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舒挂断电话,却是睡不着了,以至于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下覆着淡淡的青黑色。
江望舒是很容易因为没睡好就会有起床气的体质,更何况他那双丹凤眼总是习惯性的微微掩下,流露出冷而倦的味道,没睡好,那起床气会起码陪伴他一整个上午,以至于他浑身的气压极低,下属跟他说话声音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种窘境在公司的另一个股东从国外出差回来才得以打破。
这是江望舒和段修泽难得的共友。
江望舒订了一个酒店给他接风洗尘。
人来的时候,江望舒有些吃惊,说:“你黑了。”
秦煜笑着说:“哪能不黑,外边那太阳大的,能晒得脱层皮。”
秦煜还不知道江望舒跟段修泽离婚的事情,见只有江望舒一个人,不由得问了一句,江望舒淡淡地说:“我们离婚了。”
秦煜震惊,“什么?离婚??什么情况?”
江望舒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几句,秦煜一时都没缓过来,过了好久才说:“你们俩这也够倒霉的。”
要说段修泽嘴皮子利索,是交际的好手,那么江望舒便是具有决策力的领导者,而秦煜则是技术核心。
乍一听还以为秦煜是个身体废柴的程序员,其实不然,他身材高大,肌肉结实,长相很英俊,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和江望舒和段修泽是同寝室的室友。
三人自大学起关系就很不错,也都能互相包容,因此几乎没有过吵架。
秦煜是一路看着江望舒和段修泽过来的,算是他们俩感情的见证人,比起其他人对他们离婚的拍手叫好,秦煜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心绪其实还蛮平和的,宽慰江望舒道:“放心吧,离婚是他吃亏,咱们不吃亏,到时候他想起来,咱们不让他进家门,让他跪狼牙棒去。”
江望舒应了一声,也不欲在这个话题深入下去,秦煜也识趣,揭过了这个话题。
期间江望舒的手机一直响,是信息的提示音,江望舒除了一开始回了一句,便没有再回。
秦煜问:“是谁啊?”
江望舒轻描淡写地说:“一个小朋友。”
秦煜一听,就笑了起来,说:“咱们望舒还是很受欢迎的,要实在不行,在段修泽失忆这段时间咱们跟人玩玩也行。”
江望舒看了他一眼,微微笑起来,“你说的对。”同样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江望舒问:“你和你女朋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
秦煜:“你说的是哪一个?”
江望舒:“……”
秦煜看他无言的样子爽朗的笑了起来,道:“你就不用操心我了,我还想多玩几年,起码玩到三十五岁,像你们俩校园初恋到毕业后几年都那么恩爱的少,绝大部分都是玩玩而已。”
又感慨道:“其实我挺震惊你们俩能在一块儿的,当年大一分宿舍,你们俩跟我分到一个寝室,看着人都还挺好的,结果第一天晚上就干架,是不是?”
江望舒说:“早就忘记了。”
秦煜说:“你忘了我还记得,确实是第一天晚上就干架了,我记得是你爬楼梯的时候,段修泽手贩剑拍了你屁股一下,你就跟他干上了。”
秦煜回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越发深,“还记得你怎么跟他干架的吗?你拎着拳头直接扑到他身上捶他,段修泽叫得跟杀猪一样,却一下手都没还,还趁机多摸了几把,我那时候就觉得啊,你们俩怕不是有点东西。”
提及往事,甚至多余的细节,江望舒眼神略微有些游离,语气淡淡地说:“他那会儿只是贩剑。”
秦煜却说:“不一定,我看他就跟那些小学男生一样,喜欢哪个女生就欺负她,揪对方小辫子。”
江望舒平静地回答:“或许吧。”
秦煜说:“你们十七岁就高考了吧?十七岁上的大一,我看他对你早就有意思,自己还不知道,你要是不信,你试试他,他失忆到17岁,你都二十三岁了,你还玩不过他?怎么可能?”
秦煜说:“玩别的小男生,哪有玩踢了你的前夫好啊,你说是不是,你可以考虑一下,反正你也不吃亏。”
秦煜满嘴跑火车,江望舒也并不当一回事,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秦煜说的话却是在他脑海里里浮现。
叫江望舒逐渐想起了那时候段修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现在的段修泽与那时候比起来似乎都消减了些许威力,恐怕也是因为江望舒并不是曾经那个江望舒,比段修泽要更“年长”,因此段修泽也收敛了几分。
但曾经,他们都是十几岁的时候,段修泽是非常随意的,说话很少经过大脑,行为举止也不会用大脑来思考到底是否得体,将江望舒气到极致,便大脑一片空白对其动起手来———这种频率虽然不高,但一个月里也起码会发生个一次两次。
而段修泽几乎没有还手过,江望舒最生气的时候,能将段修泽冷白色的脊背和胸口捶的一片青紫,段修泽也只是抓着他的双手不让他继续揍他而已。
这样的相处模式,在段修泽20岁的时候就被打破了,段修泽在20岁忽然性情大变,很少再贩剑,变得会察言观色,还懂得维护江望舒的情绪。
而江望舒也随着年纪的增长,情绪上也很难有太大的波动,也很少因为气因此两人的关系反倒比前面十几年都要来得融洽,再加上许多事情的化学反应,他们才走到了一起。
现在段修泽十七岁,就是很招打的年纪。
但秦煜说这人这个年纪就对他有意思,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可能?
孟闻看着还不回封安还一脸苦大仇深的段修泽,问他:“你还不回去这是想干嘛?你舅舅都打电话问我了。”
段修泽说:“我在思考一件事。”
孟闻:“……什么事?”
段修泽说:“晚饭吃什么。”
孟闻:“……”
孟闻说:“吃龙虾芝士焗饭。”
段修泽:“那得加葱和香菜,吃着香一点。”
孟闻:“哦哦,我让阿姨加。”
过了一会儿,孟闻说:“不对,你还没回答我,你踏马什么时候走?你赖我这儿是不打算走了?”
段修泽说:“让阿姨再做份凉拌黄瓜,解腻。”
孟闻:“哦哦,我跟阿姨说。”
段修泽:“再来几罐青岛鲜啤,你家有吧?”
孟闻:“……”
孟闻神色狰狞了,“段修泽!!!!你来我家当祖宗来了!?”
段修泽挠了挠头,吩咐道:“对了,再切盘水果,记得不要用我昨天晚上用过的水果刀。”
孟闻:“……”
孟闻:“所以你到底啥时候走?”
段修泽说:“不着急,我在你这里玩几天。”
孟闻说:“……”
孟闻算是明白了,这厮在这里只会捣乱,根本没法给他一点帮助,工作号被拉黑后,至今没被江望舒放出来,他还得重新跟江望舒交接,起码重新给个联系方式。
说起这件事,孟闻也觉得江望舒做的过火———被江望舒拉黑的号他不会放出来。
都是成年人了,动不动就拉黑也挺让人来火的。
但一想到这人从学生时代就这番做派,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孟闻想到这里,对段修泽说:“你真得回去了,你舅舅总给我打电话,我压力也很大,你自己都答应了今天回去,怎么又出尔反尔了?”
段修泽捏着一只水笔,强有力的手指轻松地将笔掰断,听见孟闻的话,段修泽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想听他们的话。”
孟闻随口说:“叛逆期啊这是,你以前好像也没叛逆期吧?”
段修泽说:“全在江望舒面前叛逆了吧。”
这话一出,段修泽自己都愣住了。
孟闻也没注意到段修泽的表情,说:“你们这就是猫和狗,猫和狗就是天生不对付。”
这种话,段修泽不止一次听过。
段修泽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梦境,明明只是一个梦而已,细节却十分清晰。
从他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江望舒躺在他身下,他长相漂亮非常,那双丹凤眼应该是格外凌冽却又十分秀美,又习惯性地轻掩,时刻流露出冷漠、轻蔑的讽意,唯独在此刻,他微微眯着眼,再凌冽冷倦的双眼也柔和下来,瞳孔深处沁出的情意像美酒一般令人心醉。
他望着段修泽,唇角勾起一抹笑,带着些许软软的鼻音,又轻又撩人的“喵”了一声。
回忆猛地被段修泽掐断,他坐在沙发上,一脸微妙和沉痛。
孟闻:“……”
他将新买的、还未拆封的水果刀翻出来丢给他,“新买的,利一点。”
段修泽回过神来,看向孟闻,“兄弟,你跟我‘喵’一声。”
孟闻:“?”
段修泽催道:“快,你喵一声给我听听。”
孟闻:“……喵?”
段修泽:“呕———”
孟闻:“……”
“谢了兄弟。”段修泽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我萎了。”
孟闻:“你踏马是不是有点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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