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舟梳洗完毕, 正托着脸趴在床边,笑着看还在腆着小肚皮呼呼大睡的沈辰阳。
夏日天气炎热,沈灵舟让丫鬟们给他做了短袖短裤的棉质里衣,胖宝宝的两条胖胳膊, 两条胖腿就都露在外面, 怎么看都看不够。
沈灵舟伸手捏了捏那肉嘟嘟的胳膊腿, 忍不住感叹:“臭宝宝, 你怎么这么能睡啊!一天天的,除了吃就是睡。”
一旁的菘蓝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摸了摸沈灵舟的头:“姑娘,大公子这个年纪就是如此,您小时也这样的。”
沈灵舟才不承认,抬起头来瞪着菘蓝:“菘菘你净瞎说, 我才没阳阳这么能吃, 也没他这么能睡。”
菘蓝笑着点头。
想起小姑娘小时候, 每每吃完晌午饭,那是雷打不动地要睡上一大觉。
要是张罗得晚了一点,小姑娘经常坐在那里,迷迷瞪瞪就睡着了。
沈灵舟也想起来, 也跟着笑了。
“姑娘,世子爷来了, 到了院门,看样子像是很急。”三丫进来说。
沈灵舟忙从床上爬起来, 迎了出去, 一出门隔着老远就甜甜地喊了一句:“世子哥哥!”
小姑娘今天及笄, 穿了一身火红的襦裙, 弯着眼睛笑意盈盈地向他走来, 宁奕驰只觉得心口一窒。
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小姑娘,宁奕驰知道她美,可还是经常会被她惊艳到。
此刻不光是惊艳,宁奕驰只觉得自己呼吸有些不顺畅,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走。
沈灵舟小碎步急走,来到宁奕驰面前,仰着头看他:“世子哥哥,你怎么这么早?”
看着那从小到大没变过的,太阳花一般的灿烂笑容,这一刻,宁奕驰心中升起一个念头,管他什么倭寇,管他什么海盗,他只想看着她!
可冲动也只是一刹那,宁奕驰把背在身后的盒子拿出来,递到沈灵舟面前:“平安喜乐。舟舟,生辰快乐!”
“谢谢世子哥哥!”沈灵舟伸手接过,笑容甜美,声音软糯,模样乖巧。
世子哥哥一大早就送来了,是怕她等不及吧。
宁奕驰伸手在小姑娘头上摸了摸,低沉的嗓音满含歉意:“舟舟,哥哥同你侯爷伯伯急着回军营,你的及笄礼哥哥没法观礼,对不住。”
沈灵舟脸上笑意瞬间没了,担心地问:“啊?是又有倭寇了吗?”
而且应该还挺严重,不然,也不至于差这半天的功夫都不能等。
宁奕驰点头:“对不住,等哥哥忙完回来,再给你补过生日。”
沈灵舟不想宁奕驰走,可抗击倭寇是大事,她不能拦着。
沈灵舟牵住宁奕驰的手,仰着脸叮嘱:“世子哥哥,你和侯爷伯伯都要小心啊。”
“好。”宁奕驰攥着小姑娘的手,微微用力摩挲了一下。
抬眼见院中站着的丫鬟婆子们,压下了把小姑娘揽进怀里的冲动。
二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默默对视着。
沈灵舟突然伸手抱住了宁奕驰的腰,脸在他胸口蹭了蹭,莫名有些伤感:“世子哥哥,你抱抱舟舟吧。”
等世子哥哥再回来,说不定她就有小公子了。
等她有了小公子,就再也不能和世子哥哥搂搂抱抱了。
一辈子都不能了。
“好!”只当小姑娘担心他,宁奕驰伸手揽着小姑娘后背,把她用力按进怀里,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莫担心,哥哥会好好的。”
虽然对于二人之间的亲昵,众人见怪不怪,可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在院子里就往一起抱,大家伙还是有些吃惊。
菘蓝脸色不大好看,对着丫鬟婆子们挥了挥手,带着她们一起转过身去。
世子哥哥,舟舟长大了,要嫁人了,你也要娶妻了,这次之后,就真的要注意分寸了。
沈灵舟窝在宁奕驰怀里,在心底,默默地,给二人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做了个终结。
一想到,以后二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性自在,沈灵舟心中难免伤感。
等抱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眼睛已然眼泪汪汪,长长的睫毛挂了一滴泪珠。
小姑娘就这么舍不得他?
宁奕驰眉目舒展,嘴角微扬,抬手把小姑娘的眼泪擦掉:“别哭,哥哥很快就回来。”
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神色焦急的常山,沈灵舟回头喊:“菘菘,你去和常山说几句话。”
菘蓝应是,急步匆匆走了出去,和常山往院门一旁走了几步,不见了身影。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二人又现身在院子门口,菘蓝走了回来。
常山站在门口喊了一句:“世子爷,该走了。”
宁奕驰伸手在小姑娘眼角抹了一下:“哥哥走了。”
“世子哥哥,你要好好的。”沈灵舟吸了吸鼻子,和他挥手。
宁奕驰微笑着颔首,转身大踏步走了。
等人影不见,沈灵舟吸了吸鼻子,转身抱住菘蓝,声音闷闷的:“菘菘。”
菘蓝抱着小姑娘,摸着她的头,无声安慰着。
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菘蓝对她甚为了解,只片刻功夫就猜到了小姑娘情绪低落的原因。
以前世子爷也经常外出,从不见姑娘这般伤感,这次定是因为她要相看了吧。
姑娘看着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整日大咧咧的,实则心明镜似的。
菘蓝在心底叹口气,却也能理解。理解的同时,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就算姑娘是世子爷带大的,可二人也不能总是这般亲昵。
原本她还想着等过了及笄礼,寻个合适的机会和姑娘委婉提一提的。
眼下姑娘自己能想明白,是好事。
菘蓝倍感欣慰,拍着小姑娘的后背:“姑娘长大了。”
沈灵舟情绪低落了一会儿,松开菘蓝,破涕为笑:“菘菘,我们进去吧,去喊阳阳宝宝起来,今天舟舟过生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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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宁奕驰和沈灵舟告别的时候,镇远侯也急匆匆去找了周家舅舅。
镇远侯歉意满满地拱手:“周家舅舅,实在对不住,军营有要务,我和世子须得立刻赶回去,无法参加舟舟的及笄礼,还请海涵。”
周家舅舅忙客客气气还礼:“侯爷言重了,军务要紧,舟舟这有我们呢,您且去忙。”
镇远侯又道:“等我忙完回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舟舟和世子的婚姻大事,这么多年我也不经常在家,把两个孩子的婚事都耽搁了。”
着急忙慌的,也说不了两句话,镇远侯想着先不要正式说提亲一事,免得周家舅舅会觉得他们镇远侯府慢待舟舟。
想着周家舅舅一方巨贾,是个聪明人,他先委婉地提上一嘴,对方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等回头料理完倭寇,准备好东西,再正式来提。
于是,镇远侯就这么隐晦,自认为清楚地提了一句。
舟舟和世子的婚姻大事?周家舅舅一愣。这话听着怎么容易让人多想呢。
可转念一想,随即明白。
镇远侯这是把他的宝贝外甥女舟舟当成了亲闺女了,还惦记着帮着舟舟张罗婚事。
周家舅舅感激不尽,忙拱手:“侯爷公务繁忙,您且忙着,有什么事我们会去找老夫人。”
周家舅舅如此说,那俩孩子的婚事大致就算说好了。
镇远侯心中高兴,哈哈笑着,抬手在周家舅舅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直接改了称呼:“周老弟,那就先不多说,回头等我回来,咱们再坐下来细聊。”
周家舅舅一介文弱商人,身子骨又虚,被镇远侯拍这一巴掌,身子一矮,一屁股差点儿坐地上,撑着一旁的桌子才堪堪站稳。
镇远侯吓了一跳,这才想起周家舅舅不是他军中那些粗糙的军汉,忙伸手把周家舅舅扶住:“对不住,周老弟。”
周家舅舅笑着说:“侯爷说得哪里话,是我这身子太弱。您不是急着走,回头咱们再聊。”
“成,沈将军没来,沈夫人那里我也不好去叨扰,还麻烦周老弟帮我好生解释一番,替我告个罪。还有舟舟那里,也帮我说一声才好。”镇远侯又说。
等周家舅舅应下,镇远侯这才告辞,步履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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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奕驰从沈灵舟院里出来,同常山问清楚侯爷在哪,他就转了个方向去迎侯爷。
父子俩在路上遇见,宁奕驰第一句就问:“侯爷,可同周家舅舅和沈夫人打过招呼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刚才从小姑娘院中出来,他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着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才决定,出门之前,还是让侯爷去找周家舅舅和沈夫人提上一句,先表明意思的好。
镇远侯哼了一声,越过宁奕驰往大门口走:“你这是怀疑你爹办事不够妥当?”
侯爷如此说,明摆着是已经说过了。
宁奕驰本不是那等啰嗦之人,可一想像侯爷和沈之渊这种武将面对生活琐事上的大意粗糙,还是不放心地两步追上去又问了句:“侯爷是同谁提的?”
镇远侯:“周家舅舅,都说好了,剩下的细节等我们回来再谈。沈夫人那里,我也不好直接去找她,就让周家舅舅帮着带了话。放心,你的小媳妇儿跑不了。”
听侯爷语气如此笃定,宁奕驰总算放下心来,点头道:“如此甚好。”
随即又郑重地对镇远侯拱了拱手:“多谢父亲。”
如此恭谨孝顺的大儿子,可真是难得一见,镇远侯哈哈一笑。
随即伸手拍了拍宁奕驰肩膀,神色凛然:“行了,别磨蹭了,跟你爹收拾那帮鳖孙去。”
父子二人相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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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侯和世子爷走了,沈灵舟的及笄礼照旧。
镇远侯府身为武将世家,别说出去杀一波倭寇,就算是当年两国打仗,镇远侯在前线之时,府里众人也该干嘛干嘛。
大楚国这么多年,三天两头有战事,众人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不然这日子根本没法过。
及笄礼庄重又温馨。
当周家舅母将沈家婶婶送的簪子簪在沈灵舟的发髻上时,沈灵舟感触良多,红了眼眶。
周家舅舅和舅母看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又想起自家妹妹,情难自抑,也跟着落了泪。
众人见状,忙上前劝说。
及笄礼过后,沈灵舟先送了老夫人回去,随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就说:“菘菘,把世子哥哥给我的簪子拿来,我要戴。”
周家舅母邀请沈夫人林静书去了她住的院子。
三人坐好,周家舅舅就提起了先前侯爷离府之前同他说的话。
说完感叹万分:“侯爷对我们舟舟,那真是没得说的,临出门还惦记着舟舟的婚事。”
周家舅母和林静书二人,和周家舅舅一样,都是亲眼见过沈灵舟还是个小团子时,宁世子跟个爹似的,整日把小姑娘抱在手上,事无巨细地照顾她。
在二人心中,宁奕驰对于沈灵舟,那就是个哥哥,压根从来就没把两个人往一块想过。
二人先入为主,加上被周家舅舅这么一误导,两人都跟着感叹侯爷对舟舟是真好。
感叹完侯爷是个好人,三人一合计,就按照先前商量的,一起去了老夫人院里,找老夫人帮忙,给沈灵舟在这扬州城内找找合适的小公子。
有些老人家一旦上了年纪,就爱做一些牵桥搭线的乐呵事儿。宁老夫人就是这类热心肠的人。
何况小姑娘是在自家长大的,除了不姓宁,算得上是自家姑娘了。
只不过这么多年,小姑娘福州京城到处跑,老夫人一直没捞着机会而已。
其实,自打小姑娘这次回来,她就已经着手在帮着挑选了,就等着寻个机会探探小姑娘的口风。
听完三人的来意,宁老夫人当即哈哈直笑,一力应承下来,保证帮舟舟找到满意的人家。
周家舅舅舅母和沈夫人对视一眼,齐齐起身,笑着道谢。
等三人告辞离开,宁老夫人精神头十足地让人把苏姨娘喊了来。
宁老夫人从宋妈妈手里接过一个名册,递给苏姨娘:“这上头这些年轻后生,明面上的事你不用管,你让人暗地里多多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腌臜之事。”
苏姨娘是个心思剔透之人,看着名册上那些年轻后生的名字,略微一琢磨,当即笑着问道:“老夫人这可是要给哪家姑娘说媒?”
让苏姨娘去办事,宁老夫人也不打算瞒着她,笑着道:“给咱们舟舟张罗的,你可得打听仔细一些。”
一听这话,想到世子爷看向沈姑娘那痴汉一样的目光,还有看着她那略带警告的眼神,苏姨娘心头一晃,名册差点儿没拿住。
造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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