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文的妹妹是如何的粗鄙不堪林素萼并不在乎,总归人家自有人家的父母教导,轮不上她来说话。
只是,她面色平静的看着那穿着花团锦簇且趾高气扬的小姐进门,若是陈柔敢在她家有半分逾矩的行为,她也会让她知道什么叫自讨苦吃。
陈柔今日本来是不想来的,按她的话来说,一个从偏远之地升迁上来的无名小官,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没什么底蕴也没什么可以相交的价值。
更何况父亲自己今日也不来,只不过碍于同朝为官的情分,才让兄长带了她和母亲还有那个她最讨厌的陈瑞文去赴宴。
她又想起今日出门时她趁人不注意推陈瑞文下台阶时,他躲过她后露出的可怕眼神,就那样紧紧盯着她。
不像一个人,倒像一只野兽,像一匹狼。
把她吓得腿软差点当场跪下去,还好有旁边婢女扶着,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默默地走开了。
而后,她看着他竟然还敢骑着马和兄长走在一起,不由更加生气。
她的父亲是威名神武镇远侯,却有一个这样样沉默寡言的庶子,且他样貌也一般,不似兄长俊逸飘洒,实在堕了她们镇远侯府的名声。
可见其他的娘也是一个容貌粗陋的人。
他不过一个庶子,其实同奴才无异,不过是仗着父亲喜欢才在他们家像个主子一样,他不老实一点就算了,刚才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现在竟然还敢和她嫡亲的兄长走在一起,她们家的脸都要让他丢尽了。
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但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前几天她拾掇一个丫头去他面前说了他母亲的坏话结果第二天就出了意外死了。
死在井里,舌头都烂了,那样可怖的死相一直在她心里萦绕不去,别人都说这丫头是自己失足掉进井里死的,她却知道一定是他!
她知道他老实巴交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恶毒的心肠,所以她如今是绝对不敢当面再惹他的。
只能默默的给他扎小人,恨不得他骑马从马上摔下去摔死,坐船被水里的水鬼拖下去淹死,再不然叫他找一个母老虎做妻子,把他给磋磨死。
就这样在她的一路的诅咒中终于到了那什么户部侍郎的宅邸,丫鬟们带着她和母亲进了一个院子,她看着那门口竟然就一个妇人在迎接她,觉得自己受了轻视,才上了台阶就忍不住说道:“这么小的院子,比我们家丫鬟的院子都不如,怎么好意思拿来招待客人”。
她遗传了她母亲王氏的大嗓门,这一句话,嚷嚷的屋内屋外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站在门口迎客的张氏当即就低下了嘴角,笑容隐去的看着这对母女。
王氏听了这话佯装笑骂道:“无知的丫头,怎么能一时嘴快在人家家里说这样的话,幸好林少夫人大度,不然可要好好骂骂你。”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不是在责怪,反而是愈发的在纵容,竟然连个道歉都没有。张氏听了不由气急,哪里见过这样跋扈的母女,全然连基本的礼数都不顾了。
但她们这样一讲,她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勉强笑着维持自己的礼数准备让丫头们迎着她们带他们往室内就座。
却不知道玉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出来走到她身后,她言笑晏晏的将一只手搭在张氏的肩膀上,只温声细语道:“是啊,夫人以后可要好好管教令小姐的嘴巴了,这今日碰上我们家这样懂礼貌知礼节的并不追究,来日要是再在别人家再说错了话,知道的人晓得只是你家小姐嘴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镇远候府没教养呢。”
王氏听了当场就怒目而视,张氏虽然心里舒坦但明面上还是笑道:“夫人莫怪,我这妹子也是不懂说话,还请夫人见谅。”
她这一说话,其他的夫人们也过来打圆场,王氏那句“小蹄子”堵在嗓子里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她们簇拥着往里面去了
陈柔刚刚还因为这突然出现美丽女子而惊艳,没想到下一秒对方竟然就这样折辱她,更甚者她还看见刘婉莹那一众人竟然还在一旁嘲笑她。
那一刻,她刚开始有多因为对方的美丽而喜欢现在就有多厌恶忌恨,她狠狠剜了一眼林素萼,愤愤的就往里面去了。
林素萼并不在意她那眼神,反而是刘婉莹走过来担心道:“姐姐,你刚才得罪了她日后再在外面遇见了可怎么办。”
林素萼轻拍她的手并不在意道:“我并无有和她结交的心思,并不怕她。”
刘婉莹刚想同她说陈柔这人是有名的黑心肠,最喜欢用一些恶心的法子去欺负人,只是嘴还没张就看见身边的女子径直往门外去了。
而一看对方正在交谈的人,她更加惊讶不已。
刘婉莹忙走过去,一时看着林素萼,一时又看着她对面的吴怡然,她一下子倒说不出话了。
倒是吴怡然开口乐道:“婉莹,你不知道玉娘同我是手帕交吗?”
刘婉莹摇摇头。
林素萼笑道:“是我还没来得及说,不过现下你可知道了。”
刘婉莹乐呵呵的点头,她未来嫂嫂和她新认识的美人姐姐竟然是手帕交,这下子真要念一句:阿弥陀佛,正是缘分到了。
三人一齐进去了,和和气气的入了席,席间吴怡然又问刘婉莹他哥哥的伤势怎么样,刘婉莹忙说快好了让嫂嫂不要着急,等哥哥伤势一好就来娶嫂嫂进门。
刘婉莹的兄长刘榭,才刚入冬的时候就骑马将腿摔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一遭自然要好好休养,同吴怡然定在冬天的婚事自然也推迟了。
吴怡然忙羞的抬手打她,林素萼放松的坐在一旁看她们玩笑,连对面陈柔那逼人的目光也并不多在意。
客人都来齐全了,张氏就张罗着开席了,席上大家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林素萼也难得好兴致的同吴怡然和刘婉莹喝了几杯酒,才下肚不久,就脑袋发晕的上了头。
她给玥儿使了一个眼神,玥儿忙弯下腰将她扶起身,林素萼朝吴怡然道:“我有些晕,出去醒醒酒再进来。”
吴怡然点点头,又嘱咐玥儿好生照顾着她,玥儿这才扶着她从后面退出了房内。
她从偏门出了屋走到了廊下,微风一吹竟然将酒意吹散了不少,自己捧着脸还有些发烫,放下手让玥儿给自己披上她那件紫色花纹的披风就慢慢往后面的园子去了。
好巧不巧,后面的园子竟然栽了一大片的海棠树,听德叔说是几年前从外面聘请一个花匠种的,手艺是一等一的好,种下的三十八棵海棠树都活了。
如今入了春,下了雨水,过了八九天,眼见就要三月了,这园子里的海棠花也开始陆陆续续的绽放,点入胭脂的红色西府海棠,状如铃铛的粉红垂丝海棠,更有其他形状颜色各异的品种,纷纷点缀在枝头散发芳香扑鼻,教人以为误入神仙地界。
她在这海棠园林里面穿梭,玥儿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一路上从头到尾走了小半刻,没想到刚到了另一边就看见那园子后门口进了一个许久不见的熟人。
她只看了一眼他就往后要走,没想到他快走了几步将她拦住,她又侧过身往左边走,对方又不依不饶的将手朝左一伸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素萼刚开始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她环视左右瞧见玥儿在一旁呆呆站着,她顿时气道:“你主子受了难,你在那里畏畏缩缩的干什么。”
玥儿这才跑过来,忙张开手站在了林素萼和对面的男人的中间,结结巴巴道:“褚……褚公子。”
来人正是好几个月未见的褚思裘,他今日穿了件白色的长袍,束着一指宽的银底的刺绣腰带,虽然还是那副俊秀的模样,可神色之间仿若还是少了些初见时的神采飞扬,多了几分郁色。
林素萼淡淡道:“你何必再来找我,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
他见她的抗拒,不免苦笑道:“我知道当初所有不过是一场交易,只不过到底是我违约在先,害得姑娘你失了脸面,便想着在这里再给你单独给你道个歉。”
说着便拱手给她作揖行了个礼。
林素萼微微闪身避开,踱步到一旁的大石头旁边坐下,她其实也已经不怪他了,不过是她当时自作聪明时想的一个粗陋法子,如今想来倒是她的错了。
幸好褚家退了亲,不然如今她和褚思裘成了亲,到底绝了其他可能。
坐在石头上,抬头望着那顶上香花,只释然道:“我并不怪你了,只是”。
只是到底有个疑问,当初为何突然退亲,突然就将事情捅到了双方父母的眼前。
她是聪慧的,话说半句,他要想说便说,不想说也可以当做没听见。
褚思裘哪里不知道她要问什么,他心中苦涩,心中有苦难言,怎么能告诉她,怎么敢告诉她?
难道他要告诉她,他退亲是因为家中父亲严词拒绝,母亲以死相逼;或是说他退亲全是因为一个人让他做了选择,而那个人恰恰是他和林素萼最熟悉的人。
当时那个人同他下棋博弈,淡淡说道:“思裘,你若真心想娶她我不拦你,但是我要你从此离开军营,我可以让你和她安稳度过一世。”
可褚思裘怎么能忍受自己平庸一世,怎么能忍受自己又回到牢笼一般的京中。
对方看出了他的想法,又说出另一条路:“既如此还有另一条路,我说服你父亲让你留在军中,你离开她罢。”
褚思裘最终接受了对方给的第二条路,他在自己和她之间选择了自己。
离开前褚思裘道:“殿下,您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待她。”
对方将棋子一颗一颗收回到青釉棋罐里面,棋子碰撞之声和他的声音融为一体,他说:“自然。”
所以,此时面对林素萼的那说了半句的问题,他只能装作没听见。
托了个理由,便十分狼狈的离开了。
林素萼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从地上捡起一朵海棠花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原来真是有难言之隐,可她也不在乎了。
只轻声对着那花朵道:“可惜,真是可惜。”
倒不知道是在说这跌落枝头的花朵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正准备将话藏进袖中起身离开,耳边却又由远及近传来一道男声低笑。
对方说:“咱们这算是巧还是不巧了。”
她没回头,嘴角却不由一弯,听见旁边的玥儿欢喜叫了声“瑞文公子”。
她起身并不回头看他,只抿嘴笑道:“你若觉得不巧,那便请自行离开吧。”
自己便直直钻到了海棠林子里,听着耳边陈瑞文跟过来踩在着青石道上的脚步声。
陈瑞文快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块石蜜糖,见她接过后才笑道:“就算是不巧,今日我是客人你是主人,你还能赶我走?”
林素萼吃着糖并不理他,她想着管你是不是客人,纵然今日我要是在你家里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你要是惹我不痛快,也要将你好打一顿。
二人便往那花林深处走着。
玥儿故意离得远些,庆幸还好刚刚碰到瑞文公子了,瑞文公子一来小姐就开心,小姐一开心兴许就不会罚她了。
这样想着,玥儿更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更加注意这周遭环境,防止有那没眼色的人过来看见搬弄是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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