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上帝安排我捡到那只手机

    自找的事又来了,接二连三。

    有天,我在公司收美国来的传真,等事情办完,快11点了,我赶紧收拾回家,要不就赶不上地铁了。赶不上地铁其实也没什么,我可以打的,也可以走着回去,公司屋离公司并不远,顶多走半小时也就到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当时我脑子一根筋地就想赶地铁,哪怕赶上末班地铁也好。我觉得我困了,而地铁是能最快捷把我送入梦想的交通工具。

    我乘地铁从不坐,即便有座也不坐,因为我觉得男生在公共交通上是不可占用一个座位的,况且我这样人高马大的男生。小昊说我神经,大条,说我其实是性别歧视,但我坚持做我自己。后来这一奇怪的行为也影响到陈昊、迈克,他们说“我们要是坐了,就好像我们不是男人似的。”于是,凡乘公交,他们都跟着我站,几个美男在车厢里扎堆站着,是一道风景,蛮养眼的。

    那天,地铁车厢很空,我进入车厢后照例靠门那儿站,因为有点困,我闭着眼。大约过了一个站,我听到一阵手机响,肯定不是我的,我手机铃声是一声狼的长嚎,世上绝无仅有。

    而那时响起的手机铃是一种小清新风格。

    小清新铃声执着地响着,近在咫尺,我不由睁开眼,想看看这人干吗老不接,是不是跟我一样迷顿了?可是当我放眼搜寻时,四周并没人。

    我不觉好奇,甚至俯下身子,找声音的来源。也就是那一刻,我在座位底下看到一只手机,红色的。五彩的屏保急切地跳跃。

    显然,那是只遗失的手机,我捡起来,立刻看到屏幕桌面上一个女孩的照片。照片是用“激萌”拍摄的,长着两只可爱的猫耳朵和一撮猫须,由于鼓着腮帮,瞪大眼睛,照片基本属于变形的那种,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她戴着一顶杂花的绒线帽。

    说实话,我是下意识接听手机的,因为面对这么执着的来电提示,我做不到置之不理。可是,当我把手机凑到耳朵跟前时,尖锐的喊叫顿时把我吓到:“你坏蛋!”

    还没容我发声,对方继续开骂:“你就是那个小偷是吧?干吗偷我手机?!把手机还我,你!”

    不是……

    不容我解释——

    “你在哪里偷了我手机?我怎么一点没发现。太祸祸了你个小偷。到底还不还我手机啊?”手机里的女生语音急促,张扬跋扈,这下把我惹恼了,我说,是你自己掉了手机好不好,你跟人要手机至少得气一点。这么凶,谁搭理你?!

    女生喑哑了,半天:“你还不还我手机?”

    她并没有为她刚才的鲁莽道歉,我说,我还没想好。

    “为什么?那是我的欸,不是你的,你以为捡到就是你的?”

    我不会要你的手机,我说。但是到现在我还没打算还你。

    “为什么嘛——”

    你太没礼貌了!我说完,掐了手机。

    之后,手机铃无数次响,我不再接听。

    回到公寓,我把捡到的手机调置到震动档,然后扔在床根。大半夜,手机都在独自震颤。不知什么时候,它不再震,我估摸没电了。

    早晨起来,我发现那只捡来的手机真没电了。上班之前,我顺手把它揣裤兜里。

    到公司后,我找同事帮我找了个同样型号的充电器,把电充上。可是,一上午,手机都没有再震。

    我午餐回来,同事说我的手机响了好几回:“tony你换手机了?红颜色也太妖了吧。”

    我还没回话,插电门上的手机又一次震荡起来,有萌女头脸的屏保急切跳跃。

    喂,昨晚手机没电了,刚充上,对不起啊。

    对方默了一会儿:“这么说你是会还我的喽?这个手机对我太重要了,里头有许多重要的信息。”

    我心里想,管你重要不重要。

    跟我有关系吗?我说。

    她顿时被我噎到,在电话里默了好久都捯不过气来。

    ……你自己来取吧。

    “你在哪?”

    我想了下,说,淮海中路,1010号,你几时过来?

    “离得好远的。”

    难不成还要我给你送过去?

    “不要不要这倒不需要,我来取就是了。这些天你别让手机没电,我来的时候就打这个号码联络你。”

    我怼她:是,我会花钱去买个适配的充电器,让它24小时都插着。

    “那就太谢谢你了。淮海路哪一段?淮海路好长的。你几号?再重复一遍……”

    她还当真了。二姑娘。

    下班时我真去买了只适配的充电器,回到公寓插上。边插,我边想,我也够二的,赔本的买卖。但是,整整一礼拜,我都没接到那女生的来电,倒是忙着接她的其他电话,什么美容院的预约、电信局的推销,还有朋友约的下午茶……光约饭约下午茶就有三次,看来此姑娘交际甚广,朋友不少。通过接电话,我知道她叫chanel,肯定不准确,多半是音同字不同,但我觉得叫chanel挺好。

    嗯,还是回过来说鲁超哥哥的事吧。

    那天,他吻了我睫毛,我没有阻止他,而是由着他吻完左边,又把唇移到右边的睫毛上,然后才想到说,别这样……

    ——“别这样”,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风度;

    ——是好言相劝,大事化了;

    ——是哥儿们交情、义字为先、不闹得脸黑的处事方式:

    ——“别这样”是见过风雨,没啥了不起,什么事儿都有包涵,再烂的事也能设身处地替他人想一想:

    ——“别这样”,措辞太软弱了,跟没说一样。

    但我又能说什么呢?我自己都不知道要不要这样,该不该这样,而内心是否早就盼着这样?

    鲁超哥哥吻着,手顺势插进我衣领,摩挲我的锁骨。我遇到每个人几乎都这样,一个师傅教出来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大饼似乎非得配油条,才能咂吧出上海早点的味儿。到这会儿,我还不能确认这一切到底是生活在模拟戏剧,还是戏剧在寻求生活的体验?鲁超哥哥有意试探着一道陌生的锁骨,究竟是不是为了那出滥情的《泥百合》?是不是本着严肃的艺术态度,出于对艺术的执着和负责?我不知道,我太不了解艺术了,我也太不了解人。我能看出来的,只是他对那套把戏有了解,但程度不深。后来他的一句话,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他说:

    “你的锁骨真漂亮。”

    我说,怎么?

    他说:“那么深,好大一个窝。我觉得这种深陷的一字型锁骨最他妈打人眼球了。”

    哦哟,我嚷道。鲁超哥哥你别琢磨我了,你再这么,我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鲁超朗声笑起来:“哈哈哈。慌什么,好看也不是罪啊。在生活中,我在找波西的原型呢,我觉得他就应该是你这样高大俊美的小伙子,有深凹的一字型锁骨。”

    歇菜吧您,和我没关系吧,你明明告诉过我,那人是个小个子。

    “哈哈,对,记载中波西只有一米六的个子。”

    书房里刚才那点凝重,那点危机,眼看在鲁超哥哥的朗笑声中就有化解。他说我慌,我还真有点慌,怕动静大了,嫂子有听见。毕竟两个男生关屋子里有动作,不是件谁都能理解的事。有慌不是件好事。行得正坐得直的,是不带一丝丝着慌的。

    我指了指门。

    “没事,她一写东西,打雷都听不到。”

    老婆就在对门,胆敢和一个男孩谈论什么狗屁锁骨,我为他担心,哪怕是拿艺术作幌子。

    鲁超哥哥几乎贴到我的鼻尖:“问你一件事,”他说话总带着表演的痕迹,哪怕是一小句话。“你要知道就告诉我……什么是人鱼线?”

    什么啊?我有点懵。这是什么问题,这还需要问吗?是男孩都知道。

    “人鱼线,我的剧本里有这个词,第二幕的时候,奥斯卡对他的小情人说,”看到你的人鱼线,我就眩晕。”我打电话给那鸟编剧——他在北京——我问他问这是什么意思,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了半天,我还是不甚了了。后来他在电话里不耐烦了,说健身的都懂,让我跟周围健身的男孩去讨教。我立马就想到了你。你一定知道什么是人鱼线?”

    我知道啊,就是……我差点脱口而出。

    我怕上海和我们那儿的说法不一样。“人鱼线”是现在时兴的说法,在欧洲叫rnscle,是男生专用词。在我们新加披,习惯管它叫“情欲肌”,就是小腹两边,连着腰肌的那两块纵向的长条形肌肉。通常人们以为它是特别派得上用场的一块肌肉,许多男生都以rnscle强健而自豪,视其为性感的标志。其实,以我的经验,rnscle强健暴突并不代表一定好。干那事是许多因素共同完成的,而主要是神经因素,大脑支配,并不是靠某一方肌肉有力就一定能有上乘的表现,这是起码的常识。至于,rnscle为什么又叫“人鱼线”,我想,大概是因为那部分肌肉,形状有点像鱼的尾巴。我还真不太清楚,过去没去想过这事。

    可是,话到嘴边,我立马刹车,有些话、某些字眼此刻我还真不能说,字面太敏感太有指向性了,而鲁超哥哥什么情况我还吃不透,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会儿顺着他拐,会不会中他圈套啊?

    哦,就是那呀?我说。算是腹肌的一部分吧。我拍拍鲁超哥哥肚子:男人都有。

    鲁超掀起上衣,露出白白的肚皮,左右寻摸。看那阵势,我不由发笑。你还真没有,我说。你怎么会没有?我笑得更厉害。刚才我太武断了,我不知道男生也会没有人鱼线。

    “哪儿啊?哪儿?你告诉我人鱼线长哪儿?”

    一个正当年的男生没有人鱼线,你信吗?然而,他确实没有,或者说太不明显。

    不知道“人鱼线”应该在哪个部位,你信吗?我有点不信,觉得他是在装蒜,但不能肯定。

    我说,你也太缺乏锻炼了。哪天找本健身画报来,我指给你看。

    “现在不成吗?你有人鱼线吗?”

    我当然有。

    哦去,中套!话刚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中圈套了。

    “让我见识一下,”我已经猜到他会这么说。“我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让演员说这台词。我必须自己了解,才有感觉去导这段戏。”

    鲁超哥哥是艺术家,平时应该说是蛮高傲,我处在仰视他的地位。他做什么事都以艺术为目的,依据一套一套的,艺术含量很高。我不能拒绝生活中的艺术含量,否则我不是显得特平庸吗?可是,我怎么觉得“艺术”这玩意接受起来怎么那么不自然呢?也许,艺术之所以为艺术,就是因为它矫情不自然。

    “为艺术”总是个美丽的借口,我当时在“艺术”的怂恿下好像没多大顾虑,爽气地褪下裤腰,然而就那么一点点,是看不到完整“人鱼线”的,但我不敢进一步往下了。

    就是这儿,凸吧?男生有这挺跩吧?

    “漂亮——”鲁超哥哥咕嘟咽了口唾沫,轻轻触碰我的腹肌。

    我警惕地把手扣在裤腰上。

    他拨拉我手……我是有力气的男生,如果我不让,他不能拿我怎么样。

    鲁超哥哥盯着,脸明显涨红,像喝过酒似的。

    “像人鱼的尾巴吗?”

    你看呢?

    “没看出来……”

    他试图让我的人鱼线暴露得深一点。

    我挣脱了,忙着整理自己,说,别看了……就那么回事。

    他退一步,坐回到转椅上:“哈哈哈,tony你身材好棒啊,要不是你没受过表演和台词训练,我还真想让你为艺术献身呢!”

    “献身”,这两个字此刻听起来怎么那么不伟大,那么违和呢?我坏坏地一笑,说,鲁超哥哥……你饿吗?

    他没看出我的坏,问:“你呢?”

    还好啦,我觉得你应该是饿了。

    “有一点。”这会儿,鲁超哥哥才稍稍有点悟过来。

    哪里是有“一点”啊,我都听见你肚子咕咕叫半天了。

    他让转椅转了一圈,特别潇洒的样子:“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了。”

    随即,他一拍椅把,爽朗地说:“我们出去吃去!安福路上新开了家意式餐厅,那里的意大利面还不错。”

    叫上嫂子,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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