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素萼走到黄朱朱的面前用匕首轻松划开他手上的草绳,二人相视一笑,她把匕首递给他道:“你从这边开始,我从前头开始。”
随即她跑到田哥旁边抽出他腰间的长刀,拖动着去让那些妇女孩童摩擦着割开手腕上的草绳。
先割开草绳获得自由的人也没有马上逃跑离开,而是帮着他们两个一齐拿了长刀去救其他人。
没过多久,所有人的绳子就都被解开,不约而同的大家竟然聚在一起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仿佛在等待二人下命令一般。
小素萼错愕的看着她们道:“你们还不走吗?等下他们醒来了可就走不了了。”
人群中有一个妇人道:“小郎君,我们不如把他们全都杀了吧,不然他们醒过来迟早要找上我们的。”
小素萼抬头看着众人,她们脸上或愁容满面,或眉眼带着愤怒,但更多的还是害怕,孩子们窝在母亲怀里,捂着眼睛不敢四处乱瞟。
小素萼慢吞吞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征求我的意见?”
还是那个妇人说:“小郎君智勇双全,救了我们大家免受这乱贼们的玷污,更保全了孩子们的性命,但凡您说话,我们莫敢不从。”
黄朱朱轻轻扯扯小素萼的衣袖,小素萼回头看他,他只轻轻眨眼,她就仿佛心灵相通似的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便往旁边挪了几步让出位置让他上前来。
黄朱朱挺直腰背往前走几步道:“我弟弟说的对,你们想做什么自然去做,但是现在还有孩子们在这里,就不要让他们在看见血污场面,不如早点带他们逃命去。”
小素萼也附和道:“是这样的,我给他们下的药足够他们睡上三天三夜了,足够大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众人听了,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再一次向小素萼道谢后就连忙各自逃走了。
现在就只剩下黄朱朱和小素萼了,黄朱朱走到小素萼的面前一把抱住她闷闷道:“林子,谢谢你。”
小素萼被他抱的满脸憋红,她用力推开他结结巴巴道:“黄朱朱,你……你离我远点,男女授受不亲。”
她羞的小脸通红,故意作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死死瞪着他。
孰不知,她现在衣衫破旧,发似鸡窝,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黄朱朱克制住想要笑出来小声:“林子,你怎么不喊我朱朱哥哥了。”
她把头一扬傲气道:“谁叫你昨晚上抛弃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喊你做哥哥了。”
黄朱朱问:“你生我气?”
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道:“不喊就是不喊,不生气也不喊。”
黄朱朱看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催促他道:“快点儿,咱们还要赶回去呢。”
他嘴上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身体却没动作,看着她走进林子深处,自己沉默不言捡起地上黑甲卫的长刀握在手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熹微日光从东方的天边照射过来,黄朱朱看着长刀背上自己冷若冰霜的表情。
他走到一个黑甲卫的身边,就是那个攀炎附势的小人。歪歪头看着他被田哥那一巴掌扇的通红的左脸,此时五指痕印已经有隐隐的青紫之征兆。
他语气轻松笑道:“别担心,马上就不痛了。”
第一刀,插进了心窝处,汩汩血液似泉涌而出,血腥味扑鼻而来,此人睡梦之中一声不吭便下了阴曹地府。
黄朱朱用尽全力拔出,却感觉不到疲惫似的落下第二刀。
恨极了的一刀,斩断此人命根。
谁叫他大逆不道说父皇和阉人没什么两样。今日他李珩就让尝尝阉人是什么滋味,可惜他如今人小力微,不能让这人活着经历这滋味。
只求他死了,也是做个没根的鬼吧。
第三刀落在那张丑陋惨白的面孔,那张脸被黄朱朱从左至右划开了。
第一刀,为他们刀下惨死的冤魂,第二刀,为着他李氏皇朝受的侮辱嘲笑,第三刀,是为警诫后来者。
更为警诫自己。
对着其他黑甲卫自然不必这么麻烦,一步到位,他利落一刀了断了他们,这些兵卫,本该是保卫黎明百姓的。
如今却无恶不作,比之强盗恶匪之流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让他们利落死了,倒真的是便宜他们了。
就此,事罢,他扔开长刀,再次瞥见刀背中的自己,眉眼含笑,春风得意。
虽然头次杀人,但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隐隐的有一丝激动兴奋。
他明白今晚虽然丢失了一些东西,但也得到了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
再也没有人可以侮辱他了。
小素萼牵着驴子等了好久才看见黄朱朱走过来,她一边给驴子顺毛一边看向他道:“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黄朱朱走过去自然而然的牵过她手上的牵拉绳笑:“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惩罚。”
小素萼这下子激动了,她一向最是喜欢调皮捣蛋,脑子里面千百个法子迸发了出来,她抬腿就要往那边走:“这等好事你怎么不叫上我,看我好好作弄他们一下。”
黄朱朱急忙捉住她的双手靠近道:“你别去,我脱光了他们的衣物,等下脏污你的眼。”
小素萼听他这样说,才不往那里去,黄朱朱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让她发现,不然须得将她吓个半死。
他将她抱上驴子坐下,自己牵着驴子往前面走带她往来的方向走。
“你太仁慈了。”
“什么?”
他回头看她,她正一脸闷闷不乐,看着他道:“那样的坏人,就该好好惩罚他们,好好将他们打一顿,你却只是将他们衣服扒掉。”
“你这样的性格,早晚要吃大亏的。”
黄朱朱浅浅一笑对她温柔道:“那你就将我当个仁慈的人吧。”
他感受到她的关心,那是他现在极度缺失而又极度渴望的东西,所以,就在她面前做一个仁慈的人吧。
两个人赶回了原来的地方,收敛了福伯的尸体后,小素萼就带着黄朱朱挖出了自己埋藏的东西。
黄朱朱毫不避讳她打开了包袱,只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出现在眼前,造型古朴贵气,他看见她眼神一直盯在这上面,便问她:“你想要看吗?”
小素萼见着东西看着就不简单,知道是黄朱朱和福伯的秘密,虽然他主动邀请她,但她也怕惹上麻烦,摇摇头就撇过脸去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黄朱朱把她的小心思都看在眼里,摇头一笑,打开盒子确定东西无误后就又认真放到包裹里包好背了怀里。
二人收拾好就紧赶慢赶往鄯州方向去,在未遇到黑甲卫前他们本就离鄯州只有不远的路程。
现在又有了驴子,黄朱朱估摸着今日走一天,晚上找地方休息一下,明日太阳落山前就应该能抵达鄯州城内。
小素萼骑在驴子上,她不知道给她牵驴的人以前是何等的金尊玉贵,只是散漫随意的和他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她问:“黑甲卫到底是个什么?”
黄朱朱牵着马平静答她道:“是前大将军崔固的手下的一支军队,和崔固一样以好战嗜血为名。”
“前大将军?”
小素萼抓住了重点,她问他:“为什么是前大将军,他不做大将军了还能管黑甲卫吗?”
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黄朱朱回答她,正当她以为他或许没听见打算重新再问一遍的时候突然听见他轻声道:“大概,是他不做将军做了皇帝罢。”
小素萼虽然不懂大将军为什么做了皇帝,但她却记住了黄朱朱和她说的“好战嗜血”这四个字,能带出黑甲卫那样土匪强盗一般军队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从那一刻起,她就对崔固这个名字感到厌恶和害怕,厌恶他的好战,也害怕他的嗜血,尽管她还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这个人却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默默影响着她。
晚上两个人睡在一间破庙里面,虽然不知道供养着的是哪路神佛,小素萼还是合手拜了拜虔诚道:“菩萨菩萨,今晚上借你的庙宇睡一晚上,您可千万要保佑我们平安。”
她把周围的杂草拢作一堆用来睡觉垫在身下,然后就坐在黄朱朱身边看着他用木棍拨弄着火堆里的番薯。
番薯是白天的时候他们两个路过一个农户家的时候向一个老太太给的,老太太姓李,丈夫早逝,儿子是个猎户,这几天刚好去鄯州城内售卖猎物去了。
起初李老太看见二人衣裳破烂且带着血迹斑斑还十分警惕,直到黄朱朱告诉李老太他们二人是兄妹,和父母因为饥荒从其他地方去投靠在鄯州做生意的舅舅,没成想还没到鄯州路上遇到土匪父母都被害死了。
他说的情真意切,小素萼也睁着眼睛泪眼朦胧的看着李老太。
李老太本就不是个恶人,听了这悲惨遭遇更加可怜二人,也不觉得二人身份可疑了,并不嫌弃的将两个孩子迎进了屋内。
翻出自己儿子小时候的衣服给二人换上,黄朱朱穿着合适,但对于小素萼来讲却还是有些大,还好这时候不是十分寒冷的天气,衣服也不是很厚,所以她轻松将衣袖裤脚挽上去也不会阻碍行动。
二人在李老太家用了午饭后就向她辞别了,临走前李老太还特意给了一个大番薯塞到二人的怀里并嘱咐二人路上小心。
这颗番薯自然成了二人的晚餐。
黄朱朱看着番薯差不多了拿棍子把番薯从火堆里面弄出来,先让番薯在地上晾凉一会儿。
“昨晚上的绿光是什么?”他憋了好久的问题这下子终于有时间问出来了,侧过头看着小素萼抱着膝乖巧的坐在一边。
小素萼惊讶道:“你还在想这个问题啊。”
便给他仔细解释道:“是鬼火,我在那林子里面看到一个埋尸坑上面飘起了这东西,我就拿着想办法拿一个叶子把鬼火扇到了黑甲卫能够看到的距离。”
她的答案让他惊奇万分,自古以来鬼火就是让人十分讳莫如深的存在,行人路过坟堆尚且避之不及,本朝更常有人半夜瞧见被吓死的事在。
他十分疑惑为什么她不但不害怕,反而对这种东西十分了解的样子。
小素萼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懂,便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这鬼火其实就是人死后尸骨所化,虽然看着吓人但其实并没有危害,至于为什么会跟着人走,大概就是行动之间有风带动造成的。”
黄朱朱看着她有点小得意的样子,自然也觉得她十分可爱,原来她不但胆大调皮,而且聪慧好文。
他想,他以前在宫中何曾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永远多变有趣。
小素萼伸手摸了摸番薯表皮,觉得没那么烫了,便拿起来轻松掰成两半,先是把一半递给黄朱朱,然后自己就迫不及待的往嘴巴里面塞。
黄朱朱如今虽是落难,可却还是恪守着原来的习惯,细嚼慢咽的吃着手上的番薯,说不出的优雅与贵气,仿佛在他手中不是什么乡野粗食而是什么珍馐美味一般。
他一直注意着她,看见她袖子掉下来不方便,便把自己的番薯放下对她道:“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把衣袖挽上去。”
小素萼换了只手拿红薯吃,那只换下来的手就自然而然的递给黄朱朱。
黄朱朱看着她的样子无奈一笑,还是低下头认真给她轻轻挽上去衣袖。
红色的火光照亮这空荡寂寥的庙宇,却因为这陌路兄妹互相关爱的温馨场景,也显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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