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眼前的少女,  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抱在手里的孩子,宁奕驰把视线移开。

    他压下心中异样又陌生的情愫,放下手里的画,  走到八仙桌那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沈灵舟听到动静,抬眸看过来:“世子哥哥,你画完了吗?”

    宁奕驰垂眸看着茶杯上的印花:“嗯。”

    沈灵舟坐起来,  对着宁奕驰伸出手:“拿来给我看看。”

    宁奕驰放下茶杯,把画拿起来走过去,递到沈灵舟手里。

    看着画上终于能看出腰的身材,沈灵舟满意地笑了。对嘛,这才是现在的她嘛。

    总把她画得跟小时候一样,肚子鼓鼓的,  腰圆圆的,像什么话。

    宁奕驰站在暖阁的炕前,  垂眸看着笑得开心的小姑娘,沉默不语。

    沈灵舟看了一会儿,见世子哥哥还站着,伸手抓住他的大手往炕上拽:“世子哥哥,你坐啊,  你站着我跟你说话多费劲儿。”

    宁奕驰顺着沈灵舟的力道坐在了炕上,视线落在小姑娘还抓着他手指的手上。

    不再是以前那胖成馒头的小手,  手背上的窝窝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双纤细柔嫩的芊芊玉手,  细长的手指白嫩如葱,  圆圆的指甲粉润晶莹。

    宁奕驰再一次清醒地意识到,  孩子长大了。

    小姑娘把他扯着坐了下去,  却依然像以前那般不松手,习惯性地在他手上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抠着。

    宁奕驰眼眸低垂,沉默了片刻,不动声色把手抽了出来。

    沈灵舟一边看画,一边抠世子哥哥手掌上练武练出来的茧子,抠得正起劲儿,手却被他拿回去了。

    沈灵舟头也不抬,又把他手给扯了回去,继续抠。

    小姑娘抠他手上的茧子,就像他以前喜欢按她小胖手上的窝窝一样,早就成了习惯。

    宁奕驰无奈叹气,抬起另一只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孩子气。”

    人虽然长大了,可性子却依然是个孩子。

    见时候不早,宁奕驰开口:“舟舟,哥哥送你回去?”

    沈灵舟惊讶地抬起脑袋,不解地看着宁奕驰。

    从小到大,她在世子哥哥屋里待着,从来都是她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

    哪怕他出门办事,她也可以随意待在他屋里。

    他和常山他们说事情,也从来都避着她的。

    这还是头一次,世子哥哥主动提出来让她回去。

    “哥哥,你有事儿啊?”沈灵舟好奇问。不然世子哥哥绝对不会赶她走的。

    宁奕驰默了默,说道:“无事。”

    “那你干嘛赶我!”沈灵舟捏着他手背上的一点儿皮,扭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睛嗔了他一眼。

    小姑娘眼波流转,尚带着稚气的脸蛋,俏皮十足。

    宁奕驰:“太晚了,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要进宫。”

    也是,明天进宫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睡饱了觉是正经。

    沈灵舟听话的挪到炕边,穿上鞋子,拿起画就往外走。

    宁奕驰伸手拦住,把画从她手里拿走:“回头哥哥题几个字上去再给你。”

    “那好吧。”沈灵舟把伸出去抢画的手收了回去。

    把沈灵舟送回去,宁奕驰回来之后,再次提笔,把刚才那幅画画了一遍。

    画完之后,拿着笔站在桌前沉默了片刻,又拿了一张纸铺在桌面上,再次落笔。

    画完一张,再接着画,直到深夜才停了笔。

    宁奕驰站在桌前,看着一张一张姿态各异,神态逼真的画像。

    懒洋洋地侧卧着看书的少女,俏皮地斜着眼睛瞪人的少女,乖乖坐在椅子上抱着茶杯喝茶的少女,拍着巴掌笑得前仰后合的少女……

    是的,那个抱在手里胖嘟嘟沉甸甸的奶娃娃,眨眼之间,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俏皮,可爱,漂亮,动人。

    盯着这些画像看了许久,宁奕驰微微叹了口气,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弧度,低声喃喃:“我们舟舟,原来也是会长大的。”

    ---

    第二日,沈灵舟打扮妥当,跟着宁奕驰进了宫。

    到了宫中,二人先去见了皇上。

    沈灵舟有样学样,跟着宁奕驰一起给皇上请了安。

    皇上态度温和让二人起来,赐了座。

    沈灵舟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

    皇上笑着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那个被长石吓哭的小娃娃,转眼间长成了大家闺秀。”

    被皇上夸了,沈灵舟起身,福了福身子,模样乖巧:“多谢陛下谬赞。”

    小姑娘在家任性刁蛮,此刻却端庄得像模像样,怪能演的。

    看着这一幕,宁奕驰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扬了扬。

    “坐吧。”皇上语气温和:“今日喊沈姑娘来,是念在你和永乐幼时相识,朕想让你帮着劝劝永乐,让她想开些。”

    父母兄弟全家都没了,就剩她一个人,还要住在把她全家都杀了的人眼皮底下,这让人家怎么想得开。

    沈灵舟心中暗自腹诽着,可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只是乖巧应道:“是,陛下。”

    皇上又交代:“永乐已经多日未曾开口讲话,你去帮朕问问,她想要什么。”

    沈灵舟:“是。”

    皇上挥了挥手:“去吧。”

    一旁候着的一名紫衣宫女走上前来:“沈姑娘请随奴婢来。”

    沈灵舟看了一眼宁奕驰,见他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跟着紫衣宫女走了。

    二人一路来到了永乐公主住的宫殿,殿内的绿衣宫女恭敬地朝紫衣宫女请安:“映画姑姑。”

    这名叫映画的紫衣宫女点了点头:“公主今日如何?”

    绿衣宫女一脸愁容,摇了摇头:“还是不肯说话,早饭就只喝了两勺小米粥。”

    映画无奈叹了口气,随后介绍沈灵舟:“这是金吾将军府的沈姑娘,早年间和公主相识,奉陛下之命前来陪公主说说话。”

    绿衣宫女忙给沈灵舟施礼请安,之后带路:“沈姑娘这边请。”

    沈灵舟绕过屏风,走进里间。

    就见金丝楠木雕成的架子床上,白色的床幔垂着,看不见里面的人。

    绿衣宫女走上前去,温声说道:“公主,金吾将军府的沈姑娘来找您说话。”

    床上毫无反应。

    等了好一阵子,绿衣宫女伸手就要去撩帷幔,沈灵舟拦住她:“我来吧。”

    “是。”绿衣宫女垂首退到一旁。

    沈灵舟上前一步,走到床边,轻声说道:“公主,我是舟舟,您还记得吗?”

    床幔里依然毫无回应。

    “公主,我进来了。”沈灵舟轻声说,伸手轻轻撩开床幔,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

    躺在床上的姑娘面色苍白,瘦弱不堪,双眼一眨不眨看着床顶,神情呆滞。

    和小时候记忆中那个活泼可爱,抱着她亲,学她磕巴着说话的长乐郡主,几乎判若两人。

    从长乐郡主,到永安公主,对外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称呼变化,可对她自己来说,却是父母兄弟满门被斩。

    生在帝王家,对她来说,是不幸。

    看着当年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变成如今这幅悲凉的模样,沈灵舟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长乐郡主的父亲,已死的废太子,之前曾几次派人到舅舅府上试图把她抓走。

    如果当初她被抓走了,怕是命早就没了。

    按理说,她本该连永乐公主也一起厌恶的。

    可看到当年的小郡主变成如今这个模样,沈灵舟又厌恶不起来。

    抛却废太子做的那些事,沈灵舟可怜小郡主,同情她的遭遇。

    可二人不过小时候见过一面,那之后,再无瓜葛。

    皇上喊她来,让她劝劝,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劝,又从哪里劝起。

    绿衣宫女在一旁守着,紫衣宫女在外头等着,既然奉命而来,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沉默了一会儿,沈灵舟慢慢坐在床边,轻声唤她:“公主?”

    这一回,永乐公主慢慢转过头来,呆滞的目光变得茫然,显然并未认出沈灵舟来。

    沈灵舟接着道:“公主,我是舟舟,我们小时候见过……”

    沈灵舟把多年前两人在宫中见面相识的过往讲了一遍。

    好一会儿,永乐公主似乎是想了起来,终于开口:“舟舟?”多日未曾开口讲话,声音发涩沙哑。

    沈灵舟点了点头:“是我,公主,您可要到外间榻上坐坐?”

    架子床被帷幔遮得严严实实,光线昏暗。整日窝在里面,哪怕是个好人,也要待得郁闷了。

    永乐公主反应迟钝一般,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沈灵舟伸手将她扶起来,又招呼绿衣宫女给她穿好了外衫,这才搀着走路都有些不稳的永乐公主走出卧房,来到外间,坐到了榻上。

    宫女拿了被子倚在永乐公主背后,又端了点心和茶水上来。

    永乐公主精神萎靡,靠坐在那,呆呆看着沈灵舟。

    沈灵舟见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正常能够交流的状态,想了一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干脆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公主,陛下让我来问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永乐公主回神:“你说什么?”

    沈灵舟又耐心地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永乐公主神情麻木,语气平静:“你同陛下说,永乐想死。”

    听完永乐公主这话,沈灵舟还没反应,一旁的绿衣宫女连忙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惶恐不安劝道:“公主可万万不敢这般想,以免辜负了陛下的恩典。”

    永乐公主看都不看她一眼,脑袋又靠回被子上,继续发呆。似乎已经习惯了宫女如此。

    沈灵舟对着绿衣宫女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绿衣宫女为难道:“沈姑娘,奴婢要守着公主。”

    上次公主自戕未成被救了回来,可她身边伺候的两个宫女,却都以服侍不周的罪名被拖下去杖了毙。

    看着宫女不安惧怕的眼神,沈灵舟安抚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公主有事的。你先出去,我同公主说会儿话。”

    见沈灵舟坚持,绿衣宫女应是,忐忑不安地退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两人,沈灵舟小声开口:“郡主,我还和以前一样喊您郡主可好?”

    一声“郡主”,惹得永乐公主神情一恸,呆愣过后,突然潸然泪下。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瘦脱了相的脸颊滚落,却捂着嘴不肯哭出声来。

    可终究还是没忍住,放声大哭。

    这么久了,所有人都喊她永乐公主,可她明明是长乐郡主。

    所有人都劝她要感恩陛下的不杀之恩,感恩陛下不计前嫌封她为公主,可没人关心,这一切她并不想要,一点儿都不想要。

    沈灵舟安安静静的坐着,沉默地陪着,心中也泛起了酸楚。

    许久过后,见永乐公主哭得胸口剧烈起伏,快上不来气,沈灵舟才坐到她身边,递了一方帕子给她。

    永乐公主哭累了,慢慢冷静下来,哑着嗓子跟沈灵舟道谢:“多谢你。”

    沈灵舟知道,这一声“谢”,是为她喊的那句郡主。

    沈灵舟也不言语,给她倒了一杯茶,等她喝完,这才再次开口:“郡主,逝者已逝,我们还活着的人只有好好活着,惦念我们的人在天上看着我们时,才能安心。”

    一番痛哭过后,永乐公主面上有了些许人气,终于愿意多说几句:“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了念想,我想去陪着他们。”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沈灵舟能够理解永乐公主的这种想法。

    对她来说,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又是活在杀了她父母兄弟的人眼前,或许比死了更痛苦吧。

    理解归理解,可眼睁睁看着一个比她大不了几个月的小姑娘就这么放弃生命,沈灵舟做不到袖手旁观。

    无论如何,生命是珍贵的,人世间还是有许多美好的。

    想了想,沈灵舟试探着问:“郡主,不然你出宫去走走?”

    永乐公主眼中一片灰暗,摇头道:“我父母兄弟全没了,就我一个人苟活在这世上,还被陛下封了公主……”

    听着她声音发哽,沈灵舟及时打断她:“郡主是觉得愧对他们,不配好好活着?”

    被戳中心底的痛,永乐公主点点头,眼眶再次通红。

    心有负罪感,萌生了死志,别说去发现生活中的美好,怕是让她好好吃个饭,对她来说都是罪过。

    现如今,只能帮她找个寄托,兴许她还能够支撑着活下去。

    沈灵舟在心底叹气,换了个法子劝:“郡主,不如你每日为他们诵经祈福?这样下辈子他们也可以投个好胎。你若是也不在了,那日后逢年过节的,怕是连给他们烧个纸钱的人都没有,想必他们在那边的日子也会很苦的。”

    永乐公主一愣,想了一会儿,随即满面愧疚自责道:“是了,从他们没了,想必还没有人为他们烧过纸钱,我不该只想着自己。”

    见永乐公主一片灰霾的眼中闪出了一点光,沈灵舟松了一口气。她做对了。

    永乐公主坐直了,语气有些急迫:“可在这宫里住着,我无法做这些事,我该如何是好。”

    沈灵舟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郡主先别急,让我来想想。”

    皇上对永乐公主好,听世子哥哥说是因皇上念旧。

    皇上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永乐公主还只是个刚会说话的娃娃,她很喜欢皇上这个伯伯,每每见面,都要把自己护得很紧的糕点给他吃。

    皇上膝下只有四个皇子,对永乐公主这个侄女是真心喜爱,所以当时才没有舍得杀掉。

    可成王败寇,若是永乐公主敢在皇宫之内祭拜废太子等人,哪怕皇上再大度,再宽厚,也会心生不悦。

    沈灵舟往前凑了凑,小小声地问:“郡主,你想住在皇宫里吗?”

    永乐公主想也没想,立马摇头。

    她所有的亲人,身边所有服侍的人,全都是在这皇宫之内被杀了的。

    这皇宫对她来说,就是噩梦,她一天都不想多待。

    沈灵舟点头,试探着问:“郡主,我来你这之前,陛下让我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不如我去回陛下,说你想寻个寺庙清修?”

    与其关在这个巨大的牢笼里郁郁寡欢,总想着寻死,不如到哪座山上去散散心。

    粗茶淡饭,一边念经祈福,一边干些粗活,忙碌起来,说不定就想开了。

    永乐公主一刻都不曾犹豫,当即重重点头:“我去。”

    看着她重新燃起星点火光的眼眸,沈灵舟松了一口气,起身告辞,大声道:“郡主放心,我一定会将你之所求转告陛下。”

    沈灵舟被紫衣宫女带回御书房,先跟宁奕驰对视一眼,随后把刚才永乐公主想去宫外寻个地方清修一事说了。

    皇上神色不改,沉默了片刻问道:“若是朕不允,她待如何?”

    沈灵舟毫不委婉:“那就请陛下为永乐公主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她死意已绝,什么时候死,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沈灵舟神情沉静,语气平淡,只是在很客观地陈述一件事实,并未夹杂任何私人感情。

    可这话却又说得极其不客气。

    皇上静静看着面前和他大胆对视的小姑娘,许久开口:“罢了。来人,去给永乐公主传话,就说她的要求,朕允了。”

    ---

    二人从宫中出来,上了等在宫门口的马车。

    刚坐好,沈灵舟就抱住了宁奕驰的腰,把脸埋在了他怀里蹭了蹭,闷声闷气的:“世子哥哥。”

    这在二人之间,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举动。

    从小到大,小姑娘就是这么窝在他怀里蹭脸,次数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尤其是小姑娘受了委屈,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几乎都要挂在他脖子上。

    可这一次,宁奕驰却是下颚紧绷,手臂一僵,默了默才问:“怎么了?”

    沈灵舟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世子哥哥像往常那样回抱着她,不禁有些不满。

    小姑娘嘟着嘴,松开他。抓着他一只手放到自己背后,又抓着他另一只手放到自己头顶,这才再次抱住他。

    宁奕驰后背紧紧贴在车厢板上,一只手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另一只手在她头顶一下一下摸着。

    沈灵舟满意了,把脸侧过来,靠在他胸口:“世子哥哥,你说皇上会把长乐郡主送去哪里清修?”

    宁奕驰有些心不在焉地答:“不知。”

    沈灵舟又自顾自地唠叨着:“我很讨厌长乐郡主她爹,可我又觉得她很可怜。她和我同岁呢,也不知道多久没好好吃饭了,瘦得没了人样,小时候那么可爱的……”

    小姑娘絮絮叨叨,宁奕驰只觉得耳边有只小鸟不停地叽叽喳喳,可他却什么都没记住。

    “世子哥哥,世子哥哥?”沈灵舟说了好半天,也不见宁奕驰搭话,不禁仰起脑袋喊他。

    “嗯?怎么了?”宁奕驰回神,低头问。

    沈灵舟不满道:“世子哥哥,你在想什么,都没有认真听舟舟说话。”

    她在说话,世子哥哥他居然走神,简直太过分了,这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看着小姑娘那近在咫尺气鼓鼓的小脸蛋,宁奕驰移开了视线:“你说,哥哥听着。”

    嘿,不认真听她说话,还敢不看着她。

    沈灵舟生气了,松开宁奕驰的腰,两只手扳着他的脸,瞪着眼睛质问:“世子哥哥,你干嘛敷衍我!你是嫌舟舟啰嗦,烦了是不是?”

    宁奕驰后脑勺抵在车厢上,尽量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胡说,谁说我们舟舟啰嗦。”

    好吧,他承认,小姑娘自打磕巴的毛病好了之后,是有那么一点儿啰嗦,有的时候吵得他脑袋嗡嗡的。

    可他凭良心说话,他也可以对天发誓,他从来不曾嫌烦过,只觉得有趣。

    沈灵舟扳着世子爷他老人家的脸:“当真不嫌我啰嗦?”

    “不嫌。”宁奕驰哭笑不得,见小姑娘脸色缓和,伸手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去坐好。

    怕小姑娘再扑上来抱他,宁奕驰把储物格里的点心盒子拿出来递到她手里,好声好气哄着:“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沈灵舟拿起一块荷花酥,一边吃着,一边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世子哥哥,到时候你帮我打听一下,看皇上把长乐郡主送到哪里去清修,回头我想去看看她。”

    不是她爱多管闲事,主要是这个主意是她给出的,她想亲眼去看一看,看着长乐郡主安顿好,才放心。

    这不是什么难事,宁奕驰自然应好。

    接下来,小姑娘一路上都规规矩矩坐着吃点心,没有再黏到他身上来。

    到了府里,下了马车,沈灵舟就往里跑,嚷嚷着要吃饭。

    见小姑娘没心没肺的模样,宁奕驰莫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有些空落落的。

    ---

    几日后,宁奕驰给沈灵舟带来了消息。

    永乐公主被皇上送去了京城郊外五十里的佛林寺清修。

    沈灵舟张罗着去看她,宁奕驰特意告了假带她出门。

    上了山,到了佛林寺门前,宁奕驰身为男子不得入内,他叮嘱了沈灵舟几句,就在门外等。

    沈灵舟带着她四个小丫鬟进了门。等见到长乐郡主,沈灵舟就知道,她来对了。

    长乐郡主素面朝天,一头长发盘在头上,被一顶僧帽扣着,身上穿身腰圆袖阔的海青,拎着一只水桶,孤零零站在院中。

    在她面前站着三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女,面容姣好,穿着打扮富贵,各自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人多势众。

    “长乐郡主,啊,不对,应该是永乐公主,真没想到,堂堂一个公主穿成这幅模样,在这干粗活。”站在中间那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子笑着说道,语气满是嘲讽。

    旁边两个女子一个穿黄一个穿绿,包括她们身后的丫鬟们齐齐哄笑出声。

    绿衣女子也开口奚落:“以前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吗?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长乐郡主神情平静,拎着水桶换了个方向接着往前走,显然不愿与她们纠缠。

    那群人又追上去挡在她面前,穿黄色裙衫的女子还伸手推了一把长乐郡主:“你还真哑巴了!”

    长乐郡主本就瘦弱无力,手里又拎着小半桶水,被这一推,往后踉跄了两下堪堪站住,可手里的木桶却掉在了地上,木桶里的水撒了一地。

    她却浑然不在意,上前捡起水桶,表情木然接着往前走。

    这幅漠视的态度,更加激怒了那黄衣女子,她再次追上去,伸手还要推。

    沈灵舟忍了半天,忍不住了,抬脚飞奔过去,一把抓住那黄衣女子的胳膊,猛地往后一甩,直接给她摔在了地上。

    那女子痛呼出声,身旁的人惊声尖叫,连忙上前把她扶起来,问她可摔坏了哪里。

    那黄衣女子当众被摔在地上,只觉得颜面尽失,跺着脚扑到那名粉衣女子怀里,呜哇大哭:“嫣儿姐姐,她欺负我。”

    粉衣女子脸色难看,看向护在长乐郡主面前的沈灵舟。

    见她年纪不大,却面若桃花,容貌非凡,远远在她几人之上。

    粉衣女子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嫉恨,张嘴就骂:“哪里来的贱人,敢打我表妹,给我抓住她。”

    她身后的四个丫鬟直接扑上来,伸手就去抓沈灵舟的胳膊。

    蔷薇见状,一个闪身挡在沈灵舟面前,三下两下就把那四个丫鬟全都踹飞。

    冬香,海棠和三丫齐齐把沈灵舟和长乐郡主围在了中间。

    “舟舟,你怎么来了?”长乐郡主扯了扯沈灵舟的袖子,小声问。

    沈灵舟暂时没时间解释,拍了拍长乐郡主的胳膊:“别怕。”

    见沈灵舟身边的丫鬟身手利落,这架势似是来头不小,粉衣女子蹙眉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京城里的贵女们时不时地会举办一些赏花宴,赛诗会,若是谁家有这等出众容貌的姑娘,名声怕是早就传开了。可她为何从不知道。

    沈灵舟把自家丫鬟往旁边扒拉扒拉,站出来,大方承认:“沈家。”

    看这几人的打扮排场,应该是京城哪个官员家的女子。

    不然她们也不会明知长乐郡主的身份,还敢这么嚣张地欺负人,看来背景不小。

    问她是哪家的,这是要拼爹了是吗?

    她爹没了,那就只好拼叔叔了,反正她叔是个超级护犊子的大将军。

    “哪个沈家?”粉衣女子又问。

    沈灵舟架着胳膊:“金吾将军沈之渊家,怎么,想打架?”

    “沈将军不是没成婚吗?你是她什么人?”粉衣女子疑惑道。

    旁边的绿衣女子打量着沈灵舟,突然恍然大悟,凑近粉衣女子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

    粉衣女子再次看向沈灵舟,脸色居然神奇地缓和了,还扯出了一抹笑容:“原来是沈家妹妹,这可真是不打不相识了。”

    这变脸的速度惊到了沈灵舟,她往后退了一步:“你谁啊?”

    粉衣女子推开还趴在她肩上嘤嘤哭泣的黄衣女子,朝沈灵舟走来,笑语嫣然:“皇后娘娘是我姨母,我父亲是工部尚书,我叫薛如嫣,你叫我嫣儿姐姐就好了。”

    沈灵舟被那声“嫣儿姐姐”恶心到了,搓了搓胳膊,从蔷薇腰上抽出鞭子抵在薛如嫣身前,阻止她往前走:“少跟我套近乎。”

    薛如嫣笑了笑:“沈家妹妹别气,刚才是我表妹不对,冲撞了你,改日我带她备上厚礼登门道歉。”

    黄衣女子气得跺脚:“嫣儿姐姐,明明是她上来就摔的我。”

    薛如嫣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黄衣女子一脸憋屈闭了嘴。

    见沈灵舟不像好哄的,薛如嫣对绿衣女子使了使眼色。

    绿衣女子笑着走上前来:“沈家妹妹,以后你和嫣儿都是一家人,犯不着为了不想干的人生气。”

    “什么一家人?”沈灵舟一头雾水。

    看薛如嫣微微低着头一脸通红满脸娇羞的模样,沈灵舟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要嫁给我叔叔吧?”

    不然怎么能算一家人。

    薛如嫣脸色僵住,再次看向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忙解释:“沈家妹妹误会了,陛下马上就要给怀远将军和嫣儿赐婚,你是怀远将军养大的妹妹,和嫣儿可不几是一家人。”

    “怀远将军是谁?”沈灵舟歪着脑袋想了一下。

    三丫机灵,忙小声提醒:“姑娘,怀远将军就是世子爷啊。”

    “什么?想嫁给我世子哥哥?”沈灵舟炸毛了,当即凌空一甩鞭子:“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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