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4烟紫】
当晚到家之后，褚素素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匆匆洗漱完就睡了。
第二天她是被某个柔软的小东西蹭着手弄醒的，睁眼便见一只奶呼呼的小黄狗，在旁边蹲着等她。
“乖。”褚素素睡眼朦胧，揉了揉狗子的头，“等下带你出去。”
狗通人性，小黄狗一听到“出去”这个词就开心地摇起了尾巴。它知道自己身上掉毛，所以乖巧地没有上床，只是在地板上来回打转。
这小玩意儿的名字叫皮皮。
当时褚素素偶然路过一家宠物店，外头挂着大大的招牌，讲明缘由——因为经营不善很快就要搬走，大部分宠物已经处理完毕，只是还剩下几条小狗，实在无力携同，所以低价贱卖，求好心人带走。
其中，那些长相乖巧可爱的狗崽早就销售一空，剩下的都是些灰头土脸的小土狗，血统难以判断，看着也不太讨喜，压根没人要。
而她只不过是恰好透过玻璃往里头瞅了一眼，就看到了那时两个月大的皮皮。
浑身皮毛黄白交织，换成人的话，大概是染发失败的程度，看着又傻又憨；被其它小狗踹到角落里也不敢还手，狼狈又凄惨。
唯独那双小眼睛，丑中还带着点可爱，一见她就瞪得圆圆的。
还有那条小尾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欢。
只那一对视，褚素素就知道自己中招了。
那天，从来没接触过宠物的她把皮皮抱回了家，给养狗的朋友打了一晚上电话，又查了一宿资料，火速网购了所有需要的东西，正式开始了养狗的生活。
好在小土狗皮糙肉厚不娇气，性格也温顺，对新手来说非常好养，至今没出过什么岔子。
之前褚素素和父母闹翻，决定搬出来一个人住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全都是自己重新置办。
皮皮是唯一的例外。
她喂完狗狗，洗漱完又吃了早餐，下楼遛狗的空档打开手机瞅了眼，果不其然又被那群朋友的消息刷屏了。
李乐儿：“我要狠狠曝光周晓莹这个臭女人！她昨晚喝多了非要跟我回家，还吐了我一身！”
周晓莹：“嘻嘻，天道好轮回，你吐我一身的时候还少了？”
总之聒噪得很，足足发了几百条，褚素素大致翻了下，没怎么细读。
甫一切出去，倒一下子就看到了心里想的人。
昨晚加上韩璇微信之后，对方没说话，不过褚素素也不急，因为她一向是喜欢主动出击的选手。
当时车子发动前，她给韩璇发了消息过去：“到家了吗？”随后就故意没再看手机。
而现在七八个小时已经过去，韩璇当然回复了，甚至又感谢了她一遍：“谢谢你今晚帮我解围。我已经到家了，你呢？”
就如同那个女孩本人留给她的第一印象一样，乖巧且恬静。
至于褚素素为什么没看手机……前一晚的话题拖到翌日早上再回复，这样第二天就能顺理成章和对方聊起来，使得接触的过程没那么突兀。
这种小心机，几乎是本能反应。
“早，抱歉，昨晚睡着了。”
褚素素慢条斯理地遛完狗，回家洗澡化妆出门，懒洋洋地打下这行并不太走心的字，而后便专心开车，“你安全到家就好。”
当她把车停稳在公司楼下时，回复已躺在了手机里。
韩璇：“早，我睡得很好。”
褚素素：“我也。你起这么早，是要上课？”
她不知道韩璇具体多大，反正看着还像在念书。
韩璇：“不是，我刚刚毕业。”
她聊天的时候语气很认真，甚至连句尾的标点都会认真打全，不带任何表情包，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干净简单。
韩璇的朋友圈也是一样，动态不多，大多是自己画作的照片，背景都是在画室里。
素描、速写、水彩、各种褚素素认识或不认识的，甚至国画的工笔白描都有涉猎，看得出来基本功很扎实。
等抱着皮皮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褚素素已经大概对这个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你画画很厉害，是学艺术的吗？”她明知故问。
韩璇：“是的。你看到我画的画了？”
接下来的话题被顺理成章地引到了韩璇身上，褚素素聊天的技巧很高明，恰当的引导加适度的倾听，很快就把韩璇的事情套了个七七八八，而关于自己，倒是一句都没说。
帝都美术学院的应届毕业生，22岁，目前正在找工作，今天起了个大早也是为了去参加面试。
帝都美院的名气很大，在全国艺术院校的排名高踞榜首，就业应该还算轻松。
褚素素有独立的办公室，所以带宠物没问题，再加上皮皮平时不捣乱，其他人也很愿意带薪吸狗。
况且之前为了一个大项目，大家都没日没夜地连轴转，完事之后所有人都纷纷跑去休假，故而今天整层楼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就算皮皮在这里跑来跑去都没问题。
客户那边还有后续工作需要处理，还是得有人继续对接，褚素素也因此来了公司。
“冰摩卡？”同事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对她挤眉弄眼，照例帮忙带了杯咖啡，“不加糖。”
“谢了。”
同事把摩卡放在她桌上，随口聊了两句，然后道：“老陈在楼下面试，去瞅瞅吗？”
“什么岗位？”
“之前那几个设计不是干不下去，集体辞职转行了吗，老板一直催招人。现在筛选了几份简历，等着面呢。”
“我又不懂设计。”褚素素笑了，但并未拒绝，“你不怕我审美不行？”
皮皮在角落的狗窝里，乖巧地睡觉。
“没事，陪着听听就行了。”同事拉起她，一同往电梯走，同时继续吐槽，“哎，不过要我是设计我也转行，工资不多、事倒不少，每天被客户的需求逼疯。”
“大不了外包。”
同事撇撇嘴：“谁知道老板怎么想的。不过说起来，今天这几个姑娘履历倒是都挺好的。”
“哦？”
“这个有三年大公司工作经验。”同事打开手机邮箱，瞧了一眼，“这个也不错。还有这个，帝都美院的……”
帝都美院？
这个早上刚聊到过的词让褚素素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忽然有种莫名的强烈预感。
说话间，电梯已然下降到了二楼。
凌晨的时候帝都下了场小雨，现已转晴，天边升起的朝阳映着淡淡霞光，也不知是否是窗户玻璃的缘故，宛若折射了一道彩虹。
面试已经开始，在长长的走廊里坐着几个人，静静地等待着前面人结束，面试官叫到她们的名字之后，就可以进去。
褚素素忽然拉了下同事的袖子，示意她停下脚步。
这里恰好是个视线死角，那边的人看不到她们，她们却可以清晰明了地观察到那边的一切。
三名年轻女生略显拘谨，轻声细语地同彼此交谈着，难掩面试前紧张的心情。
而褚素素一眼就看到了最末尾的那个女生，不禁眼神动了下。
长发和裙摆是化不开的墨，脸庞是融不开的雪，眼若流星，唇如涂朱。
可不正是韩璇。
同事见她表情忽然有了变化，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用口型问怎么回事。
褚素素轻声道：“看见熟人了。”
“熟人？”同事对她的私生活没那么了解，也没多想，“什么熟人？”
褚素素抛了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过去。
她原本打算聊一段时间再约韩璇出来，没想到现在小绵羊自己送上门来。
这种现成的机会若是不抓住，她就不叫褚素素了。
“怎么说？”
“你先进去找老陈，我等会来。”
褚素素咬着吸管喝了口咖啡，另一只手划开微信，将那些不想看的消息通通点掉；尤其是一个备注叫“夏梓露”的，几十条消息她看都没看，利索地直接删除。
同事耸耸肩，走了。
褚素素等了一会儿，眼瞧着走廊里只剩下韩璇一个人的时候，发了条消息：“面试顺利吗？”
对方如她所料，在等待的过程中秒回了。
韩璇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从包里拿出来，双手慢慢地打字：“还没轮到我。”
刚发出去这句话，就闻得脚步声从前方传来，是鞋跟和地面接触的清脆声音。
韩璇怔怔地抬头，便看到了那个颀长的身影正朝自己走来。
昨日是短裙，今天是剪裁得体的长裤。
“韩璇？”褚素素抬眉，面上是恰到好处的讶异，随即释然地一笑，“你怎么……”
韩璇一下子呆了，手足无措，试探着叫了声她的名字：“素素。”
旁边没人，褚素素便顺理成章地拿着咖啡，坐在了她旁边：“真巧，没想到你说的面试是我们公司。”
韩璇说的每个字都含蓄而内敛，裹挟着星星点点的紧张：“好巧。”
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
褚素素将这反应看在眼里，只觉得喜欢得很。
韩璇的长相本就是她最喜欢的类型，此刻轻声细语，又乖又柔，让她的心都要软化了，几乎想伸出手摸摸对方的脑袋，好好安抚对方。
不过作为才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这个念头只是轻轻地划过了褚素素的脑海，她当然不可能真的这么做，因只是莞尔道：“加油，好好发挥。”
“嗯。”韩璇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随后便是短暂的安静。
两人还不熟，再加上马上就要面试，聊天或许会影响韩璇，因此褚素素并不急着跟她说太多其他的事，打算等面试结束之后再说。
却没成想，是韩璇主动打破了沉默。
“上次的事，我想好好谢谢你。”
她总算敢侧过头来，小心翼翼地看向褚素素，脸颊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粉色：
“等你下班，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
那一刻，韩璇的眼瞳映着窗外透进来的霞光，分外明亮。
褚素素恍惚觉得有一抹朦胧的烟紫照入眼帘，却又顷刻间消失不见。
再定睛一瞧，对方眨了眨眼，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就差把单纯无害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哪还有半分妖异之色。
明明还是那只小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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