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段修泽的困扰,  江望舒也不遑多让,他捏着那条坠子,思绪再次飘远。

    江望舒一向独来独往,  不曾与人结交,  其实是有几个原因的,一是他本身就不是很爱与人说话,二是心思通透,靠近他的人揣着什么心思,  他也算清楚,  久而久之,  便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

    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业和自身,因此成绩能一直名列前茅,奖学金是年年拿的,也拿到了保研的机会,  但比起继续学习深造,  他却更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因此他放弃了继续往上读的机会。

    江望舒有这样的选择是很正常的,段修泽作为段家继承人,他从小受的教育也和常人不同,因此学业与他而言,  也不算很重要,  但他前几年在学校也拿奖学金,  也参加很多社团,  很活跃,这点江望舒比不过他,  到大三那年,  忽然退掉了很多社团。

    这个时候段修泽是远没有之前那么烦人的,  他变得沉稳,连笑都变得含蓄收敛,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带着高昂的语气,仿佛时刻都充满着精力。他变得低调了许多,跟江望舒说话,变得很有几分礼貌,不像从前那样随意。

    段修泽长得很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脸颊轮廓也颇有男人味,属于那种很纯正的帅男孩,他个子又高,皮肤也白,家庭缘故举手投足都充满自信,站在人群里其实是非常耀眼的,性格又那般张扬,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堆的人———他总能轻易地跟任何人打成一片。

    段修泽这样的性格,又很微妙地与他那张脸有些许不符合,毕竟眉眼锐气太重,纯看眼睛,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那种锋芒外露、有威慑性的类型。

    他成熟之后,心沉下来,浑身的气势倒是和那张脸孔合上了。

    也是这个时候,江望舒才真正注意到段修泽这个人。

    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他们都是同校,最近距离是同班,但因为段修泽那张扬的、烦人的性格,江望舒跟他的确是不对付的,江望舒忍无可忍揍段修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因此段修泽外形再优越,江望舒也都没有将他当一回事———谁会觉得峨眉山猴子长得帅啊?

    段修泽一变,江望舒便意识到段修泽有着一张很有优势的脸,不怒自威,很有威慑力,也充满了进攻性,可能他的性格并非如此,但有这张脸,就已经足够震慑外人。有时候江望舒心里也会想,段修泽这张脸倒是天生的独、裁者的脸,加上身高优势,通身气场,要跟段修泽唱反调都得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身板。

    这下段修泽在江望舒眼里就不再是峨眉山猴子了,而是一只休憩的猛兽,即使他友善地看着你,也觉得他的友善之下另有杀机,反倒具有一种古怪又让人着迷的魅力。

    江望舒最开始对这只猛兽的印象,大概是一个双休日开始,秦煜、另一个室友和隔壁寝室的去联谊,江望舒没有去,而是早早的去了图书馆占位置看书,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段修泽坐在他的床上。

    江望舒有洁癖,他的洁癖不算很严重,没有像那种电视剧里经常演的要用消毒水各种消毒,仅仅是比一般人更爱干净,他明令禁止室友碰他的床,更何况他睡在上铺,室友随便碰的概率是不大的,也就只有段修泽毫不顾忌随心所欲。

    当时江望舒看到,就冷下脸,将手里的书朝段修泽砸去,被段修泽一伸手臂,给接住了,他从江望舒的床上跳下来,对他说:“抱歉。”

    如此痛快的道歉,让江望舒都有些吃惊,他上下扫了几眼段修泽,也没说话,拿过段修泽手里的书坐到椅子上。

    段修泽靠在床边看他,如此安静的注视让江望舒都觉得不太自在,朝他看去,质问他:“你看什么?”

    段修泽注视着他的脸,叹了一口气,说:“你的头发长了,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理理发。”

    江望舒不想理他,段修泽却像是找到了可以做的事情一般,说:“我帮你剪头发吧,我会剪。”

    说罢,段修泽已经从抽屉里取出了剪刀,喊了一声,“江望舒。”

    江望舒不胜其烦,最后脑子一抽,还真的将椅子滑开,让段修泽帮他理发了。

    江望舒威胁道:“要是剪毁了,你的头发也别想要了。”

    段修泽笑了起来,他这会儿笑得没那么张扬,让江望舒多看了他几眼,“我脑袋圆,剃光头都好看。”

    段修泽给他修理掉过长的碎发和已经落在脖颈上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轻,也仿佛很娴熟,像是一个有过十年经验、老练的托尼老师。

    江望舒看着细碎的头发往下落,短短十分钟,段修泽便给他修好了头发,江望舒去阳台的镜子照了照,发现段修泽剪得很不错,有些惊讶,问段修泽:“你之前给谁剪过?”

    段修泽说:“噢,我上一个客户是我的耻毛,我把他修得很好看。”

    江望舒:“……”

    段修泽说:“是心形的,你想看吗?”

    他就是很自然地开了这种玩笑。

    江望舒还未生气,段修泽就笑了起来,说:“骗你的。”

    就是从这天开始,段修泽似乎不一样了。

    两人专业不同,院系不同,在学校唯一能见面的时间便是下课后的自由时间,更别提课表不一样。

    江望舒下课回来,段修泽给他发信息,没喊他名字,喊他叫“哥”,说:“哥,请帮我带份饭,谢谢。”

    江望舒看见段修泽这种客气的话有几分奇怪,他还没有回复,段修泽又给他发了一句,“爸,请给我带份饭,谢谢。”

    江望舒觉得自己若不回复,恐怕辈分都得到段修泽祖奶奶那份上,便回了:“嗯。”

    段修泽说:“谢谢爸爸。”

    还给江望舒发了一个“给您磕头了”的表情包。

    江望舒:“……”

    江望舒给段修泽带了饭,进寝室就看见段修泽在拼一个军、舰模型,拼的十分认真,那眉眼低垂,整个人莫名其妙就变得十分具有存在感。

    以前段修泽各种闹腾,可谓是上蹿下跳,江望舒都能将他视若无物,现在他安静下来,江望舒反倒做不到了。

    江望舒看了他好一会儿,段修泽都没注意到他,直到江望舒出声,段修泽才抬起眼看他,对他笑了一下,说:“快拼完了,送给你要不要?”

    江望舒看着那一艘大军舰,说:“不要。”

    段修泽点点头,说:“那我卖了换点钱。”

    秦煜回来听到他这句话,瞅了一眼军舰,说:“这个我记得很贵吧,你要卖的话卖给我好了。”

    段修泽说:“噢,限量版,三万块,我给你打八折,两万四吧。”

    秦煜:“……”

    段修泽说完这句话,对江望舒笑,那眼神似乎是别有深意的,江望舒也不知怎的,没跟他对视,而是撇过了视线。

    段修泽将最后一块零件安上去,一艘威风的军舰便完成了,他将军舰随手搁置在一旁,便吃起了江望舒给他带的饭。

    另一个室友姓李名轻,和段修泽一个专业,都是工商管理专业的,家境自然也是优渥的,难能可贵的是脾气也很不错,因此江望舒寝室关系是很融洽的,他一回来就囔囔道:“段修泽!老师点名了,我找你你不回复,搁寝室干哈呢?”

    江望舒这才知道段修泽今天都没去上课,他看向段修泽,段修泽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很淡定地回答道:“慌什么,就是逃了一次课。”

    李轻说:“什么叫逃一次课,把你分扣光,看你到哪儿哭去。”

    b大管得严,课没那么容易逃,要是逃课被发现,脾气暴躁的老师会直接将学生的平时分给扣光,届时想要拿奖学金,就很难了。

    段修泽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他唉声叹气道:“菜咸了,报吃。”

    话这么说,段修泽却还是将饭给吃完了。

    江望舒有责任向段珑禀报段修泽的异常的,但是他没有,他已经成年,被段家影响的概率已经微乎其微,而段修泽也并非是他的责任,因此他没有和谁说过段修泽的事情。

    到之后江望舒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到段修泽身上,段修泽总能发现,并对他露齿一笑,那眼里仿佛有光。

    这哪儿还像峨眉山的猴子,这分明……江望舒一时想不出形容词,但他对段修泽的抵触是肉眼可见的消弭。

    后来,江望舒撞见段修泽抽烟,他大概是第一次抽,看着也不是那么熟练,但坚持咬着滤嘴,靠在学校阳台上做出沉思的表情。

    江望舒走到他跟前,段修泽后脑勺长眼似的喊了他一声,“江望舒。”

    江望舒停下脚步看他,段修泽转过身来,瞅他,说:“我抽烟的样子帅不帅?”

    江望舒:“……”

    江望舒难得诚恳,说:“抽烟不好,伤肺。”

    段修泽回道:“不抽烟,伤心。”

    江望舒一顿,问:“为什么伤心?”

    段修泽咬着烟说:“被你绝美容颜刺伤。”

    江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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