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来都有早醒的习惯,常会在枕边放一把玄铁匕首,每日睁开眼第一瞬间他就会下意识去摸那把匕首以此获得心里的安全感和慰藉,然后或起床练剑,或晨起诵书。
日日如此,勤学苦练。
今日却不一样了,他睁开眼睛后只看见那朝思暮想的人正轻轻靠在他的肩膀处,一样又不一样,风情又不风情。
她闭着眼睛眼睫乌黑挺翘,嘴唇也水汪汪的想让人一亲芳泽,实在可爱。连床也不想起,只想就此地老天荒二人相拥下去,他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的淤青处亲了一下,这是他的稀世珍宝。
他的动作惊醒了她,林素萼慢慢睁开眼睛看清楚是陈瑞文偷亲她后脸上一红,羞的问:“什么时候了?”
他抚着她的下巴,像逗狸猫似的轻挠着,说:“还早,你再睡睡。”
她却透过红色帐纱看见外面已经有熹微日光透过窗户洒进,摇摇头道:“不能睡了,今日要拜见公婆,可不能迟了。”
坐起来才感觉身下酸痛,下意识就去揉腰,被子滑落在腿上露出她的上半身,她身上系着水红色的鸳鸯肚兜露着粉般的身子,香肩上是他昨夜里亲的红痕像是红色的花瓣,艳丽非常。
一边揉一边咬着牙对着还在笑的他骂道:“都怪你,淫贼!”
这男人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明明平时看着又老实又听她的话,昨天到了那事上的时候就跟一匹狼一样,又凶狠又用力,无论她怎么求饶都不顾,一副要将她吃干抹净的模样。
昨晚上她累的迷迷糊糊,被他折腾了大半夜,还好他还十分细心叫了好几次水把她服侍的干干净净,不然今早上她铁定要跟他怄气。
陈瑞文起身伸出手帮她揉,眼神无辜讨饶道:“只怪娘子实在美丽,小可一时动心难忍,求娘子谅解。”
他的手劲不轻不重刚刚好,两腰被他揉捏的酥麻酸爽,她十分享受的嗯了一声就当原谅他了,只是他揉着揉着手又往上面爬去,被她没好脸色的一把拍下后推开她自己披了外衣下了床。
她刚穿上卧鞋外面服侍的人就听了动静抬了浴桶进来放在屏风后,周嬷嬷和云筑过来伺候她沐浴梳洗,梳洗后穿好里衣走出来时正好碰见陈瑞文也罩着一件外衣走进去准备盥洗,又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看到昨夜里见过的司琴从二人的床上找出一张白绢喜帕十分自然的收进一个雕花的匣子里,林素萼瞧见了倒是十分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即刻走到铜镜前坐下,见镜中人眼尾带着一抹春红,两颊嫣然如霞,已然是一个新妇情态,不禁轻咬嘴唇谁料更添三分春情。
周嬷嬷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也怜爱道:“姑娘昨日可吃累?”
林素萼摇摇头,只轻声道:“他待我很好。”又含着羞嘱咐周嬷嬷:“以后嬷嬷也要改口了,得叫少夫人呢。”
周嬷嬷哎的一声不舍的应下,从桌上拿起梳子就给她细细梳着,如今她已为人妇以后便再不可梳少女发式,一头乌黑秀发高高梳成发髻,左右各别云头金钗,发髻上别一支点翠牡丹嵌七宝华胜,耳边垂一对赤金坠葫芦形玛瑙耳环。
等陈瑞文穿了一套红色礼装出来后,她早已换上一身正红色绣金五彩牡丹对襟褙子搭品红色百蝶双喜纹石榴裙,他这时候才有机会端详今日穿着一身艳丽衣裙的林素萼,从前她穿一身素正所谓是清雅纯洁如水仙,如今这一身红却又是风流袅娜韵味动人。
此时见她正拿着石黛对镜画眉,他上前去站在她身后弯腰抚着她圆润双肩道:“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林素萼放下石黛,看着镜子里面倒映出耳鬓厮磨的二人,又瞧见后头桌上那一对已经让燃之将尽的龙凤花烛,转过身低声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陈瑞文笑得清浅:“极好,好极。”
旁人瞧着只觉得这夫妻二人颇为登对,一大早就颇有闲情逸致的吟诗作对,又观之二人之间情意绵绵,便可知新婚夫妇感情极佳。
莲蕊和司棋早就在卧室左边的次间摆了早膳,说是早膳其实也不算,因为要早早前去拜见亲长,中间又是要见亲戚又是要祭祖宗所以需得忙碌好一阵子,为怕两位主子挨饿,不过让小厨房的婆子简单做几样早点垫着肚子。
林素萼一边咬着鲜掉舌头的蟹粉小包,一边观察这次间环境,二人用膳的这张紫檀彩绘圆桌配有五张小凳,设在靠墙处,墙上挂着约七八只形态各异的花纹壁瓶,对面靠窗户处摆一张极为宽大的三围板直足内翻马蹄罗汉床,那地方透光好,她早已想好之后可以坐在罗汉床上绣花做东西,一定是十分舒适的。
陈瑞文率先放下筷子,林素萼见他停了也紧接着不再动,陈瑞文一直注意着她,看她只吃了几个蟹粉小包不禁关心道:“不着急的,你再吃些。”
林素萼摇摇头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怜长这么大却生了个小鸟的胃,实在吃不下了。”
二人各自的丫鬟捧来了浓茶漱盂漱口,就一起出了次间过了正堂从抱厦出去,她身后跟着丫鬟几人一起跟在陈瑞文后面略略看了几眼院内环境,四四方方的院子左右游廊相接,雕花描金,精美彩绘。
因赶着时间去侯爷和侯夫人院里并不敢多看,心中却暗暗诧异飞鹤轩的宽阔华贵,原以为陈瑞文在镇远侯府虽然得他父亲宠爱,但终究生活上必定还要次些,只是如今一瞧倒是和她认知的不一样……
这样一个好住处,纵然是给他嫡亲的兄长,镇远侯府的世子住也是可以的。
两人一齐走进了侯爷和侯夫人的院子,进了正堂见陈赣和王氏早已端坐在堂上圈椅上,左右两边各都坐满了人,林素萼不露声色扫了一遍,左边从门口到里面分别是陈柔、余娴和一个陌生男子,观其浑身器宇轩昂,同林素萼记忆中的年轻陈赣有五六分相似,想来就余娴的丈夫陈瑞章。
右边圈椅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容貌姣好面相温婉,旁边是一个同样温婉的少女,林素萼不禁揣测二人的身份。
陈赣的妾室和庶生女?
自从进了这院子,林素萼就感觉陈瑞文身上原来那聪慧狡黠的气质猛地收敛,变得沉默且老实,平凡又普通。
她心中纵有万千疑惑此时也不便多问,只能也乖顺的跟着陈瑞文向堂上的两位亲长俯身行礼。
“儿子见过父亲,见过母亲,给父亲母亲请安。”
“儿媳见过父亲,见过母亲,给父亲母亲请安。”
镇远侯笑的和善的让二人起身,王氏虽然不喜二人但碍于镇远侯在场还是不情不愿的让二人起来,对着陈瑞文道:“带你媳妇见过家里人吧。”
陈瑞文温顺的点点头,带着林素萼从左边开始认:“大哥,大嫂,三妹。”除了陈瑞章其他两位林素萼也算熟悉,只不过一个结缘一个结怨,一个笑脸盈盈,一个冷若冰霜。
陈瑞章和他又带她走到另一边介绍道:“这是湘姨娘和四妹妹。”
林素萼照着喊了姨娘和四妹妹,二人都起身回了礼,湘姨娘起身抚着她的手:“好水灵的丫头,又贤惠又漂亮,二少爷可是真有福气。”又对旁边的少女说:“婉儿,以后可要多和你二嫂嫂学学。”
林素萼谦虚道:“哪里哪里。”看向那温婉少女,对方柔柔的朝她腼腆一笑,比之陈柔乖顺许多。
才将对方和陈柔做了比较,就听见陈柔坐在椅子上阴阳怪气道:“四妹妹以后可要好好学学,以后嫁了婆家也像他们一样等到婆家人自己喝完茶了才慢慢悠悠的过来。”
屋子的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林素萼笑得人畜无害,瞧见陈瑞文对方也是一脸并不在意她幼稚的把戏,倒是余娴及时解围道:“三妹妹说什么话,明明是我们大家急着见新媳妇才起的早,二弟和二弟妹两个人来的刚刚好。”
陈柔眉眼一横,把手上的茶盏放到桌子上没好气道:“大嫂嫂你就是心善,还替她们说话,要我说——”
她话还没完就被镇远侯呵斥道:“你住嘴,你当我和你娘是死的吗!用得着你来教训兄嫂,嘴里一口一你们,一点礼数也没有,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这样毫无礼数的话,你就给我去祠堂跪个半个月。”
陈柔被他训斥的眼中憋着泪,脸上一副不乐意的表情,但还是起身扭扭捏捏福身说了句“不敢了”后就老老实实的坐下。
湘姨娘捧过旁边丫鬟手上的红漆描金托盘笑道:“好了好了,咱们也别把时辰耽搁,新妇快给老爷夫人敬茶吧,待会还要去认认咱们家的其他亲戚呢。”
林素萼双手从托盘捧过红色双喜茶盏盈盈走到镇远侯面前,旁边的丫鬟忙在地上垫上红色跪垫,林素萼缓缓跪下去恭敬道:“父亲请吃茶。”
镇远侯笑着接过喝了一口然后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张厚厚的红包递给林素萼,林素萼接过后面不改色又起身捧了另一杯茶走到王氏身边跪下轻声道:“母亲请吃茶。”
王氏的动作却相比镇远侯的利落迟缓了很多,她慢慢悠悠的接过茶轻轻吹着茶浅浅喝着,她不说起林素萼自然也不能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这是在有意刁难。
镇远侯看着她咳了几声道:“要是犯了风湿身子不爽利就回去找医士再好好看看,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王氏嘴一撇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右手从左手捋下一只金镯子戴在林素萼手上,看着约有一指粗十分华贵。
湘姨娘笑:“夫人好大方,新娘子福气。”
镇远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林素萼垂下手将袖子将手腕盖住,只有她自己知道,王氏戴在她手上的镯子意外的轻巧。
王氏抬手让林素萼起来,林素萼起身站到陈瑞文身边,镇远侯和王氏也站起来道:“走吧,去你二叔府上见见咱们家的其他亲戚。”
几人从这院内出去,走进一处青石小径,沿着青石小径向左拐过几个弯到了一处角门,进了角门林素萼这才发现陈二老爷的府邸就在镇远候府的旁边,不过曲折绕行走了一刻钟就进了一个宽阔敞亮的院子,院子里既不栽花树,也不摆缸炉等物,只矗立着一个一人高半人宽的怪石,通体呈乳白色,绕过怪石进进了一处大厅堂。
里面男男女女热烘烘的自然都是陈家亲戚,陈家亲戚说不上多,毕竟目前辈分最高的也只是陈赣这一辈,陈赣只有两个弟弟和几个姐妹,姑奶奶们自然不必在场,林素萼就跟着陈瑞文给二叔和二叔母、三叔和三叔母敬茶。
又见了她平辈的几个叔叔家的妯娌,也是昨日新婚日见过的,嫁给二老爷嫡子陈瑞珍的的珍嫂子,那是陈三老爷嫡子陈瑞琼的琼大嫂子和庶子陈瑞珊的珊弟妹,还有两家那几位分别叫陈妙、陈颖、陈薇、陈琬的四位妹妹。
妇人们觉得新媳妇逗起来不胜娇羞的模样实在可爱,个个都来打听昨晚上新婚夫妻圆房的事,几位未嫁的小姐也着实喜欢天仙似的新嫂嫂,这个问“二嫂嫂用的是什么香粉怎么这么香”,那个问“二嫂嫂用什么洗头怎么头发又黑又亮”。
林素萼一一给她们如实说了,在场的夫人小姐都暗暗记下来决心回去就让丫鬟买来一模一样的东西用。
唯二脸上淡淡表情不悦的就只有王氏陈柔母女,王氏拉着女儿皮笑肉不笑坐在一边低声骂道:“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不过看着你爹喜欢陈瑞文那杂种才高看她几分罢了。”
陈柔安慰她道:“娘不用担心,反正那林氏如今成为了咱们陈家的媳妇,您身为主母教训新妇的日子不多的是,咱们不急这一时。”
王氏满意的拍拍陈柔的手道:“还是我儿聪明。”
几位长辈都给新妇送了见面礼,或是红包,或是首饰。林素萼也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如意形刺绣串珠荷包送给了珊弟妹和几位妹妹,陈柔和陈婉自然也有,方才在她父母院子的时候林素萼也分别亲手递给她二人,里面装着的是统一打造作为见面礼的小长命锁。
只不过陈柔当然不屑一顾,转手就扔到了丫鬟怀里,倒是陈婉十分喜欢,十分珍重的收了起来。
王氏看着陈瑞文夫妇出尽了风头,心里面憋了好久的气,终于忍不住道:“既然都见过亲戚了,便该去宗祠拜祖宗入宗谱了。”
镇远侯也想起这事对陈瑞文道:“那便先去那边吧,不要误了你媳妇的好时辰。”
陈瑞文点点头,伸手自然而然的牵过林素萼的右手,夫妻两对视会意一笑,一时羡煞在场众人。
陈家的祠堂设在镇远侯府内,所以一行人就又沿着来时的折返回去,早已同这一府的亲戚说好,今日午饭摆在镇远候府,届时男科女眷大人小孩一应的都要来。
路上王氏突然说风湿犯了走不动,便跟镇远候说想回去早点休息,镇远候府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挥挥手就让陈柔扶着她母亲离开。
看着陈瑞章夫妻和湘姨娘母女觉得没什么事也干脆让几人都回自己院子里去,自己带着陈瑞文和林素萼往祠堂里去。
林素萼从小到大只进过林家的祠堂,年幼的时候回苏家老家探亲,父亲领着她去祠堂给祖父祖母做供奉,林家的祠堂摆着自有记载以来好几百号林家先人的牌位,从祭台上由下往上数十几二十层的阶梯状,因为因着阵容浩大所以祠堂也修的十分庄严精美,但是阴雨天里总是显得格外阴森森的,所以林素萼从小就不喜欢往祠堂里面去,而这次进陈家的祠堂也是及笄后的第一次。
陈家的祠堂没有林家苏州本家的祠堂大,灵位也只有三四层,只因为虽然陈家的祖祖辈辈都是土生土长的西京臣民,但是陈家从陈瑞文的爷爷往上都是目不识丁的穷人,只不过到了陈瑞文他爷爷那一辈因为某一次偶然的机会救得了前朝梁武帝,这才得以一朝鱼跃龙门加官进爵。
祠堂内燃了许多油灯显得十分明亮,加之她也不是以前的无知孩童所以也并不觉得害怕,老老实实跟着陈瑞文接过线香点燃后轻轻用手扇熄火焰跪在祭台下焚香祷告,她祷告时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十分恭敬,对着这陈家先祖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祈祷祖先保佑她家瑞文早日谋得一份好事业,他们小夫妻的日子和和美美。
睁开眼睛转过头看陈瑞文却见他神情镇定,眼中平静无波,对着他这一屋子的祖宗说不上不尊敬,只是却也好似毫不在意一般。
礼成之后,镇远候看着二人道:“既无其他事,你们便先回去休息休息,如今不过巳时,等到时候摆好了午饭开席就喊丫头来叫你们。”
小夫妻对视一眼然后恭恭敬敬的答了声是,待他先一步带着丫鬟出去后便互相携着手也离开祠堂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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