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高二二班的和谐友好不同, 高二一班此时正充满着低气压。
已经习惯被用饱含恶意的目光看待的白鸠，像是没察觉到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一般，低着头便走到了座位上。
他先是检查了一番座位周边有没有钉子之类的陷阱或者垃圾, 在确定没事后便放下了书包, 完全无视了桌面上的各种涂鸦。
和其他恨不得用书堆成个堡垒的同学不同，白鸠从来不敢把自己的东西留在学校, 被乱涂乱画都是小事, 被扔到垃圾桶里找不到了就完全无法挽回了, 所以他的书包总是很重, 这可能也是他长不高的原因。
同学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白鸠却完全置若罔闻，他打开英语课本便开始背诵今天要默写的单词，平常他会熬夜背完，但昨天因为发生了太多事，他完全忘掉了。
为了不被劝退, 他得赶紧稳住心态提升成绩才行。
看他这副冷淡模样，有些同学忍不住了，有一个身材纤细面容姣美的男生赵鑫直接过来踹了白鸠的桌子一脚，尖声道：
“你给校草吃了什么迷魂药, 让他那么护你？听说你都住到他家里去了，你要不要脸啊！”
白鸠瞥了一眼假装低头看书的石文轩，不用想都知道这件事是谁透露的。
他也懒得解释, 想要继续背单词, 但赵鑫见状立即气急败坏地夺过他的英语课本扔到一边：
“我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是吧？！”
白鸠皱起眉头, 有点烦, 他往常遇到这种事只要沉默着忍过教训就行了, 很少遇到一再被追问的情况。
况且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颜今朝的行事风格过于随性了，更何况，白鸠也不想说——不想对这群衣冠禽兽说颜今朝到底有多好。
而这时，杨柳柳也迈着小步走了过来，他身后总是有人跟着护着，却从没人觉得是跟班，而是沾沾自喜地自封为护“柳”使者。
杨柳柳先是温温柔柔地劝赵鑫不要生气，然后俏皮地冲白鸠眨了眨眼，一副“放心我帮你”的模样，他之前也经常做这种事，但白鸠总觉得他很假，所以产生不了什么好感。
但白鸠也不讨厌杨柳柳，毕竟对方不曾欺负过他，直到他昨天从石文轩那里得知，这可可爱爱的小少爷其实是害他惨遭宿舍欺凌的罪魁祸首。
白鸠百思不得其解，他完全不懂自己何时招惹了这位受尽宠爱的小少爷，问了颜今朝之后，却得到了“可能是他嫉妒你长得比他好看”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想到颜今朝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白鸠忍不住微笑起来，要是放在以前，他很可能会想要追根究底，但现在他只想好好学习，努力成为一个配得上颜今朝，能够站在他身边，回报他的恩情的人。
“白鸠，你笑什么啊？”
杨柳柳突然很委屈道：
“你是觉得赵鑫来找你问话很可笑吗？可他也只是在乎今朝哥，想问问而已……还是你觉得我过来帮忙很可笑？那我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行了吧……我明明是想帮你的……”
说着，杨柳柳的眼眶居然有些泛红，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仅仅一句话，白鸠就从本来无辜的被害者变成了不识好歹的坏蛋，周围的同学见了连忙上前来安慰杨柳柳，怒瞪白鸠，脏话纷纷砸到了后者的身上。
白鸠突然感觉很荒谬，他怎么以前没有发现杨柳柳居然是这样的人呢，以前为什么只想活下去，而不想着反抗呢？
这样的他不配喜欢颜今朝。
于是白鸠开口道：“抱歉，我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东西，并没有笑你，因为你不是东西啊。”
杨柳柳：“……”
同学们：“……”
这话听着也没错，但怎么那么像在骂人呢？？
还没等大家琢磨过味儿来，上课铃声就响了，赵鑫朝白鸠“呸”了一声，表示先放过他，之后再找他算账，杨柳柳则看似幽怨实则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可谁知等到第一节课课间，杨柳柳的三白眼跟班夏青就又拽住白鸠的衣领，打算给他点颜色看看。而白鸠则捏紧拳头，玉石俱焚的心刚爆发出来，就听到了一声质问。
“你们在干什么？”
颜今朝从后门快步走过来，推开夏青，把白鸠挡在自己身后，皱着眉头道：
“我还以为任荣那群人只是个例，让他们退学就没事了，结果这还不到一天白鸠就又被施暴了？所以校园霸凌是这所学校的常态吗？”
“才不是！校草你不要误会，我们学校的大多数同学都很友好的，就他们一班爱欺负人，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跟着颜今朝来一班找白鸠的二班同学忍不住嚷道，其他班也有好几个围在门外看热闹的，纷纷跟着起哄，纷纷表示自己是团结友爱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所以，校园暴力是你们一班的惯例？”
颜今朝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扫视了整个一班，语气中满是失望，就差没直言你们有没有良心了。
而被这样英俊清爽的大帅哥眼神谴责的同学们，突然就觉得自己很罪大恶极，纷纷羞愧地躲开了视线。
赵鑫可不想给男神带来坏印象，赶紧澄清道：
“才不是！是白鸠这小贱人……”
“出口成脏，这就是你的教养？”
“……是白鸠这家伙先嘲笑我和柳柳的，夏青只是想给他点教训！”
颜今朝一个字都不信：“哦，他嘲笑你们什么了？”
赵鑫卡壳了，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杨柳柳说了他也就信了。他目光转过去，后者没办法，只能走过来，先给颜今朝露出一个可可爱爱的笑脸，然后委屈道：
“我和赵鑫只是关心你昨天受的伤有没有好，听说你是和白鸠一起离开的，就想问问他，结果他就嘲笑我们……”
“所以，他嘲笑你们什么了？”颜今朝耐心快要告捷。
“他啥都没说，但是嘴角上扬了一下！”
夏青看杨柳柳支支吾吾不说话，赶紧表功道，然而后者立即脸色一黑。
颜今朝倍感荒谬：“所以你们已经霸道到连笑都不允许白鸠笑一下了吗？你们问昨天的情况，他想到我救了他，高兴一下都不行？”
“……”好像也是这个理，不少一班同学其实是能感觉到当时白鸠的笑容没什么恶意的，那杨柳柳为什么硬要说他在嘲笑自己？
“那、那他还骂柳柳不是个东西呢！”赵鑫道。
哦豁。
颜今朝回头看了一眼白鸠，没想到这小可怜还有这个勇气。后者冲他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后，突然灵光一闪，也get到了颜今朝这茶香四溢的精髓似的，站出来怯生生道：
“我没有……我是在解释，那时候我想到今朝哥说我以后再也不用怕任荣他们了，就忍不住有点高兴，没想到杨柳柳突然就指责我在笑他……我都傻了，就说我是想到了高兴的东西，但杨柳柳不是东西是个人啊，当然没有笑他。”
尽管这话听起来还是怪怪的，但白鸠的语气真诚，目光低落，更别提消瘦的身形和脸上贴着的纱布有多可怜，为卖惨提供了天然条件，让大家不由得就信了他几分。
颜今朝见状叹了口气道：“杨柳柳，我知道你是杨家众星拱月的小少爷，被宠惯了所以有点敏感多疑，但白鸠真的是无心的，你可以原谅他吗？”
这话一出，四周的同学们看杨柳柳的表情都诡异起来。
而杨柳柳则僵住了，他根本没想到前几天还对自己很温柔亲近的颜今朝，今天居然这么冷淡，还维护白鸠这个废物。
但他已经被架到道德高地了，就只能不甘不愿道：
“对、对不起白鸠，是我想太多了……”
“你是想太多了。”
心情爽爆了的白鸠冲杨柳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灿烂的表情让旁边围观的同学们愣了一下，不由得在心里嘀咕，白鸠这个阴沉穷鬼居然能笑得这么好看。
颜今朝又瞥了赵鑫和夏青一眼，两人才上前不甘不愿地道了歉。
颜今朝这才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知错能改就好，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是善良的，之前不过是和白鸠有些小误会，以后做事之前要是能先想想就更好了。”
赵鑫红着脸点头，夏青也不好意思地退了几步，丝毫没发觉自己其实是在被骂做事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系统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给颜今朝开外挂，他甚至以为这人脑袋上顶了个好感度加成的万人迷圣母光环，怎么两三句酸话就把同学们搞得晕头转向，风向全转呢。
而这一通交流下来，下节课的预备铃已经响了，颜今朝这才假装焦急道：
“对了，我过来其实是想找你借下物理课本，我好像装错了。”
当然是骗人的，颜今朝只是来看看白鸠的情况，还好他来了，不然这小可怜恐怕又避免不了一顿揍。
白鸠听了赶紧从书包里把课本翻出来递过去，颜今朝看着连书皮都没有，被画成一团糟的课本封面，不由得忍笑道：
“你还挺有童心啊。”
“……这不是我画的。”
颜今朝看着白鸠垂下的眼眸和手中攥紧的拳头，这才察觉到了什么，他翻开物理课本，看到里面被画的乱七八糟的书页，以及其中穿插着的各种各样的辱骂，不由得眸色一暗。
再看看白鸠的课桌和椅子，用黑色马克笔写得“穷鬼滚出天海”的字样极为显眼，而其余的那些私人物品，也或多或少被破坏了。
杨柳柳见状赶紧殷勤道：“今朝哥，要不然你用我的课本吧！”
说罢就递过来一个包着淡蓝色书皮的课本，上面甚至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颜今朝看了他一眼，十分温柔地对杨柳柳笑了笑，然后接过了课本：
“柳柳，谢谢你。”
白鸠在旁边看着两个课本鲜明的对比，再看看光鲜亮丽的杨柳柳，突然有种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然而颜今朝突然叹了口气，表情极为真诚地对杨柳柳道：
“柳柳，我听说你很温柔善良，那你知道是谁把白鸠的东西弄成这样的吗？”
杨柳柳涨红着脸不敢说话，但又顶不住颜今朝期待的眼神，说了几个班上同学的名字，被点名的同学纷纷不敢置信地望过来，一副没想到会被出卖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谁知颜今朝非但没有调转矛头，而是继续朝杨柳柳问道：
“大家都说你是个连看到路边的乞丐都会同情的善良小少爷，也因此都喜欢你，那你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白鸠被校园霸凌了这么久，却无动于衷呢？”
“我、我不敢……”
“不敢什么？连我这个刚转学过来的人都知道你在学校有多受欢迎，你哪怕为白鸠随便说上两句话，他如今都不会这样吧？”
杨柳柳内心在大喊自己凭什么要为了白鸠说话，这不是道德绑架吗！但他也知道这不符合自己的人设（毕竟杨柳柳平时把自己架得太高了），又不想让颜今朝对自己彻底失望，只好直接抹着眼睛哭了起来。
果然，他一哭，大家就立刻心疼地上前哄人，连上课铃声响起都不顾了，杨柳柳见状哭得越发伤心，争取用眼泪抹除刚才发生的一切。
“呜呜呜我真的没有……我也想帮白鸠的……呜呜……”
同学们看白鸠这副可怜模样，觉得颜今朝这回肯定会心软了吧，谁知后者非但没有道歉，反而用着十分失望的语气喃喃道：
“哭有什么用呢，白鸠过得这么惨，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啊。”
“……”
大家看看面黄肌瘦还贴着纱布的白鸠，再看看金尊玉贵却还在嘤嘤嘤的小少爷杨柳柳，心情顿时也微妙起来，有的人甚至尴尬到不忍直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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