驰低头看着小团子:“过阵子。”
这阵子实在是有点太忙了,不光他自己的事情忙,侯爷那边也有事安排给他。
沈灵舟知道世子哥哥是个大忙人,反正现在她在侯府吃得好睡得好,也不是那么着急,点了点头:“舟舟等。”
宁奕驰又说:“过两天,哥哥要出去几天,到时候哥哥给你找几个玩伴来。”
小姑娘一个娃娃,身边都是大人,怕是觉得无趣吧,不然也不至于一天到晚把个小狗抱在身上。
沈灵舟倒是不觉得她需要什么玩伴,她更关心世子哥哥要去哪儿,于是仰起小脑袋问:“哪?回?”
宁奕驰观察细致,心思敏锐,加上相处久了,他已经完全了解了小姑娘说话的习惯,再配合她小脸蛋上生动无比的表情,可以说,两个人已经完全实现了无障碍交流。
哪怕小姑娘简简单单说了两个字,宁奕驰已经完全领会了,小姑娘这是问他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
宁奕驰:“还得再去一趟乌栾峰,大概三四天能回。”
沈灵舟点点头,挥挥小胖手:“哥哥去。”
去吧,去吧,那乌栾峰上有银矿的。而且现在那山上也没什么坏人了。
见小姑娘一本正经挥手,像是批准了一般,宁奕驰又忍不住笑。
提起乌栾峰,宁奕驰又想起那个无比真实的梦,他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去,正色道:“舟舟,哥哥还没有谢谢你。”
沈灵舟歪了下小脑袋:“谢?”好好的,谢什么?
宁奕驰伸手握住小姑娘软乎乎的小胖手,轻轻捏着那一个一个小胖指头:“舟舟,上次你藏了令牌,哥哥晚出门,这帮了哥哥一个大忙。你想哥哥怎么谢你?”
怕吓到小姑娘,宁奕驰随口带过,并不打算细说。
可宁奕驰一提晚出门,沈灵舟就知道了。
哦,她差点儿忘了,世子哥哥说的是山石滚落的事吧,怎么谢呢?当然是直接给银子的好了。
小姑娘把小胖手从宁奕驰手里拽出来,手心朝上,伸到他眼皮底下:“钱钱。”
他就知道。
宁奕驰笑了,伸手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揉了揉:“知道了,过几天哥哥给你。”
宁奕驰陪着小姑娘走回小院,到了门口,见她的丫鬟迎出来,这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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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舟回了小院,笑眯眯地把银票掏出来递给菘蓝,奶声奶气地说:“伯伯给。”
“侯爷给的,奴婢收好。”菘蓝仔细接过,点了点,收到装银票的匣子里,又把账本翻出来,记了一笔上去。
记完,菘蓝把账本递给沈灵舟看:“姑娘,请过目。”
她家菘蓝把她当大人一样对待,什么都是认认真真的,一点都不敷衍。沈灵舟觉得很高兴。
所以,她也认认真真对待她家菘蓝。她抱着账本爬上了榻,把账本放在桌子上,一项一项认真看过去。
菘蓝怕她看不懂,在一旁耐心地解释。
资产不多,一共也就那么半页,寥寥几笔,沈灵舟看一遍就全记住了。
等菘蓝说完,她把账本一合,点点头递给菘蓝。菘蓝接过账本,又收回了柜子里。
午饭吃得晚,沈灵舟晚上就没去世子爷院里,就在自己屋里随便吃了点儿。
自打苏姨娘管家,她这屋最大的变化就是伙食水平提上来了,再也没人故意刁难。
沈灵舟决定,既然伙食好了起来,那以后要是世子哥哥不在府里,或者她懒得动,她也就不用非得跑那么远去吃饭了,就在她自己的小院里吃也是一样的。
菘蓝还跟她说,厨房里下人的态度也都大变样,殷勤又客气。
估计是被梅姨娘那一鞭子给抽怕了吧。有的时候能打,还是挺管用的。沈灵舟如是想。
想着想着,她举起自己的小胳膊看了看,觉得她还是得练点儿什么功夫才行的。
这如今的世道乱糟糟的,她不能总靠别人保护才敢出门吧。
梅姨娘嫌她胖,那赶明儿问问世子哥哥,看他愿不愿意教她一点儿功夫。
沈灵舟靠在榻上的枕头上,把花花放在她身上,摸着花花毛茸茸的小脑袋。
花花也吃饱了,老老实实趴在沈灵舟圆圆的肚子上,时不时拱两下。
一人一狗,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在那歪着。歪了一会儿,沈灵舟上下眼皮打架,又开始犯困。
哎。她这一天天的,不是饿,就是困。
本来想再撑一会儿,毕竟刚吃完晚饭,下午也没少睡。可一想,算了,孩子还小呢,睡吧。
决定放弃挣扎,小姑娘摸着小狗的小胖手立马就不动了。
菘蓝就去帮春福找个绣线的功夫再回来,就见小姑娘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忙轻声喊了春福过来,帮着抱到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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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灵舟刚吃过早饭。苏姨娘就带着一帮婆子丫鬟的搬了好多个箱子过来。
春福是老夫人屋里的人,这几天虽然在沈灵舟这边伺候着,但每天也会回一趟老夫人的院里。老夫人给沈灵舟准备家底的事儿她都知道。
见苏姨娘过来,她恭敬打了招呼,转身回屋禀报:“沈姑娘,苏姨娘带人送东西来了,都是老夫人这几天给您准备的。”
沈灵舟自打逃跑被世子哥哥从草丛里捡回来,就一直心虚,没敢去老夫人院里。
这几天老夫人也没让人过来喊她过去,她还以为老夫人还是身体不好,就没过去打扰,原来老夫人是在帮她准备家底呢。
退婚那天,老夫人就跟她提过这事儿。沈灵舟知道老夫人是认真的,但是没想到老夫人的动作这么快的。
听苏姨娘等在外面,沈灵舟爬下榻,自己穿好小鞋子,蹬蹬蹬往外走。
走到门口,对着如花似玉的苏姨娘笑了笑,福了福小身子:“姨姨。”
听着那甜甜的小奶音,看着这个漂亮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粉嘟嘟的小姑娘,苏姨娘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当时如果她争取一下,这胖乎乎的小姑娘,就是她儿媳妇儿了。
可那个时候小姑娘身份贵重,而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出身,她有自知之明,清楚哪怕自己的儿子是镇远侯的儿子,可从出身上和小姑娘是不般配的。
她看得通透,深知高嫁低娶的道理。她家若知性子那么乖,若是娶了一个身份比他高那么多的媳妇儿,以后在屋里怕是挺不起腰板儿。
她觉得活在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会永久不变的。哪怕你曾富甲一方,哪怕你曾权势滔天,但遇到个大风大浪,也有可能在一日之内从云端跌进泥里。
什么权势啊富贵啊,都是抓不到的浮云,还不如做一个普通人,能够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活着就好。所以那些够不着的东西,她懒得去争。
而且她也知道,当时老夫人虽然提起若知,可老夫人心里的想法和她是一样的,所以她刻意回避了。
当老夫人还在犹豫不决,郑姨娘跳出来抢的时候,她就没吱声。
她要是知道小姑娘有一天会落到这种田地,她当时就争取一把了。
如今,俩孩子的出身倒是般配了,可按照老夫人的做派,小姑娘和二公子退了亲,是万不可能再把她许给任何一个侯府公子的。
小姑娘聪慧,漂亮,可人,可惜了,以后要嫁到别人家去了。
见苏姨娘盯着她看了好半天也不说话,沈灵舟又喊了一句:“姨姨?”
苏姨娘回神,笑着说:“啊,是这样的,老夫人让我把东西给沈姑娘送过来,你看放在哪里的好?”
沈灵舟小手往屋里指了指,菘蓝站在一旁同步解释道:“苏姨娘,劳烦把东西抬进来吧。”
苏姨娘一挥手,丫鬟婆子们抬着箱子,搬着盒子,呼啦啦走了进去。在春福和菘蓝两个人的指挥下,摆好之后,婆子丫鬟又鱼贯而出。
苏姨娘把手里的账本递上,笑着提醒:“还请沈姑娘当面核对一下。”
出身商贾,钱财当面点清,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沈灵舟也懂这一点儿,她指了指椅子:“姨姨,坐。”又看向菘蓝:“菘菘,茶。”
见小姑娘落落大方,进退有度,苏姨娘越发觉得可惜了。哎,眼睁睁错过一个好媳妇儿。
她笑着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小姑娘。
沈灵舟坐在桌子另一侧的椅子上,陪着苏姨娘喝茶,看着菘蓝和春福核对物品。
菘蓝和春福都是聪明能干的,没一会儿就核对好了,菘蓝冲沈灵舟点了点头:“姑娘,都对得上。”
沈灵舟起身,冲苏姨娘又福了福小身子:“谢姨姨。”
乖巧懂事的小模样,把苏姨娘稀罕得不行,到底是没忍住,伸手在小姑娘小脸蛋上摸了摸。
这才笑着说:“既然都核对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沈姑娘这院里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差人去我那里说一声,我叫人送过来。”
知道苏姨娘刚接手管家的事情,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去办,沈灵舟也不留她,起身把她送到了门口。
回屋,看着满桌子满榻满地的东西,沈灵舟想了想,拉着菘蓝的手:“找祖母。”
老夫人让人送了东西来,她总得跟老夫人去道个谢的,这是基本的礼数。
留了春福在家,沈灵舟把布兜一挎,狗狗一装,牵着菘蓝的手就去了老夫人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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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路上,她还在担心老夫人会不会因为她逃跑的事批评她。
可当她去了,却发现老夫人好像并不知情,她猜估计是世子哥哥下了命令,瞒着老夫人了。
沈灵舟走到榻边,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又抱着小拳头鞠了鞠躬:“谢祖母。”
看着粉嘟嘟的小姑娘,老夫人稀罕地一把抱住:“舟舟呦,怎么这么些天没来看祖母啊?”
沈灵舟心虚地嘿嘿嘿傻笑,逗得老夫人也跟着笑。
一老一小对着笑了好一会儿,沈灵舟又对着老夫人说了声谢祖母。
知道小姑娘是收了东西过来道谢,老夫人摸着她的小脸笑着说:“这些东西,原本早就该给你备下的,是祖母疏忽了。”
说完又对宋妈妈点点头,宋妈妈拿出一个精致的红木木头匣子。
老夫人接过,打开,把里面的一沓地契给沈灵舟看:“这里是三个庄子,十间铺子,你先拿着,回头等祖母看到合适的,再帮你置办。”
沈灵舟摆摆小手:“舟舟不要,舟舟有钱钱。”
她现在已经有不少银子了,过阵子世子哥哥就会带他去找舅舅,她不会一直住在侯府。
这些庄子铺子的,想也知道都是在扬州府这边的,她留着也没什么用。
“你这孩子,你那点儿零花钱够干什么的,等你大了就用得上了,拿着。”老夫人铁了心的要给。把地契又放回盒子,示意宋妈妈递给菘蓝。
宋妈妈硬给,可菘蓝不敢接,看着沈灵舟,两个人在那僵持着。
沈灵舟见状,对着菘蓝点点头:“菘菘收。”
算了,既然祖母非要给,那就先收着吧。回头,等她走的时候,再还回来就是,反正现在也是祖母在帮着打理。
见小姑娘收下,宁老夫人笑了。
沈灵舟留下来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就张罗着回去归置东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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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回了院子,进屋之后,沈灵舟把布兜摘下来,花花抱起来往榻上一放,顺毛摸了摸花花毛茸茸的脑袋:“花花玩,舟舟算钱钱。”
菘蓝把装地契的盒子放在榻上,去把苏姨娘送过来的账本拿过来递给沈灵舟:“姑娘请过目。”
沈灵舟点点头,把账本打开,在那逐条看着,看完走到箱子那,伸出小手拍了拍:“开。”
刚才她急着去老夫人院里,东西还没来得及看。
春福把盒子箱子的盖子一一打开,并按照账本的顺序,从上到下逐一把对应的物品指给沈灵舟看。
有金银首饰,有玉器,珍珠,珊瑚,各种各样的摆件,除此之外,还有几大箱布料。
沈灵舟也不懂,但她瞧着可都是些好东西,小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很开心。
尤其是当她看到那几大盒子首饰,小姑娘的一双大眼睛都亮晶晶,简直就在冒星星。
试问有哪个小姑娘不喜欢这种漂漂亮亮,一晃还叮铃叮铃响的东西呢。
她抱着账本,挨个箱子盒子的看过去,一边看一边点头。看着看着,她小脑袋一歪:“钱?”
春福求助地看向菘蓝,菘蓝解释道:“春福姐姐,姑娘是问这些东西大概都值多少钱?”
具体的春福也说不上,但她在老夫人屋里伺候那么多年,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也能估个差不离儿。就保守地跟沈灵舟一一报了过去。
沈灵舟对着账本从头指了一遍,听到春福报的价格,她点了点头,心里记住个大概。
等把东西都认了一遍,沈灵舟拍了拍装步摇的那个盒子,又拍了拍装耳环的那个盒子,指了指榻上,示意菘蓝给她搬那去。
菘蓝应是,招呼春福一起把两个盒子搬了过去。又按照沈灵舟的要求,把梳妆台上的那面镶了铜边的椭圆形镜子给她拿了过去放在桌上。
沈灵舟脱了小鞋子,爬到榻上,挥挥小胖手:“菘菘忙。”
“成,那姑娘自己玩,奴婢把东西收了。”菘蓝说道,随后和春福一起归拢剩下的那些物品。
有的箱子实在是太重,春福一个人搬不动,她一只手也使不上力,就又去院中喊了秋绿和秋紫进来帮忙。
地上四个丫鬟在忙着,沈灵舟跪坐在榻上的桌子前,低头看着榻上摆着的那两个盒子。
繁华炫目,工艺精湛,美轮美奂的各色耳环和步摇,沈灵舟简直要被晃花了眼。
看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诱|惑,她伸出小胖手拿起一根蝴蝶形状,上面镶满了红色宝石,下面带了几根流苏的步摇。流苏上面挂了几粒同样红色的宝石,一晃发出好听的声音。
沈灵舟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把那步摇在她那小脑袋上试着戴上去。
试来试去,发现两个小揪揪不怎么好戴,就想让菘蓝给她重新梳个头发。
转头想喊菘蓝,发现她们还在忙着,于是只好把步摇先插在了一个小揪揪上。
随后又找了个差不多的,也是一晃丁丁响的步摇,插在了另一个小揪揪上。
之后又挑出一对用粉色珍珠和紫玉串成的葡萄形状的耳环,想给自己戴上,可戴的时候才发现,她还没有耳洞呢。
可她实在是喜欢这对耳环,想了想,就挂在了头发上。
步摇插好,耳环挂好。沈灵舟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眯着眼睛满意地笑了。好看。
等会儿她家菘菘忙完,她要让菘菘重新给她梳个头发,好好打扮一番。再让她给自己扎个耳洞。
那天两个秋秋在那用米搓耳朵扎耳洞的时候,还是她家菘菘在一旁指导的呢。她家菘菘一看就是老手,那就给她也扎一个。
打扮好自己,沈灵舟就坐到桌前,把账本搬上来再次打开,回忆着刚才春福给她报的大概的价格,在心里默默算着这些东西大概一共能值多少钱。
宁奕驰从外头回府,先问了侍卫小姑娘在哪,听说在她自己的小院,就直接过来。
一进屋门,宁奕驰看到的就是,一个三岁多胖嘟嘟的小奶团子,脑袋上挂满了珠钗,正跪坐在榻上的桌子前,一本正经地在看账本。
一根小胖指头还在账本上面指指点点,小嘴还在一动一动,也不知道她在念叨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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