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驰一行人, 日夜兼程,早就已经赶回了扬州城。
回到府里,宁奕驰洗漱一番换了衣衫,先去老夫人那里坐了一会儿。
老夫人得知沈灵舟留在了福州舅舅家, 愣了好一会儿, 忍不住伤心落泪, 只道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舟舟了。
宁奕驰心中也堵得慌, 但还是温声劝慰:“祖母不必难过, 若是想舟舟, 每年我去一趟福州, 把小姑娘接过来住上几个月便是。”
这话本来是安慰老夫人的,可一说出口, 宁奕驰觉得,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老夫人却不这么想,叹了口气说道:“从扬州到福州几千里,若是坐马车,往返一趟需两三个月,岂是说去就去, 说来就来的。舟舟那么小, 可经不起总这么折腾。”
老夫人说的是实在话。想起这次去福州的路上, 小姑娘都折腾瘦了,宁奕驰本来已经微微舒展开来的眉宇, 再次蹙了起来。
是了, 小姑娘还小,不能总是这么奔波在路上。
见宁奕驰一脸疲倦之色, 老夫人又问了几句, 便让他回去好生歇息。
离开这段时间, 府中内外积压了许多事务,宁奕驰把紧急的都处理完毕,这才得以喘了口气。
天色渐暗,他疲惫地躺在榻上,伸手把小姑娘那绣了樱花的粉色小被子拿过来,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盖在自己身上。
当时他没料到小姑娘不打算回来,见菘蓝她们准备了不少东西,他这屋的小被子小枕头小褥子就都没带。
宁奕驰的手在柔软的小被子上拍了拍,轻轻叹了一口气,合上眼睛,没一会儿,倦意袭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见常山提了食盒进来,宁奕驰恍恍惚惚地问:“什么时辰了,小姑娘怎么还不过来吃饭?”
常山沉默了一瞬,提醒道:“世子爷,您又忘了,沈姑娘已经在福州了。你看这饭可要现在摆?”
宁奕驰一愣,看着安安静静的屋子,再次躺回榻上,挥了挥手:“不饿。”
常山轻轻叹了口气,提着食盒退了出去。
从福州离开,世子爷又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整日清清冷冷的,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感兴趣。
世子爷那张脸上,已经许久不曾露出笑模样,更别说听见他笑了。
不过也是,像沈姑娘那么可爱的小姑娘,谁能不想。
连他们这些侍卫们说起,都无比怀念沈姑娘那灿烂的笑脸,咯咯咯的笑声,又何况是把沈姑娘当自己孩子养的世子爷呢。
造孽呀,沈姑娘这一走,怕是再想看到世子爷的笑容就难了。
连着几日,宁奕驰一从外头回来,进了院门第一件事,就是问小姑娘在哪。
有时他还直接往后花园走,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不在侯府了。
他怔愣地站上一会儿,叹口气往回走。
这一日,去老夫人院里请安的时候,遇到了梅姨娘。
二人一同从老夫人屋里出来,梅姨娘追上来问了句:“世子爷把小胖妞扔在福州了?”
宁奕驰近来心气本就不顺,听到那个“扔”字,心中更加郁闷。懒得搭理她,甩袖就走。
在小姑娘赖上他之前,他每日吃饭,睡觉,练功,处理事务,出去办差,生活虽平淡,却也没什么不妥。
可如今,他一个人坐在这安安静静的屋中,才陡然发觉,小姑娘在的那几个月,这院子是何等热闹。
小姑娘的哭,小姑娘的笑,小姑娘的闹,不管哪样都好,让他这屋子充满了生气。
如今别说他这院子,就是整个镇远侯府,也都是死气沉沉的。
宁奕驰阴沉着脸靠在椅子上,久久沉默。
也不知那没良心的小东西在福州一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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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宁奕驰正在书桌前处理信件,常山突然狂奔而进,脸色极其难看:“世子爷!信,信!”
宁奕驰凤眸微抬,有些不悦道:“哪里来的信,何事如此慌张?”
常山把手里的信递上去:“世子爷,沈姑娘不见了。”
“什么?”宁奕驰脸色巨变,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迅速把信打开。
“废物!”快速扫了一遍之后,宁奕驰猛地挥拳砸在桌子上,上好的花梨木实木桌子应声而裂。
他把信匆匆折好,起身就往外走:“去召集所有可以调动的人手,随我去福州。”
走到门口又匆匆折返回去,差点撞在紧随其后的常山身上,常山连忙闪开。
宁奕驰走到里间,从柜子里把那个月白色的布兜翻出来带上,再次往外走。
“去给老夫人送个信,说我有事外出,需得些时日才能回来。”
“是。”常山应道,又说:“世子爷,朝中派来的人这几日就会到达扬州,此事如何安排?”
宁奕驰脚步不停:“差人给侯爷送个信儿,把事情原委说了,让侯爷看着安排。”
“福州来的人在何处?”
“在外院待客厅。”
“你速度去安排,我去见过福州来人就先走。”
宁奕驰一边急步往外走,一边交代,常山一一应了。
宁奕驰在待客厅见到周家老爷的随从,黑着脸把事情缘由仔细盘问一遍,当他听到有可能是那个小贼时,脸色漆黑如墨。
宁奕驰吩咐管事招待周家随从,待他们休整好了再返回,他则匆匆出门。
也不等常山招集人手安排后续,宁奕驰直接去马厩里牵了马,翻身上马,在府内就打马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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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孩子之前,左允铮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漂漂亮亮胖乎乎的小娃娃很招人稀罕。
就想把她偷来,带回家,给自己当妹妹,给娘亲当女儿。
可把孩子偷来之后才发现,这小姑娘到底是个娃娃,还是个手脚都还不怎么好使的小娃娃,事事需要人照顾。
他们这一院子粗手粗脚的大男人,照顾起来自然不方便。
当然,他也不会让那些臭男人去挨自己的十一妹,尤其是那个吃完东西总在衣服上擦手的苍江,恶心透了。
左允铮本来是打算自己照顾的,可问题是,小姑娘可能跟他这个九哥还不熟,连手都不让他牵一下。
于是,小姑娘就事事自己干。
孩子偷来的时候,只穿了一身粉色小里衣。
左允铮吩咐苍江去买了几套新衣裳回来。苍江那家伙眼睛不好使,买回来的衣裳尺寸有些偏大,款式还有些繁杂,不怎么好穿。
左允铮有心帮忙,可小姑娘把衣裳抢过去,躲到了一边,离他远远的。
不让人帮忙,小姑娘自己费劲巴拉把衣裳穿好。穿得歪七扭八,带子也没系好,就那么松松垮垮套在身上。
配上她头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小揪揪,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没办法,孩子偷来的第二个晚上,左允铮就又命苍江去偷个婆子来。
说是十一公主身边不能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太有失身份。
苍江的办事效率很高,不过一个时辰就去而复返,也不知是在哪家偷了个婆子来,还是个有哑疾之人,不会说话。
看着老婆婆那惶恐不安的样子,沈灵舟在心里忍不住骂人。
偷人跟偷东西一样,想偷就偷,小变态和他那个叫苍江的护卫,真的是又变态,又缺德。
左允铮对着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婆子一顿警告,命她好生伺候,出了差错当心她的狗命。如若伺候好了,日后定会放她回去,还会给她一笔银钱。
命在人家手里攥着,婆子不敢不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不过左允铮也只是让婆子伺候小姑娘洗漱洗澡,穿衣梳头,等活干完,他就把婆子赶到外间去,不让他过多地和小姑娘接触。
想着婆婆是个哑巴,就算靠近,也打听不到什么,搞不好还得给婆婆惹来杀身之祸,沈灵舟也就不浪费力气。
每天在屋子里,除了吃,睡,沈灵舟就假装懵懂无知地拿着一根从左允铮那里顺来的簪子,这抠抠,那抠抠。
一会儿爬到桌子底下去抠,一会儿爬到床底下去抠,要么躲到柜子缝隙中去抠……
一边抠,一边仔细听着小变态和下属们的对话。
小姑娘太小,又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明白,有时候大眼睛呆愣愣的坐在那发呆。
还经常拿着一根簪子,钻到犄角旮旯去抠土玩儿,弄得灰头土脸的,这孩子一看就有点儿傻。
左允铮等人自然没把她放在心上,商量事情,说话什么的,从来不避讳小姑娘。
多日下来,沈灵舟已经把小变态一行人的底摸得差不多了。
他们这一行人,是大楚邻国陈国的人,小变态是陈国九皇子。
他们此次来大楚境内,是来干坏事儿的。之前,他们在别的地方干了什么,沈灵舟不知道,但根据他们的对话,沈灵舟听出来,这回他们是想烧了福州的官家粮仓。
官家的粮仓一烧,肯定会出大乱子。
可沈灵舟知道了,也是干着急,使不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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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沈灵舟已经被小变态抓来有半个多月了。
这么些天,沈灵舟每天醒来都心怀期盼,望眼欲穿,希望舅舅能找来。
可一天天过去,至今为止,她们住的这个院子依然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人来盘查,也没有任何人来找。
一次次的失望,沈灵舟难免灰心丧气。
肯定是小变态藏得太好,舅舅才找不到的。
也不知道世子哥哥知不知道她已经被偷走了,有没有来找她?
就算世子哥哥知道了,从扬州城赶过来,也要那么多天。
而听小变态他们的话,好像这几天事情一办完,就要走了。
心急如焚,坐卧不安,小姑娘每天的饭量肉眼可见地减少。
实在没有食欲,沈灵舟不想把自己饿出毛病,强撑着每天按时吃饭,尽量多吃。
焦虑不堪,这一晚上,沈灵舟睡觉的时候做了一场噩梦。
梦到她掉到水里,喘不过气,看着世子哥哥在岸上焦急寻找,可就是没发现她在水底。
她拼命挣扎,可却怎么都浮不上去,眼睁睁看着世子哥哥一边喊着舟舟,一边走远。
她想出声喊住哥哥,可咕嘟咕嘟,嘴里直冒泡泡,根本就发不出声。
梦境太过真实,沈灵舟急哭了,一边哭,一边喊着哥哥。
睡在旁边房间的左允铮听到小姑娘的哭声,穿着里衣走跳下地,趿拉着鞋,急匆匆走进来。
见小胖姑娘拼命踢蹬小腿儿哭喊,左允铮跳上床,伸手把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
“花花别怕,九哥在呢,九哥在呢。”小少年一边柔声哄,一边在小姑娘的头顶轻轻亲了亲。
被一双手臂勒得生疼,沈灵舟醒过来,懵懵懂懂地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做噩梦了。
等她看清楚抱着她的人是小变态,小胖胳膊下意识就挥出去。
“啪”的一声,小姑娘那小胖巴掌,正正抽在了左允铮的面门上,抽得他鼻子发酸,“哎呦”一声惨叫。
这一巴掌打下去,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愣住了。
小姑娘有些害怕,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小变态,生怕他掏出匕首来砍了她的脖子。
白天有个随从不知道犯了什么大错,被苍江捆着按在了院子里。
隐隐约约听到“背主”“细作”什么的,沈灵舟好奇,趴到窗户前,从缝隙里往外偷看。
就见小变态站得离那人几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转着手里的匕首玩。
转了一会儿,小变态手突然地一扬,匕首旋转着飞出去,稳稳扎在那人胸口。
那人倒地,胸口鲜血直流,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看到这一幕,沈灵舟当时人都吓傻了,捂着嘴巴顺着窗户就滑坐在了榻上。
所以,小变态是真的会杀人的。
她刚才打了他,他会不会把她杀了!
沈灵舟又后悔,又害怕,大眼睛里蓄满泪水,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可没想到,小变态目光阴森地盯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
他往前凑了凑,把一边脸伸到沈灵舟面前,笑得阳光灿烂:“花花喜欢打九哥,来,接着打。”
沈灵舟本来就在强忍着不哭,被小变态这变态的行为一吓,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手脚并用,从他怀里爬了下来,钻到被子里,躲了起来。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小变态不光会杀人,还心里扭曲。
见小姑娘整个人躲进了被子,被子里鼓起一个簌簌直颤的小鼓包,左允铮直叹气。
他伸手在那小包上拍了拍,却拍得小包颤得更厉害。
他无奈道:“花花你躲什么,你喜欢打九哥就打嘛,九哥不怕疼,九哥喜欢。”
哪有人喜欢别人打自己的。沈灵舟再次确认了,这就是个小变态。
想到白天他杀人跟杀鸡一样,沈灵舟蜷缩在被子里,也不敢大声哭,只在心中祈祷世子哥哥快快来,快快来!
再不来,舟舟就要没命了,呜呜呜。
见小姑娘怎么都不肯出来,左允铮又叹了口气,就在她旁边躺了下去,抬脚在那小包上轻轻踹了踹:“算了,你愿意躲着就躲着吧,别把自个闷死就成。”
等了好久,听到被子外面没了动静,沈灵舟这才把被子掀开,小脑袋探出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偷偷看了一眼。
见小变态居然睡在她床上,沈灵舟又气又怕,可也不敢赶他下去。
就在被子里头掉了个头,爬到床脚,可怜兮兮地在角落缩成一小团,蒙着被子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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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左允铮醒来就发现小姑娘不对劲儿了。
他喊了好几声,可缩在床角睡着的小姑娘就是不醒。
他上前去把小姑娘抱起来,就发现那平时粉扑扑的小脸蛋通红通红。
“花花?”左允铮一边喊着小姑娘,一边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这一摸,吓了一跳,小姑娘的额头发烫。
“花花,花花!”左允铮脸色煞白,声调都变了,抱着小姑娘跳到地上,一边不停地晃着,一边喊她。
沈灵舟被晃醒了,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地发疼,嗓子也疼,小奶音赖赖唧唧的:“水。”
左允铮见小姑娘睁眼说话,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冲着门外就大喊:“水!苍江,你死哪去了,水!”
苍江端着水碗送进来,见男孩惊慌失措,问:“怎么了,小主子?”
左允铮抱着小姑娘又跳回床上坐着,伸手接过碗,给小姑娘喂到嘴边。
看着她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这才对苍江说:“十一公主发热了,你快去偷个大夫来。”
偷了个孩子,又偷了个婆子,这会儿又要偷个大夫……
正事儿还不曾办妥,苍江沉默了,心中犹豫。
见他不动,左允铮暴躁地撇了个枕头在他身上:“快去偷!”
苍江看着被他抱在怀里软绵绵的小姑娘,劝道:“小主子,孩子发热这事儿着实难办,不如属下把她送还回去吧。”
“这是老十一,是我妹妹,再说还我砍了你脑袋!”左允铮恶狠狠说道。
随后抱着浑身发烫的小姑娘再次蹦到地上,跳着脚焦躁不已:“快去偷个大夫来,快去。”
苍江看了眼外头的大太阳,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沈灵舟的头本就昏昏沉沉的,被小变态抱着蹦上蹦下,只觉得脑袋更疼。
她很想抬手再抽他一个大嘴巴,奈何实在没有力气,只开口说道:“头、疼。”
左允铮到底是个十岁的孩子,听到小姑娘奶声奶气,气若游丝的一句“头疼”,顿时没了主意。
一边手忙脚乱扯过被子,把小姑娘裹严实,一边着急忙慌地把婆子喊了进来。
看着年长的婆子,小少年收敛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嚣张,神情慌张,语气无助:“她发烧了,她脑袋还疼。”
他也不知道这个婆子有没有办法啊,可他现在心慌意乱,急需和别人说说话。
外头那些受伤当饭吃的粗糙汉子指望不上,就只能跟婆子说说。
婆子家中也有孙子辈,见小姑娘脸蛋通红,还被男孩拿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忙上前,比比划划地把被子扯开。
随后转身出去打了一盆温水进来,浸湿了帕子,给小姑娘擦着脖子,手腕,手心。
左允铮贵为皇子,何曾伺候过人,更没有照料过生病的娃娃。
见小姑娘闭着眼睛蔫蔫的,仿佛随时都能咽气,他心慌不已,手足无措。
见婆子沉稳有度,无端对她生出了信赖,可嘴里还在警告:“你仔细些,轻着些,不能弄疼了她。”
婆子用温水给小姑娘擦拭,小姑娘显然舒服了许多,一直紧紧皱着的小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一些。
左允铮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人不好偷,还是怎么着,足足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苍江才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扛着一个大夫进来。大夫头上还套了个麻袋。
被颠颠七晕八素的大夫被放下来,麻袋一摘,露出白发苍苍的头,胡子气得直抖,开口就想骂人。
还没等骂出口,就见一个俊俏小男孩怀里抱着个漂亮小娃娃,满脸焦急地凑了上来:“大夫,我妹妹发烧,脑袋还疼。”
医者仁心,老大夫见那小娃娃脸色红彤彤,张着小嘴呼吸困难,显然很难受,也顾不上骂人,拉着他们坐在椅子上,伸手给小姑娘把脉。
“惊吓过度,又受了些凉。”老大夫诊断道。
左允铮忙问:“那可还能治?”
老大夫瞪了他一眼:“说什么胡话呢,一点发热罢了,老朽的一副汤药下去,保证药到病除。”
左允铮频频点头:“那快开药,快开药,多少银子都成。”
老大夫又瞪了他一眼:“银子老朽不敢指望,别要了我的老命就成。”
老大夫从苍江手里接过药箱,一边开着药方,一边嘀嘀咕咕:“虽说老朽也时不多日,可也不想落个横死的下场。”
左允铮稳稳地抱着孩子凑上去,认真地说:“只要我妹妹好了,我立马就让人把你送回去,再给你一百两银子。”
老大夫开好了药方递给苍江:“按着这个方子去抓药,抓回来立马煎好了给这娃娃喂下去,一日三次,两日就能彻底好了。”
苍江接过药方转身出门,把药方交给一名护卫命他去抓药,转身又走进来,指了指老大夫问:“小主子,如何处、安排?”
左允铮看了看怀里一动不动的小姑娘:“先关、请到厢房去。”
老大夫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一甩袖子,拎着药箱主动往外走。
等苍江把人关好再次回来,左允铮狠狠挖了他一眼,低声斥道:“日后再有什么腌臜之事,莫要再让十一公主瞧见,不然我砍了你脑袋。”
苍江一脸无奈:“小主子,属下原本可没打算在院里处置那叛徒,是您突然出手……”
左允铮忙用手去捂小姑娘的耳朵,变了脸色,暴躁道:“闭嘴,闭嘴!”
沈灵舟喝了药,昏昏沉沉睡了一大天。
烧了退,退了烧,反反复复几次,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彻底退了烧。
这一天一夜,左允铮衣不解带,就坐在床上守着小姑娘。
给她喂药,喂水,喂饭,浸湿了帕子擦脸擦手,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
等小姑娘终于不再烧了之后,请了大夫来诊脉,大夫说好了。
左允铮往床上一瘫,看着软软躺在床上还十很虚弱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掐了掐小姑娘明显瘦了很多,却依然有些肥嘟嘟的小脸蛋儿,老气横秋地说:“花花,你可是九哥这辈子长这么大,头一个伺候的人,以后九哥老了,你可得孝顺你九哥啊。”
孝顺什么孝顺,又不是她爹。
沈灵舟抬起软绵绵的小手,把掐在自己脸上的爪子拍开,小身子一翻,背对着他,拒绝交流。
到了夜里,小姑娘彻底好了起来,连晚饭都多吃了一个鸡蛋。
左允铮放下心来,让苍江把关在厢房的老大夫头蒙着又给送了回去,顺便给了一百两银子,当然,免不了一番警告。
一晚上睡过去,到了凌晨寅时,左允铮把睡得正沉的小姑娘拖了起来,语气满是兴奋:“花花,九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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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奕驰一行人披星戴月,马不停蹄,饿了就咬几口干粮,累了就席地而眠稍作休息,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在一日天将亮之际,赶到福州。
进了城,风尘仆仆直奔周府,下了马也顾不得休整,吩咐常山把周家众人都喊过来问话。
周家舅舅见到宁世子,如同见到了主心骨,泣不成声,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周家大少爷周铭相对冷静,把最近所做过的安排布置,如何搜寻,找过了哪些地方一一详细汇报。
宁奕驰听完,略微沉思,又问:“近日福州,可有其他异常?”
周家人毕竟只是商户,消息并不是特别灵通,周铭和父亲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说没有。
宁奕驰吩咐常山:“所有人都派出去,仔细查。”常山应是,安排下去。
宁奕驰自己则亲自走了一趟衙门,找了刚从被窝爬起来的知府询问最近城中近况,想查看最近的案宗。
福州知府也不知这位爷怎么又来了,但总归是他惹不起的主,忙令人把最近的案宗都搬出来。
宁奕驰带着常山快速翻阅。当看到城外的一户人家的哑巴婆子失踪一案时,宁奕驰眉头微蹙,询问了几句。
负责这案子的衙役说,三更半夜,人在家中睡得好好的,无缘无故就不知去向,婆子的儿子来报的案,至今未曾找到。
宁奕驰冲常山点头,常山出门吩咐人去那农户家仔细询问,仔细勘察。
可人回来之后,却表示一无所获。
不过很快,秦青带回来一个消息,说福州城一家医馆的一位孤寡老大夫,前两日突然消失不见。
小徒弟以为师傅出诊未归,等了两日不见回,正准备今日来报官。
没成想昨夜里,老大夫头上套着麻袋被打晕放在了医馆院中,身上还带着一百两银子。
今日一早,在那附近的街上,这事被当成一则奇闻在传。
宁奕驰直觉不对,亲自跑去询问。
老大夫虽说被暴力扛走,但并未受到什么伤害,被苍江警告过要是敢胡言乱语就烧了他这医馆,宰了他徒弟,加之又拿了一百两银子封口,多方原因,犹犹豫豫不愿开口。
常山抽剑就抵在了老大夫脖子上。
宁奕驰起身,上前把剑拨开,对着老大夫拱了拱手,言辞恳切,颇为动容:“老人家,我知你有难处,但我只是想问你可是去给一个小姑娘看病,三四岁,胖乎乎的,长得很可人。”
老大夫七十多岁,土埋脖颈子的人了,不怕死,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见面前这谪仙一般的少年如此有礼,也不梗着脖子了,点了点头:“是这么一个小姑娘,叫什么花花的。”
在周家,宁奕驰就已经问清楚了事情始末,自然也知道花花是舟舟用来骗那个小贼的名字。
听到老大夫说那小姑娘就叫花花,宁奕驰眼眶发红,几欲掉下泪来。果然是他的舟舟。
他亮出自己的令牌,再次拱手:“老人家,那是我妹妹,被贼人掳了去。还望您告知具体情况,您放心,我是镇远侯府的世子宁奕驰,您和医馆的安危包在我头上。”
老大夫一看是堂堂镇远侯的世子爷丢了妹妹,自然不敢再隐瞒,把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说了。
一听小姑娘受了惊吓发烧,宁奕驰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又细细打听的小姑娘的情况,听闻小姑娘被一个小公子抱在怀里,喊她妹妹,似乎很宠,很担心的样子,宁奕驰稍微放下心来。
那小贼认了舟舟做妹妹,又肯给舟舟请大夫,想必不会轻易伤了舟舟。
再问,老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宁奕驰道了谢,带着众侍卫四处去查。
等到一个时辰之后,宁奕驰带着人找到那处院落时,却发现已经人去屋空。
侍卫们在院中仔细搜查,先是在西厢房发现一个被打晕身边放着二十两银子的婆子。把人弄醒后,见是个哑巴,无奈继续四处查看。
宁奕驰带着常山等人进了屋子。
天已彻底大亮,院外,屋内,都还毫无线索。
宁奕驰心中如火烧一般焦灼,怒不可竭地一拳砸在桌上。
不甚结实的木头桌子应声而碎,木头架子散落在地。
宁奕驰无意识扫过去,就发现在桌子原本挡住的土墙被抠得乱七八糟,土掉了一地。
宁奕驰蹙眉,再一看,墙上似乎有字。
他拖开废桌子,蹲下去,仔细看。
当看到那歪歪扭扭几乎不成字的“陈”字,宁奕驰眼中一亮,心中狂跳。
朗声吩咐:“仔细在屋内四处查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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