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玥儿有些忐忑不安地将钱袋揣在袖中,心里既欢喜这白来的赏钱,又担心惹来林素萼心里不痛快。
最终她还是小心问道:“小姐是不是不喜欢奴婢收齐王的赏银,小姐要是不喜欢奴婢这就把这钱扔那荷花池里去。”
说的急了,脸都涨的通红,显然十分在意她的心情。
林素萼哪里不知道这个丫头在想什么,小丫头人平时瞧着机灵今日却是有些呆笨,她笑:“好端端的,我和这赏银过不去干什么。”
又嘱咐她:“既然是赏赐给你的就好好收着,只要不是你偷蒙拐骗来的,你就放心拿着,自己存着买点首饰衣服什么的。”
玥儿这才放下心来,又傻乎乎的朝林素萼笑,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林素萼无奈想道。
她们前脚刚回院子,凳子都还没坐热,前院的丫头就又传林参清的话说齐王殿下让她晚间的时候到前院用膳。
林素萼笑着答应说自己到时候一定过去,可等传话的人一走她的脸就马上拉了下来,周嬷嬷看着她担忧道:“姑娘不想去不若就辞了齐王殿下,反正有老爷在齐王也不会说什么。”
林素萼摇摇头道:“不过就是用顿饭而已,何必让父亲为难。”
她让周嬷嬷准备热水沐浴,全身浸泡在有些微烫的水中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木桶中洒了一些花瓣,闻着淡淡花香她闭着眼让周嬷嬷给她梳洗头发。
听着身后微微的揉搓声,她内心也意外的平静下来,又想起周嬷嬷让她直接干脆拒绝齐王的事情。
她何尝不想这样,只是齐王这几次频频拜访林府实在可疑,林家往事实在特殊,她不得不深究这背后深意。
在不明白齐王真实目的的情况下,她万万不能轻举妄动得罪对方让父亲为难。
洗完澡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及腰长发头在炭盆旁边晾个七八分干就让玥儿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她不想引人注目,也未上妆,就这样素着一张脸让玥儿打了灯笼就往前院走去。
用膳的地方摆在了前院的正堂里,林素萼到的时候只见里面灯火通明,且有阵阵丝竹歌吟之声。
林府并没有豢养的乐师艺伎,只是不知道这是父亲从外面请来的还是齐王殿下自己带来的。
她低着头目不斜视的走到堂中,齐王是客,也是主,自然坐在上首。
林素萼盈盈一拜温声道:“给殿下请安,殿下金安。”
上首传来爽快笑语:“起来吧,林二小姐就坐林大人的旁边吧。”
林素萼应下,第一眼往左边瞧就看见了林参清正端坐下位,父女二人对视后互相颔首后林素萼就往左边走去,轻柔落座后不经意抬首,对面目光所及之处竟然看见了熟人。
一身青布儒衫,陈瑞文朝她微微一笑,林素萼点头致意。
内心疑虑却如泉翻涌,本就对齐王目的模糊不清的如今更是费解难安。
今日晚宴齐王邀她过来情有可原,可陈瑞文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齐王认识他?
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单凭认识就相邀这理由也太过勉强。若是齐王邀请的镇远候嫡子陈玉奇倒是情有可原,可陈瑞文只是个庶子,听父亲说齐王喜交富贵豪权家的嫡子,对庶子和外室子一向是深痛恶觉的。
还不等林素萼想明白,就听见上面齐王突然发话问道:“林姑娘,我听林大人说你和陈二公子是青梅竹马。”
林素萼答他:“是。”
她不明白齐王为何如此发问,但也顺着他的问题答复,看他下一步怎么说。
她似乎听见他嗤声笑了一下,而后听见他道:“我同你在西京倒是见过几面,从前都是见你跟在陈玉奇的后面。”
这话显然是对陈瑞文说的,陈瑞文也起身答他:“劳烦殿下还记我,兄长待我亲厚,常将我带在身边学习。”
齐王不以为然道:“镇远候府疼爱你一个庶子是你的福气,所以你更要守好你自己的本分,这要是换在别修学之家怕就是不知礼数了。”
他这话中恶意极大,明里暗里都在说陈瑞文身份卑微和镇远候府没有礼数,林素萼担忧的看向陈瑞文,见他只是不卑不亢平和道:“是。”
齐王见他老实无趣心中也索然无味,偶然得知这陈瑞文同林素萼是青梅竹马,便怀疑林参清暗暗婉拒他让林素萼选秀他是因为陈瑞文的原因。
今日便想好好看一下两个人是否有那私情,原以为陈瑞文该有些长进,却还是没脾气的窝囊废一个。
对林素萼的不喜莫名多了几分,纵然生的美如何,喜欢那样的低贱庶子,终究上不得大雅之堂。
他兴致淡淡道:“用膳吧。”
林素萼哪里有什么兴致,她随意往尝了几口就借口身子不适为由起身向齐王告退。
林参清也刚好站起来道:“殿下和我说的事情,臣想和殿下商议一下。”
听了林参清这话,齐王马上就顾不上准备好要多林素萼和陈瑞文说的一些敲打训诫之话,便一并的将陈瑞文也打发了离开。
林素萼便和陈瑞文一前一后的并排走了出去,陈瑞文落林素萼几步在她后面,灯光幽暗之下,只瞧见衣领之上一段纤细白净的脖颈,肌肤莹润如玉。
他沉默地移开视线,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逾矩,可却又什么办法呢?
从二人年幼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他要这么卑鄙可耻的活着了。
到二人要分别的岔路的时候时候林素萼忽然停了下来,陈瑞文也收住脚步,看见她转过身来。
她用眼神示意,玥儿一下子就领会她的意思,上前面把风去了,陈瑞文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也让隐云到后面去看着,以防有人过来。
微风徐徐,此时万籁俱寂天地仿佛就剩二人
林素萼眉眼俱肃看着他道:“齐王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原来是安慰他,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她却继续低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人虽因为你的身份轻贱你,你自己却不可轻贱自己。”
他心神震动,为她的话语,为自己的感情,往前走了几步低头深深看着她道:“你信我吗?”
信我早有一日,坐回那个代表那个皇权至高地位的位置。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林素萼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他二人是青梅竹马,是朋友,是亲人,更曾经在乱世中一起经历过生死。
所以她信他,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信他,她坚定道:“我信你。”
她的眼神清亮,干净,宛如一瓯清泉,让他瞬间些自惭形秽。
陈瑞文撇开脸,不敢看她眼睛,喃喃自语道:“如果我骗了你呢?”
声若蝇蚊,轻不可闻。
林素萼却听见了,她微微歪头告诉他:“人人都有苦衷之事。”
只是她有些疑惑,他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呢?这样善良老实的人。
陈瑞文闻言,只是浅浅笑:“玉娘,多谢你的宽慰。”
林素萼点点头,二人就在此分了手。
回去的路上,林素萼却还是在想刚在堂上父亲和齐王说的事,那件事应该就是齐王此次北下的目的。
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事,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对父亲,对她以至于整个林府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几日后,林素萼正在陈瑞文院中和他下棋,二人博弈之间杀得难舍难分,她棋艺说不上高超,可和陈瑞文这个臭棋篓子在一起倒显得十分突出了。
她执黑子,陈瑞文执白子,二人棋艺持平,她思索良久后落下一子。
这下林素萼展眉一笑道:“今日我运气好,怕是要输给我我了。”
陈瑞文手上执着棋子夸赞她道:“是你棋高一着,我甘拜下风。”
林素萼被他话夸得脸一红,“你净会捧着我。”
只是陈瑞文棋还未落下,玥儿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着林素萼又看看陈瑞文,显然是有些什么不好当着他的面讲的话。
陈瑞文把黑棋放回瓷棋罐中,起身笑道:“这招实在难走,我出去透透风,兴许就想出来了。”
玥儿看见他走出去后她高兴的和林素萼汇报道:“小姐,鄯州司马夫人带着褚公子来了。”
林素萼一下子惊喜的起身,“真的?”
玥儿点点头道:“是真的,老爷和夫人现在正在前院里会见她们呢。”
林素萼便笑:“想必是事情成了,你快随我去前院看看去。”
二人便一起出去,正好看见院中隐云正弓着腰和陈瑞文说什么事,陈瑞文面露笑意,显然是什么好事。
林素萼走上前去问他:“你在高兴什么呢?”
陈瑞文笑:“你让隐云和你说。”
林素萼便看着隐云,隐云便道:“回二小姐,家中来信说王姑娘嫁人了。”
王姑娘?
林素萼仔细回想这是何许人也,猛地想起这不就是陈瑞文那个嫡母逼他娶的表侄女嘛。
她惊讶道:“怎么好端端的嫁了人?”
心里却是一喜,心觉今天真是双喜临门了,他不愿娶的王姑娘嫁人了,她要嫁的褚公子也来提亲了。
隐云道:“我家公子一直躲在凉州不回去,王姑娘又一直缠着夫人给她找个如意郎君,夫人没办法就只能给她另择一门婚事了。”
林素萼听了他这话,便朝陈瑞文笑:“这是好事,我得恭喜你了。”
陈瑞文道是的,想起她刚才匆匆走出来又问“要走了?”
林素萼有些讪讪,毕竟她这下棋下到一半就把人抛弃实在说不上好,有些含糊其辞道:“院子里有些事,就先走了。”
陈瑞文点点头,送她到外门口,看着她离开后才走回房内问隐云:“褚家人来了?”
隐云答道:“是,思裘少爷跟着他姑母文褚氏一起来的。”
陈瑞文面色不变的从棋罐中重新拾起一个黑子径直的下到了棋盘中,“有始有终。”
淡淡吩咐隐云道:“把棋收了吧。”
隐云应下,走上前去收拾棋盘,看见棋局中他刚刚落下的那一子逆风翻盘,白子再无赢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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