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都说余国公嫡子余庭蔚是有名的好容颜,形容俊美,资质秀丽,他不像其父母,也不像已经过世的老余国公,反而同他祖母余老夫人年轻时有几分肖似。
余老夫人前朝皇族出身,皇族多美人,余老夫人年轻时候自然是一等一的美貌,只是后来经历了一番风雨,身心大受打击,容貌也日渐有损。
所有孙辈当中,她尤其喜爱这个同自己相似的嫡孙,余庭蔚从小就是个冰雪童子,长大后也是一副清冷性子,余老夫人常常透过他的样貌去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孩子如若长大,也该是与庭蔚同等年纪,样貌也该是比庭蔚更风流俊美些,毕竟他的父母就不是俗人。
余庭蔚虽然自小在老夫人膝下长大,但是与其长姐关系也算亲近,他今年十七岁,性格再清冷也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心里也一直期盼着见到许久不解的长姐。
他此时本该出现在温暖如春的内室,而不是在这北风萧厉的梅园的,刀刻般的冷风吹刮在他那张俊美面容上,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前面带路的侍女还在自顾自说道:“我们少夫人就在前面,正等着公子呢。”
余庭蔚抚着腰间佩玉问道:“如今天气这般冷,长姐何苦要在梅园里面相见。”
那侍女道:“少夫人念着我家小姐初次来余国公府,所以带着我家小姐在园子里逛一逛。”
余庭蔚听着这个不知道是翠儿还是碧儿的丫头的回答,知道长姐一向温柔贤惠。便也不多问,只跟着那侍女又走了一段,终于在梅园中间的假山林中停下。
他站在那块最高大的奇石下环顾四周并未见到其他人的身影,正疑惑间只见一个朱红裙衩打扮的少女从另一边走出来。
见到他盈盈屈膝行礼道:“蔚哥哥。”
余庭蔚并不认识她,但他一向是个严守礼法的君子,便也给她回了礼,然后又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他偏开头问:“小姐怎么会在此女眷应当是在内室的。”
没想到对方瞧了他这生疏的神情,不禁委屈撇嘴道:“蔚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柔儿啊。”
余庭蔚转过头仔细辨认,这才想起对面是镇远候府的三小姐陈柔,从前二人也是见过几面。
他便道:“原来是陈三小姐。”
陈柔正因为对方认出自己心里一喜,正要应下就听见对方下一句道:“请问陈三小姐可有看到我长姐,听刚才那个婢女说,长姐是和你在一起。”
他正要喊那丫鬟过来回话,头一偏却没看见那丫鬟身影,隐约的他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边陈柔悄悄走近几步,做痛苦委屈状:“柔儿刚才还和嫂嫂走一起,不过这园子太大我和嫂嫂走散了,我又扭伤了脚只能待在这里。”
余庭蔚看着陈柔慢慢蹲下轻轻揉着自己的脚踝,她抬起头可怜巴巴道:“蔚哥哥,你送柔儿回去好吗?”
余庭蔚声色后退几步道:“男女授受不亲,在下还是先去帮陈三小姐叫几个丫鬟来。”
说着转身就欲走,陈柔哪里肯让她离开,几年前余庭蔚在安阳公主举办的诗会上大放异彩,夺得魁首。陈柔对其惊鸿一瞥后,从此暗托真心。
后面几次宴会上她虽然也见过余庭蔚几次,可也顾忌礼法,只是远远看着并不敢有其他的举动。
只不过现在她和余庭蔚都已经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她要是再不争取一下就真的没什么机会了。
故而她心中一急什么也不顾的就起身冲上去从后头环腰抱住要离开的余庭蔚,余庭蔚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要去掰开她,又顾忌不能碰触到她的肌肤,只能去掰开她覆着衣物的手腕。
却不知陈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得死死不放手,余庭蔚顿时怒道:“陈三小姐这是在做什么,人伦礼法都不顾了吗?”
陈柔在后面委屈嘤嘤哭道:“蔚哥哥,柔儿从三年前在安阳公主的斗诗会上就喜欢你了,这几年也一直不能忘怀。”
“蔚哥哥,柔儿喜欢你那么久,你娶了柔儿吧!”
余庭蔚大为震惊,他实在不知道身后这个纠缠她的陈三小姐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和她都没见过几次面,她哪里来的勇气来求他娶了她
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不但于二人声誉有损,他长姐以及两府也都要颜面无光。
之前他尚有不能伤害到对方的顾忌,此时却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狠心用力将陈柔的手掰开将其推开。
陈柔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到地上,漂亮的裙裳沾上了泥土,娇嫩的掌心也被地上粗粝的尘土划破一阵阵的刺痛,身上的疼痛却也不及心里面疼痛的万分之一
她只看见对面的玉面郎君皱起眉头,眼含厌恶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吐出利刃般的话语道:“三小姐请自重,你我不过几面之缘,哪里就谈得上“嫁娶”二字,更何况婚姻大事自然由父母做主,岂敢由你我私相授受。”
“今日之事庭蔚只当没发生过,三小姐有自知之明最好,不然休怪我无情上告镇远侯府。”
说着挥袖离去,独留陈柔一个人羞愤难当。
林素萼在另一处假山后将二人之间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心里也是十分震惊,她虽知道陈柔一向胆大,却也不知道她胆大至此。
让一个没见过几面的男子娶自己,说出去实在让人笑话,更何况她竟然还敢去抱住对方,幸好这余公子不是那种好色之人拒绝了她,不然今天要是让别人看见这一番事,不但陈柔名声俱毁,就连镇远侯府也要受牵连。
原以为陈柔经过余庭蔚的拒绝后会歇了心思,林素萼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狠狠捶了一下地面,不顾手上的疼痛怒道:“你既然要父母之命,那我就去寻父母之命!”
凶狠的样子同往日如出一辙,刚才在余庭蔚面上的柔情仿佛只是林素萼的错觉,林素萼心里轻叹:果然都是装的。
只是苦了余少爷,被陈柔盯上,还有难缠的事情在后面。
那边陈柔起身后自己狠绝地抹了眼中的泪花离开,行动之间并无异常,原来连脚伤都是骗人的。
见陈柔离开后,林素萼才从假山后面缓缓走出,迎面碰上了来找她的莲蕊和玥儿。
她问:“遇上了?”
莲蕊点点头:“碰见三小姐,但是我们只说是从另一边过来的。”
玥儿也接道:“也已经敲打过翠儿了,她并不会乱说话的。”
林素萼了然,主仆几人就沿着原路走回去,途中又遇上了陈婉几人。
瞧着陈婉手里捧着一簇梅花,发间也别着一朵碧玉般的绿梅,实在清新秀美。
林素萼瞧见她脸红红的,笑问:“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陈婉抿着唇不还意思的摇摇头,轻轻笑道:“刚才在园里跑了一阵儿,所以有些热。”
一旁的丫鬟竹青道:“小姐还说呢,自己跑远去看梅花,叫奴婢和秋茗姐姐好找。”
陈婉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是,只转移话题问:“二嫂嫂找到三姐姐了吗?”
林素萼点头道:“你三姐姐已经自己回去了,咱们也快回去吧,这天怪冷的,别冻坏了人。”
几人进到后堂屋的时候陈柔早就脱下斗篷在那里了,她坐在炭盆边烤着火,一见着从外面进来的几人又不禁冷嘲热讽道:“听大嫂嫂说你们去找我,怎么还比我晚些回来?”
又瞧见陈婉手上那一捧梅花冷笑道:“我说呢,原来是自个逍遥快活去了。”
在旁边由着丫鬟捶腿的薛烟微不痛快道:“陈柔,你发什么脾气?”
陈柔怼她:“我原来不知道你是这样善良的人,这么短时间就和她们玩好了。”
薛烟微旁边的柳襄灵面上不显,嘴巴却温温柔柔道:“林姐姐和婉儿妹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自然比那些刁蛮的人好亲近。”
薛烟微拊掌笑:“是这个道理!”
陈柔当即脸一黑,不能和她们发脾气,只能将满腔怒火发泄到旁边给她上药的翠儿身上,转而一巴掌挥到翠儿脸上骂道:“笨手笨脚的,做什么事。”
翠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一个红色的掌印,纵使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最不能哭出来引得陈柔更加烦躁,只是逆来顺受的跪在地上以头伏地秋陈柔饶恕。
旁边薛烟微厌恶的看着陈柔,拉着陈婉就和众姐妹去一边玩去了。
余娴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的林素萼小声道:“回来就骂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素萼瞥了一眼那边女孩堆里柔柔浅笑的陈婉,乖乖巧巧梳理着手上的花枝,而后转过头对余娴道:“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她,她就是个无风自起浪的性子。”
余娴点点头,和她坐在一起聊起了今天余老夫人寿宴将要来的客人。
地位最尊贵的淮南王妃不必多说,满京城中不谈那些有爵位的公侯人家,单是京中那些叫得上名号的官眷们能来的都来了,因故不能来的也都送上礼物恭贺余老夫人大寿。
满打满算女眷也有七八桌了。
林家人之前久不在西京,林素萼自然不了解京中权贵关系圈,加之她在西京的时候多半时间也只在闺阁之中,所以余娴同她说的她也只是一知半解,反应平平。
唯独听到来客中有一位女眷中不由愣了一下,此人正是兵部尚书的女儿董蕙心,她的另一个身份正是国子监祭酒褚瞻的二儿媳。
也就是褚思裘的的妻子。
虽说林素萼当初和褚思裘之间的乌龙之事只有两家大人知道,并未让外人知晓,可董蕙心身为褚思裘的枕边人难免不会知道一些东西。
所以当林素萼知道董蕙心也来参加余老夫人的寿宴时不免又有些尴尬,只期盼到时候宴席上并不要碰到那位褚二少夫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最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当宴席开始,林素萼坐在六人位小叶紫檀雕花彩绘圆桌上的时候,正同周围几位同辈的妇人说着话,对面空位就盈盈坐下一位青衫罗裙的少妇。
对方生的一张桃花瓣似的脸,黛眉轻扫,额饰花钿妆容颇为精美,满头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只听她眉眼顾盼之间颇有风流之态,朱唇轻启笑:“林二少夫人,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十分美丽。”
“我是董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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