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柔闯出的祸事归根结底还是与当初林素萼见到的那位余庭蔚公子有关,当日余老夫人寿宴结束后陈柔依依不舍的跟着余娴回了家,没过多久就和王氏说了自己喜欢余庭蔚的事情。
王氏是只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天下地上第一好的人,全京城的贵女都比不上的那种,就算是配皇帝的儿子也是绰绰有余,不但对陈柔多番鼓励,而且还将想要再和余国公府结亲的事情告诉了陈赣。
意料之外的得到了陈赣的迎头痛批:“余庭蔚是个什么人?那是余国公府唯一的嫡子,西京有名的才子,就连陛下都曾经有意尚公主给他。你如今跟我说想让柔儿嫁给她,自己的女儿咱们自己知道,不说余庭蔚相不相的中她,怕是余国公夫人那一关都过不了。”
王氏兀自反驳道:“夫君怎么回事,您好歹也是个侯爷,怎么还怕那有名无实的余国公呢?”
“夫君既然都说到亲家母了,那我也和您说一声,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让老大家媳妇去她母亲面前游说一番,这事不就成了。”
陈赣冷冷道:“你倒想得好,这些年来你处处刁难她,现在又想起去求人家了?”
“余国公府规矩甚严,柔儿就算嫁过去必定也要吃尽苦头,跟何况依照她的性子将来难免会闯出祸来丢了咱们家的脸面。”
王氏生气的仰着头就回怼他:“夫君现在说的轻巧,说我刁难儿媳,怎么之前也没看到夫君站出来?说白了,您就是对我生的这一对孩子有意见,对着那养在外面的小贱人生的儿子还有那狐媚子托生的姨娘生的女儿倒是十分献殷勤。”
她越说越气,继而指着他怒道:“陈赣,你宠妾灭妻!你不是东西!”
这一番骂的好不畅快,带出来从前她做农家女时的泼辣自在,将她心中积攒多年郁气都骂了出来,只是刚骂完便瞧见陈赣黑沉的吓人,一只大手高扬眼见着就要落下来。
王氏下意识畏怯的伸手去挡,没等到巴掌落下来,移开手只见着陈赣脸色阴沉的道:“这些年是我太纵容着你了,让你在我面前就敢这样放肆,你如何苛待湘姨娘我这些年只当做没看见,可你今后要再敢对瑞文的母亲有半点不敬,我就叫你见见什么是真正的宠妾灭妻。”
说话,便拂袖大步离去,独留王氏一人脚软瘫在地上,母亲?那她这个嫡母又算什么呢?双手捂着脸抽抽搭搭的哭起来,却是再也不敢说半句是非了。
晚上陈柔欢欢喜喜的来找她,并不是没有看见母亲红肿如桃的眼睛,只是更在意自己的事情有没有结果,当即就坐在王氏身边问道:“母亲,父亲怎么说?”
王氏心里一阵苦痛,一下子又落下泪来抓住她的手道:“我的儿,你父亲他不同意,为娘我也没办法啊。”
陈柔听了这话,顿时面生灰败之色,一脸惘然喃喃道:“那我怎么办?”
她一下子伏在王氏怀里哭道:“母亲,我要是嫁不了他,我便不活了。”
王氏听了她决绝的话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自己的悲伤,当即抚着她后背安慰道:“我的儿,可不要乱想,母亲刚才脑袋糊涂了才说了那样的话,你莫急,等过段时间你父亲消了气了我再去找他,定会让他同意去和余国公府结亲的。”
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陈柔也只能先勉强应下来。
只是还没等王氏再去找陈赣说这件事,腊八节后一日,陈柔的一位小姐妹来镇远候府找她,这位小姐妹姓冯,名昭昭。
冯昭昭的父亲是陈赣的下属,所以平日里她对陈柔也多有巴结,自从安阳公主留在宫中待嫁不再出席各种宴席活动后,旁的贵女也没人愿意邀请陈柔去玩,也只有这个冯昭昭还仍然死心塌地的跟着陈柔。
冯昭昭作为陈柔的亲信自然知道陈柔一直暗自恋慕余国公府大公子的事情,只见她站在陈柔面前道:“你知不知道,最近余国公夫人已经开始找媒人想要给余公子相看一门妻室了。”
陈柔原正在对镜梳发,听了冯昭昭的话惊的手上一松,贵重的白玉篦梳掉在地上咔哒一声就摔成了两截,惹得冯小姐心疼的往地上瞧了好几眼。
她不可置信看着冯昭昭:“消息确实?”
冯昭昭信誓旦旦道:“谁拿这个诓你,是我乳母的亲嫂嫂说的,她是在余国公夫人院子里做事的,消息自然错不了。”
陈柔听了这话,脸上凄楚之色愈显,她一下子伏在妆台上哭道:“这可如何是好,我父亲一时半会儿定是不同意的,莫非真叫我看着他娶了别人?”
冯昭昭瞧见她这样子皱眉抿嘴好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便凑到陈柔面前半蹲下身道:“我有一个法子,就是怕——”
她话未说完,陈柔仿若遇见救星,一下子着急的握住她的手道:“有什话你就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怕什么呢?”
冯昭昭这才悄悄和她道:“我有一个义兄姓龚,名洪,他和余庭蔚颇有些交情,如果你同意,我请他把余庭蔚叫出来,让你和余庭蔚两个人私下见一面。”
陈柔听她这话颇有些丧气道:“见面有什么用,又不是没见过面,他从未正眼瞧过我。”
冯小姐却伏在她耳后悄悄说话道:“咱们只消让我义兄陪余公子喝点酒,让余公子有些醉意,然后你再过去,到时候你们二人生米煮成熟饭不就行了。”
陈柔睁大眼睛先是惊讶,而后慢慢转笑拍着她的手道:“还是你聪明。”
她从妆台首饰盒里拿出一个干净清透的白玉镯子轻轻套到冯昭昭的手腕上,见冯昭昭喜不自禁的抚着手镯,知道这些人她随便施一点小恩小惠她们就会追随于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嗤笑一闪而过并未让人发觉,她脸上又露出决绝的表情想到:如今是后路已断,前路荆棘,唯有破釜沉舟冒险一试了。
第二日陈柔就以添置香粉胭脂的理由获得王氏的恩准出府,冯昭昭带她在一处酒楼的隐秘包厢见到了她那位叫龚洪的义兄,长得倒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的拿着一把洒金题诗的宣纸折扇。
只是为人滑腻不堪,停在她身上的视线让她很是不适,冯昭昭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两个人的请求,龚洪在窗边摇着纸扇道:“这事,我倒没做过。”
陈柔早听冯昭昭说她这义兄平生最爱金银之物,所以她早有所准备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龚洪似乎并不为所动,只是摇扇的动作似有变慢,他面露为难道:“倒是可以试一下,只是还得我回去酝酿一下。”
陈柔又放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上去,问他:“还要酝酿吗?”
龚洪早就放下扇子盯着桌子上的银票笑道:“不用酝酿了,小姐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陈柔最后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在他眼前晃荡,她冷声道:“越快越好,那五十两算是给你的定金,事成之后这一百两也是你的。”
龚洪应下,一把将那八十两抓住放进怀里,拍着胸脯向二人保证一定办到。
未过几天,冯昭昭送来消息给陈柔,让她次日午时到上次的酒楼相会,陈柔看完纸条后立马就扔到铜盆里毁尸灭迹,还来不及梳妆就匆忙去找到王氏说明天还想出府一趟。
王氏虽然疑惑她最近为何频频外出,但见着她忙面春风不似前段时间的颓丧虚弱便也答应了下来,只是让她多带些丫头免得被人冲撞。
晚间的时候余娴来到王氏这里核对一下过年时应当备给各路亲戚的礼品清单,王氏不耐的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随便扫了几眼就让余娴自己做主。
余娴临走时她又多说了句:“你妹妹明天在外头吃午膳,你让人不用做她的了。”
王氏虽然爱富贵好奢华,可骨子里还是极吝惜粮食的人。
余娴应下,心里却心生疑窦,自己回去后又找人去打听着几日陈柔这几日都在干什么,一个在陈柔院里做事的小丫头很快就将陈柔和冯昭昭前几日去了酒楼的事情告诉她,和小姐妹一起去酒楼当然无伤大雅。
余娴让人给了小丫头赏钱,自己站在热烘烘的熏笼前面伸着手烤火,神情平静的让旁边伺候的丫头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陈柔如约而至,她早早就和冯小姐等在当日的厢房里,过了一会儿翠儿进来禀话说龚洪和余庭蔚进到旁边的厢房里去了,冯昭昭立马状似焦急起身道:“我母亲给我的手镯不见了。”
陈柔道:“想来是掉在刚才的胭脂铺子里了。”
两人对视一笑后冯昭昭道:“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找找。”
冯昭昭出去后,陈柔起身贴到墙边去听,酒楼二楼隔断用的都是厚实的双层板壁,她听了许久没什么收获又无聊地坐了回去。
因着龚洪说事成之后会亲自过来通知她,可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龚洪过来,心急如焚之下便打算自己过去。
翠儿在一旁劝道:“小姐不如再等一会儿,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陈柔眼神凶戾看过来的时候她立马住了嘴,忙胆怯的低下头上前去给陈柔开了门,陈柔戴上兜帽遮住面容就走了出去。
到了隔壁厢房的门口,她先是让翠儿敲了敲,见里面没有回应这才推开门走进去,脱下兜帽只见桌上还有着冒着热气的酒菜,房间里头却没有人影。
再往里面看,只见绛红纱帐里似乎躺着一个人影,陈柔心中一松后慢慢涌上来雀跃的情绪,这龚洪虽然看着不靠谱的样子没想到做事却是迅速利落,三两下不声不响就把事情办好了。
只是也不来告诉她一声,白叫她在一旁等了好久。
当即她就让翠儿关上门在外头仔细守着,自己咬着唇羞怯又紧张地慢慢往里头走去,到了纱帐面前一声“蔚哥哥”还没喊出来之间帐中之人忽的坐起,猛不丁就从里头伸出一只手扯过陈柔的手臂将她拉到床上。
一时之间,嘎吱几声帐杆倾倒,帐纱化作红云似的包裹着她,这红纱像是一道屏障让她几乎看不清外面,一片红色之中陈柔只感觉粗喘的呼吸喷洒在她脖子边,男子厚重的气息混杂着酒味,陈柔一下子就僵硬的动弹不得。
身上人十分轻柔的隔着红纱在她脖间亲吻,她初次与人经历这样的亲密之事,整个人早已陷入了极度的喜悦之中,轻飘飘只觉得自己全身早已飘在云端,丝毫没有怀疑身上人的人会不是余庭蔚。
直到一道巨大的破门声响起,下一刻身上一轻只听见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到墙上,陈柔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床上粗鲁地拉到了地上。
红纱从她身上滑落,在地上又似乎蜿蜒成了一片猩红的血泊,她坐在血泊之中抬头看见怒目而视的兄长,以及兄长后头举着长剑的父亲。
长剑上沾染着红色的血迹,陈柔往墙角看去,只见一个男人倒在真正的血泊之中,不知死活。
不是余庭蔚,她看的明明白白,竟然是答应帮她做事的龚洪,她这才意识从开始到一切她都认错人了。
那一瞬间她几乎崩溃的要尖叫,可所有的声音都被扼制在喉咙里,下一刻胸上涌上一口闷气让她呼吸不过来,眼前一黑就再也没了意识。
晕过去的前一秒她几乎悲哀的想着: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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