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挺邡的堂弟李兰叙走了进来。

    他恭敬行礼,  “吴夫人,恕在下逾矩了。”

    陌生男子进入妇女房间,怎么说都是冒昧不合规矩。

    但是吴夫人不在意。

    这个世道她早就看穿了。

    给女人的规矩都是拿来限制女人的。

    不然规矩这么好,  怎么不给男人也用上?

    吴夫人说道:“无事,  你说吧。”

    即便是进了房间,李兰叙也规规矩矩的距离吴夫人三步远的位置站着,  不敢再往前一步。

    李兰叙让霏姨娘去外面等,关上门,  这才说道:“夫人,  在下是太后派来保护您的。”

    “太后?”

    吴夫人皱眉。

    以前最循规蹈矩的二妹如今也玩弄起权术来了?

    李兰叙将事情从头到尾娓娓道来。

    原来,自打封国和封桀联络上的探子被抓后,  李挺邡按照林诺的吩咐派了人伪装成封国探子一直在和封桀勾兑。

    连续几起针对朝臣的事件之后,封桀终于如前世一般开始对林家大姐和林家三郎动手。

    吴尚书其实并没有和封国勾兑。

    他是发现了府中借住的远方亲戚吴束和封国勾结,又讨厌吴夫人的霸道搞得他男性尊严全无,故意放任自流。

    吴尚书只知道封国和林家有仇,  想借机除掉吴夫人,  报复林家。

    他并不知道后续还有马夫和谋反之事。

    若是知道吴夫人之事牵涉谋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

    这事按照封桀的设计,原本该是吴夫人被发现毒杀小妾,吴尚书将夫人软禁,  上书请皇上评理,没想到身为吴夫人情夫的马夫担心夫人受罪,  偷偷过来放走了吴夫人,  和吴夫人私奔,最后在荒郊野外苟合缠绵,当场被抓。

    马夫被严刑拷打,供出自己和吴夫人和林家三郎密谋造反的联络人。

    只是事情刚刚开始,  霏姨娘被吴束逼着喝毒药的时候就被李兰叙的人救了。

    当然,马夫也被控制了起来。

    马夫和吴束一样,都被封国探子收买了。

    吴夫人听完,胆战心惊。

    这要不是太后娘娘英明果断,一个不留神,不仅她死无葬身之地,就是林家也浩劫难躲。

    “我明日去进宫……不……”

    吴夫人话才说了一半,立刻反应了过来。

    进宫答谢并不要紧。

    太后娘娘已经救了她,本可以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而现在却专门派人来和她说清楚其中的厉害干系。

    那就说明,太后娘娘有事要她办。

    吴夫人问道:“太后娘娘需要我这个没用的姐姐做什么?”

    “吴夫人果然如太后所料,智慧过人。”

    李兰叙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吴夫人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但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答应了下来。

    吴夫人说道:“请你转告太后娘娘,她这个大姐虽然无用,但绝不会令她失望。也请她再帮姐姐一个忙。吴尚书年纪大了,如果太后娘娘能与皇上说上话,就让他退下来吧,刚好让斌儿上去。”

    斌儿是她的大儿子。

    吴夫人补充道:“斌儿也会知恩感恩,一辈子忠于太后娘娘。”

    她好歹也当官夫人这么多年了。

    母老虎的名声在外,家里家外两手抓。

    父亲弟弟屡次三番说她,她也不放在心上,这点局势还是看得懂的。

    太后娘娘已经养出了这么大的势力,只怕已经不只是能跟皇上说上话这么简单了。

    李兰叙也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笑道:“夫人一定会如愿的。”

    等李兰叙走了,吴夫人也准备离开霏姨娘的房间。

    门口,霏姨娘乖乖的候着。

    吴夫人提点道:“你安静的闭上嘴,就不会出事。”

    “谢夫人,我明白了。”

    霏姨娘拼命的点头。

    她一贫苦女子出身,无依无靠,没文化又笨也没啥野心。

    以前还以为老爷是真心疼爱她,心里有过一点点欢喜。

    这次之后她算是看明白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相信男人,还不如相信肚子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几日后,一件吴尚书府的“小”绯闻传遍了整个京城,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借住在吴尚书府邸,一直深受吴尚书看重,并多次举荐的远房亲戚,吴束,本来前途无量,却被发现和低贱的马夫偷情。

    两个人在马车上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然后被刚刚与吴夫人叙旧之后的林效撞了个正着。

    世家公子哥竟然雌伏在粗鲁卑贱的马夫身下。

    啧啧啧。

    真下贱。

    一时之间,吴尚书不管是去哪里都成了最大的笑话。

    只是笑话归笑话,还真没人把这风流韵事当真。

    没想到朝堂之上,居然有人公开弹劾吴尚书。

    没错,一马当先的就是李挺邡家族的人。

    新任李侍郎说道:“皇上,世家公子是尊贵的象征,却甘愿匍匐在一个马夫身下,实在是有辱大周世家名誉,吴尚书引此等小人入府,还试图引荐为官,负有失察之罪,请皇上撤去吴尚书官职。”

    闻言,周喆在龙椅上坐立不安。

    那吴尚书不过就是家里的一个远房亲戚,跟他也没多大的关系。

    就因为这么一个远房亲戚喜欢男人,结果就要被弹劾罢官?

    那他呢?

    到时候百官知道还不得逼他杀了封桀?

    周喆冷汗直冒。

    偏偏李侍郎说完,刑部尚书又上前附和,要求赐以侮辱世族声誉赐马夫死罪,将吴束鞭挞三十,发配苦寒之地。

    然后是大大小小十三位官员。

    朝堂百官。

    林诺所能把控的也只有这十三位。

    看起来数量不多,只有十三个人说话。

    但是朝堂党派林立,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吴尚书这人全靠祖辈福荫上位,几十年过去了,福荫也差不多用完了。

    他所在的一派,能力有限。

    而其他的人,要么是看热闹,要么是跟他有仇的,巴不得吴尚书赶紧下去。

    至于林家,吴尚书是他们的亲戚,若是出来说话,难免有偏私之嫌,林家人默默闭嘴了。

    于是,在各人的小心思下,朝堂之上这十三个人就形成了一个仿佛百官一致逼宫的局面。

    周喆冷汗流得更厉害了。

    他甚至都开始耳鸣。

    他想起林诺多次和他逞陈述他与封桀之事的利弊。

    封桀是敌国质子。

    一个世家弟子雌伏于马夫,就要一死一发配。

    他这个一国之君雌伏于敌国质子身下……

    到时候百官逼宫……

    周喆不敢想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

    不行。

    他不能看着封桀去死。

    “皇上!您一定要严惩吴尚书。”

    “请皇上罢免吴尚书的官职。”

    “皇上……”

    吴尚书跪在地上,比周喆的冷汗还多,“皇上,这事臣也不知道啊!”

    “请皇上下御旨。”

    十三个人跪下。

    和吴尚书有仇的也跪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要不也跪一个?

    大家都跪了。

    百官逼宫啊!

    不得不说这一年多皇上的仁慈宽厚让这些狗官胆子涨了不少。

    周喆手都开始抖了。

    周喆牙关发颤,“下、下旨,罢去吴尚书官职,至于由谁接替礼部尚书之职,容后再议,退朝。”

    母后救我。

    周喆一出大殿,腿一软,差点摔了一跤。

    周喆慌慌张张的跑去找妈妈。

    此时林诺刚起床没多久,正在吃早饭。

    “母后。”

    周喆直接冲到了林诺面前。

    林诺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

    周喆自己搬凳子,在林诺身边坐下,抓住了林诺的小手臂。

    这一碰,林诺手一抖,夹着的水晶包掉在了桌子上。

    这个该死的周喆。

    林诺深呼吸,“皇帝,哀家和你说过,沉稳。”

    “母后,朕……”

    周喆看了看周围的人,立刻挥手,不耐烦的让他们赶紧下去。

    林诺趁机将自己的右手解救出来,夹了一个心的水晶包。

    等人一走,周喆迫不及待的说:“母后,出事了,出大事了。”

    “皇帝,沉稳。”

    “朕沉稳不起来。”

    太后一直说沉稳,周喆生气了,“母后,真的出大事了。”

    林诺:“……”出什么大事了,你倒是说啊。

    你以为演琼瑶剧呢?

    你听我解释。

    不听,我不听。

    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不,我不听。

    你特么倒是解释啊。

    林诺再度深呼吸:“你说,出了什么事。”

    周喆:“母后,有人要杀我,杀封桀。”

    林诺:“……”

    这牛头不对马嘴,纯靠脑补出来的描述。

    要不是她知道内情,还以为周喆遇到刺客了呢。

    林诺再度再度深呼吸,“皇帝是遇到刺客了?”

    “不是。”周喆苦兮兮的说:“母后,今晨吴尚书家里一个远房亲戚跟马夫搞那个,就是我和封桀的那个,他们两个人只是相爱而已,又没有妨碍别人。结果满朝文武都要他们死,还要罢吴尚书的官!”

    丝毫没有政治素养的周喆完全没意识到,这十三位大臣在朝堂上提出的点在于世家子弟屈辱于马夫。

    这在这些古人的心里叫以尊侍贱。

    你私下里玩玩就行了,被撤掉了遮羞布,爆出来了,那侮辱的就是整个世家阶级。

    而不单单仅仅只是男男相爱的事情。

    养男宠固然不入流,但是在这些大臣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

    真要用养男宠来弹劾吴尚书,朝堂也不会有人支持。

    林诺吃下香软的水晶包,淡定放下筷子,说道:“只是一个吴尚书而已,皇帝不比放在心上。”

    “可是,可是……万一,他们发现……”

    “他们不会发现。”

    林诺看着周喆:“你是皇帝,整个皇宫你说了算,他们不会发现。”

    “万一呢?”

    “皇帝,不要为没有到来的事情发愁。”

    话虽这么说,可是恐惧是自心底而起的。

    谁能控制得了?

    周喆十分不满林诺的回答,郁郁寡欢的走了。

    另一边,假暗卫也给封桀发了消息,吴夫人因嫉妒毒杀小妾及其腹中胎儿,又与马夫偷情被抓,马夫供出林家谋反一事。

    皇上已经派人封锁消息,召林家三郎,神勇小将军回京。

    “好。”

    封桀痛快极了。

    当初他大哥被林家三郎斩杀于马下,现在也该轮到这位神勇小将军偿命了!

    周喆苦闷的来到封桀身边,他好想好想把事情说出来和封桀商量商量。

    可是事关林家,撞见吴束和马夫之事的还是林效。

    他本来就不是个聪明的人,这要是一问,好多东西圆不上,全都露馅了。

    周喆只能憋着。

    封桀却心情很好的与他说话。

    周喆看封桀心情又十分的好,这烦人的话更说不出口了。

    算了,大佬正龙陷浅滩,他还是别烦大佬了。

    周喆烦恼了好久,连他最喜欢的后宫都不去了,后宫一下落寞了下来。

    林诺拿出了马吊给后宫妃嫔解闷,省得总来请安,让她劝皇上多去后宫。

    “不对啊。”

    996突然上线,“你会马吊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你不是说自己很无聊吗?”

    “因为马吊很无聊啊。”

    996  :“?”

    林诺摊摊手,“马吊靠的是计算和记忆,只要记住了每张牌,结果就算出来了,没意思的很。”

    996  :“你不要装逼。”

    林诺:“那咱们来一局。”

    996  :“来就来。”

    996在林诺的意识海开了一局二人麻将。

    一局后。

    996惨败。

    林诺:“二人麻将更好算。”

    996  :“再来,我不服。”

    第二局,惨败。

    第三局,继续败。

    “算了,别玩了,无聊死了。”

    996泪目了,它一个堂堂系统,论计算能力,居然算不过一个人类!

    996  :“最后一局,我跟你拼了!”

    林诺:“……”说好的克己呢?你一个系统不需要跟你家主神大人一样克己,克制欲1望吗?

    后宫有了马吊,那是一天开三把,早上一把,下午一把,晚上一把。

    大家都有儿有女的,皇后的位置也定了,皇上也不来,那还不如和和美美的打打马吊呢。

    周喆惶恐着惶恐着,刚刚等到吴尚书的风波过去,还没缓过劲儿来,就看到平常最爱嬉皮笑脸的友多禄在哭。

    周喆问他,“怎么回事?”

    友多禄擦了擦眼泪,“奴才给皇上请安。”

    “朕问你为什么躲在这里苦?”

    “是奴才的一个朋友去世了,所以奴才伤心。”

    周喆:“得病了?”

    友多禄摇头,“这事太脏,奴才还是不说了,免得污了皇上的耳。”

    一说脏,周喆眼皮就开始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朕命令你说!”

    因为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周喆语气带上了几分冷厉,吓得友多禄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地上。

    友多禄说道:“奴才有一个一起进宫的朋友,一直在御膳房当差,昨日……”

    说到伤心处,友多禄又流起了眼泪。

    友多禄:“昨日,他被人打死扔进了枯井里。”

    “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宫里随意伤人?”

    “是御膳房的管事太监干的,只因为……”友多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他和侍卫有染。可是皇上,我朋友他就是一个小太监,那侍卫的身份自然是高过他的,他又如何能拒绝禁卫军的要求?禁卫军地位高,可不就只能处置一个没什么分量的小太监了吗?”

    周喆脚下踉跄。

    就,至于打死吗?

    不就是男欢男爱吗?

    周喆浑身冰凉。

    周喆仓皇逃离。

    他好害怕。

    好怕自己和封桀的事情被发现,然后大臣们瞒着他把封桀处死。

    要是大臣们都要封桀死。

    他就算能力排众议,也难保不会像西山行宫一样,大臣们私下派杀手去杀封桀。

    而且,他根本无法保证宫里的侍卫就是安全的。

    别的不说,林效原本不就是禁卫军吗?

    以前林效当差的时候就负责在宫里巡逻。

    连禁卫军都忍不了。

    到时候他能调动谁来保护封桀?

    周喆惊恐极了,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封桀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还以为是小皇帝周喆害怕林家谋反之事。

    他轻拍着周喆的后背,“别怕,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

    周喆咬紧了牙关,身体还是忍不住发抖,“我怕失去你。”

    “不会,不会……”

    封桀安慰着他。

    第二天,封桀得到了假暗卫的消息,林家三郎入狱,太后跪在殿外求情被幽禁冷宫。

    封桀午饭多干了两碗。

    渐渐的那些原本心照不宣的有关封桀和周喆的流言,在林诺的默许和东厂的助攻下,开始在明面上游走。

    周喆眼睁睁的看着朝臣们针对封桀的奏折越来越多,大多数虽然没有明说就是因为他和封桀的私情要封桀死,但是那种无中生有,无事生非,瞎几把扯淡的罪名越来越多。

    甚至,封桀的饭菜中被人偷偷下了毒,幸好友多禄先试毒,封桀才没有中招。

    而友多禄中毒之后吐了好多血,一直没有好。

    周喆太害怕了。

    他跑到林诺跟前,“母后,你救救他,救救他。”

    林诺冷漠的推开他,“皇帝,你是大周的皇帝,你的父皇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事到如今,哀家也没有办法了,你必须在朝臣还没有彻底发作之前,将封桀处理干净。”

    “你……”

    周喆瘫坐在椅子上,他用一种“你怎么会如此无情”的表情看着林诺。

    “母后,封桀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是我最爱的人啊!”他哭着说。

    林诺脊背笔直,端庄威严的坐着,“如果皇帝你觉得太过残忍,无法处理,哀家可以帮你处理。”

    “不!不行!”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如果他不尽快把封桀处理干净,那么太后就会亲自动手吗?

    “母后,你为了皇位要杀一个无辜的人,你不觉得对他而言,这不公平吗?”

    那你为了你的爱情,牺牲了整个周国就公平了?

    林诺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仍旧是那位高贵无比的太后,“哀家不在乎皇位,哀家要的是大周国祚绵长,百姓安居乐业。”

    “大周的百姓安居乐业和封桀有什么关系!”

    周喆站起来,歇斯底里的喊道:“他是无辜的。”

    林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大周也是无辜的。”

    “母后,你太无情太无情了,如果封桀死了,我也不活了!”

    说完,周喆跑了。

    周喆跑出去,撞到了小九。

    他失控一般的大喊,“凭什么朕要为了大周着想,凭什么朕要为了百姓杀死自己心爱的人,凭什么!”

    小九跪在地上,低着头,“皇上,这是您的责任。”

    “不,朕不要!”

    他就要使性子,他就不杀封桀。

    小九眼底浮现几缕精光,“除非,您不是皇帝。”

    “什么?”

    小九额头贴在地上,“皇上,您只要一日是皇帝,就一日要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是天命。”

    “那我不要这个天命!”

    周喆嘶吼了一声,跑了。

    福如海在后面追。

    周喆将自己塞进封桀的怀里,幽幽的哭着。

    封桀吓到了,他刚得知消息,林家被抄家了,太后病重快死了。

    想到周喆事母至孝的过往,还以为周喆是在为太后伤心,正要安慰几句,周喆却突然抬头说道:“大臣们都要我杀了你。”

    “什么?”封桀懵了。

    周喆一边小声的抽泣一边说:“大臣们说你祸乱君心,说你是妖孽,说你要害了周国。”

    很明显,这又是周喆以脑补为结论总结出来的话。

    封桀信了。

    毕竟这些日子他确实干了不少妖媚惑主的事。

    他还以为是自己陷害林家,谋害林家满门的事情败露了。

    周喆问:“封桀,我跟你回封国好不好?”

    他太痛苦太难受了。

    难道当皇帝就必须牺牲自己心爱的人吗?

    他不要。

    凭什么?

    如果当皇帝就必须埋葬所爱,那他不要当了。

    他要和封桀回封国。

    他相信封桀会保护好他的。

    封桀和他不一样,封桀是大佬,更厉害,更有能力,永远能绝地反击。

    “你,你说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话,这巨大的惊喜,直接把封桀砸懵了。

    九五至尊。

    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位子。

    多少人想要。

    又埋葬了多少红颜枯骨,将士血肉。

    而现在周喆竟然愿意为他抛弃一切。

    周喆眼眶挂着泪水的看着封桀,“封桀,如果我不是皇帝,不是周喆,你还会爱我吗?”

    “傻瓜,当然会。”

    封桀亲吻掉他眼角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如果你真的愿意,我会倾尽一生去爱你。”

    但是,你放得下后宫的三千佳丽,放得下你的孩子吗?

    封桀心里充斥着疑问。

    他甚至对自己说,这一次,只要这一次,他真的是真心的。

    那么过往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了。

    反正林家已经死绝了,一个噩病缠身的太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哥哥的仇也算报了。

    至于封国。

    无所谓了。

    既然封国对他无情,他又何必去当那忠心的儿臣?

    封桀说:“但是我们不去封国,从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只有我们,仅有我们。”

    所以绝对不可能带上你那些妃嫔和儿女。

    “嗯。”周喆重重的点头。

    隔天,他收拾好一大堆金银细软,然后去见了林诺,一开口就是,“母后,朕要退位。”

    意料之中。

    毕竟是爱情占领了脑部全部空间的男人。

    林诺挑眉,“退位?”

    “对。”周喆兴冲冲的说:“朕已经拟好了圣旨,退位给皇后的儿子,大皇子,周巽。”

    “皇帝!”林诺一巴掌拍桌子上,掌心又红了,她忍痛说道:“绝不可能,只要哀家在一天,绝对不会允许皇帝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母后,你说过你会永远站在朕这一边。”

    “哀家说的是在保住大周江山黎民的基础上。”

    周喆:“朕退位给周巽,大臣们一样治理国家,对江山黎民有什么危害?”

    “那你退位了干什么?浪迹天涯吗?那你的妻子,儿子,女儿,都不要了吗?你连哀家这个母后也不要了吗?”

    “朕不管。”周喆堵住耳朵,“朕现在管不了这么多,朕只想活得开心。”

    “你——你——”

    林诺捂着胸口,“哀家养了你二十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哀家的?”

    “母后,朕心意已绝。”

    “除非哀家去死,否则你给我待在太后宫哪里都不准去!”

    林诺刚说完,怒急攻心一般,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周喆吓坏了,慌忙叫人。

    太后宫的人慌乱的将太后扶到床上,张太医过来诊治后说太后旧疾发作,生命垂危,恐怕一时三刻醒不过来。

    周喆愣了许久。

    他哭着说:“母后对不起。”

    然后,他在太后宫外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亲自召集朝臣,宣布册封皇后的儿子周巽为太子,并立刻让位于他。

    朝臣们震惊了。

    朝臣们疯了。

    朝臣们傻眼了。

    特么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是失心疯了吗?

    朝臣们齐齐跪下,“皇上,不可啊,此事绝对不可!”

    周喆:“朕心意已决。”

    “皇上……”

    “皇上今日要退位,除非从老臣的尸体上跨过去。”

    “皇上,大周不能没有皇上啊。”

    周喆说完,撒腿就跑,然后将打包的金银在李挺邡带领的禁卫军的放水下,飞速来到京城郊外的马车旁。

    他打开马车车帘。

    封桀披着披风就坐在里面。

    他皮肤苍白,宛如高山冰雪。

    眉目冷峻,如水墨丹青勾勒。

    周喆看到他就有了主心骨,他上车,笑着说:“我来了。”

    封桀被他的神速吓到了,“为何这么着急?”

    “太后病重,太医说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怕再不走走不了了。”

    周喆的意思是,怕太后醒来,他就会被抓回去。

    封桀却以为他是怕太后去世,将要守丧。

    想到周喆为了自己连事母至孝的太后都抛弃了,真的爱自己爱到了骨子里,封桀彻底放下了以往那些恩恩怨怨。

    是啊,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至少如今,他选择的是他,不是吗?

    封桀笑了。

    从瘫痪后至今,第一次发自肺腑的笑了。

    看到封桀笑了,周喆晃了眼,他也笑着扑进了他的怀抱。

    从此,自由和幸福围绕着他们。

    他们再也不比相互欺骗和惊惧了。

    马车悠悠的驶向城外。

    而城外,东厂的人早就已经埋伏好了。

    ……

    大周的皇帝跑路了。

    大周那个王八蛋皇帝带着封国质子跑路了!

    大周那个贤明的皇帝跑得悄无声息了!!!

    整个朝廷都乱了。

    皇后六神无主的带着自己才刚满一周岁的太子。

    她是坐过当太后的梦。

    但是也没想过这么快啊。

    现在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好消息!太后苏醒了。

    不不不。

    如今是太皇太后的林诺苏醒了。

    她拖着病重的身子,一步一喘,三步一咳的出来主持大局了。

    林诺抱着一周岁的太子上了朝。

    林诺坐在帘幕后面,一边咳嗽一边虚弱的说:“如今皇上已经逍遥而去,不知所踪,哀家只是一介妇人,如今也是六神无主,大臣们有什么见解,便说出来让所有人一起参谋参谋。”

    死硬皇派,林诺党,中间派,墙头草全吵起来了。

    吵了半天,无外乎就是周喆跑了,既然帝皇已经下了旨意,那就应该迎新帝登基。

    但是新帝年幼,势必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那么摄政大臣应该由谁来当呢?

    反正,新帝登基定了,林诺就放心了,至于摄政王,想怎么吵怎么吵吧。

    林诺拿着手里的小老虎逗孩子,时不时的咳嗽一下。

    吵了半个时辰了。

    林诺累了,把孩子交给了琳琅。

    一个时辰了,还没个结果。

    林诺看琳琅也挺累的,让小九接过。

    然后孩子就在琳琅和小九手里来回的转悠。

    这孩子倒也乖,竟然不哭不闹,一见到小九就咯咯的笑。

    林诺笑:“这孩子还挺喜欢你的。”

    小九僵硬着手臂,“小太子喜欢奴才是奴才的荣幸。”

    两个多时辰了。

    眼看该下班了。

    林诺坐不住了,她剧烈的咳嗽两声,给林诺党递去暗示。

    林诺一党说道:“既然大家谁也无法说服谁,不如让太皇太后定夺。”

    太皇太后?

    林父率先出来反对,“先祖有言,后宫不得干政,太皇太后如今虽然地位尊崇,但到底是后宫。臣建议请老王爷出山,再行定夺。”

    林父这建议对死皇派有利。

    中间派,墙头草无所谓。

    但是林诺党不同意啊。

    他们是太后太后的人,若是太皇太后选摄政大臣,那么选他们的概率就大。

    这可是他们上位的好机会。

    林诺党看林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可不就是傻子吗?

    亲生父亲反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女儿很大概率会在三大摄政大臣中给自己爹留一个位置啊。

    这样林家地位不就一下不一样了吗?

    林诺党不同意,皇后娘家也有意见,他们觉得既然要参考太皇太后的意见,那怎么着皇后的意见也要参考一下吧?

    皇后是苏家出身,自然会帮着苏家。

    远的不说,皇后的娘家昨日就已经进过宫了。

    一群各怀鬼胎的又吵起来了。

    林诺脸色臭臭的。

    要下班了,知不知道?

    吵了几个时辰了。

    这群大臣口不干,肚子不饿吗?

    眼看林诺快爆发了,小九偷偷从衣袖里拿出一包绿豆糕。

    那绿豆糕是拿油纸包着的,一个都没有碎。

    林诺纯纯的感动了。

    小九好贴心。

    小九真可爱。

    林诺将绿豆糕和琳琅,小九分着吃。

    吃完了绿豆糕,还饿。

    林诺彻底听不下去下边一群人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说一些车轱辘话了。

    “安静。”

    没人搭理。

    林诺起身,抓住一旁的前朝花瓶,用力往下一拉。

    一米高的花瓶应声碎裂。

    “吵够了没有!”

    林诺冷声呵斥。

    朝堂,终于安静下来了。

    “哀家让你们过来是商量对策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党同伐异,吵个没玩。”

    林父上前说道:“太皇太后,朝堂之事都是国家大事,请太皇太后不要插手。”

    死皇派:“太皇太后,不要忘了前朝就是因为妖妃祸国……  ”

    “就那点破经验,你还敢拿出来教训哀家?”

    林诺大怒,“妖妃祸国,导致一个国家亡国,那被逼嫁去黄沙荒原的无数和亲公主,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后宫不得干政,国家和平不需要女人掺合?用得着的时候就说是女人责任,需要甩锅了就是魅惑君心,一群迂腐至极的老古板!”

    “太皇太后,这话过了。”林父提醒道。

    “我还没说你了,林献,一把年纪的人了,就拿着前朝那么点破事跟哀家在这扯淡。”

    林诺实在是烦死林家人的迂腐了,“你在这跟哀家扯妖妃祸国,所以女人不得干政,那哀家问问你,那封国质子是男是女?如果妖妃亡国不得干政,如今男子魅惑君上,你们这帮大臣全是男人,都该一概撤职,不得入仕为官,不得干政!”

    林诺一党木着脸。

    他们可都是男的。

    太皇太后,这这,这,这把所有人都给骂了。

    他们冤啊,他们可没有反对太后主理朝政啊。

    太皇太后连自己亲爹都给骂了,大家默默的闭了嘴。

    “既然你们吵来吵去也没个定论,那就哀家来定。”

    “不行!”

    不管林诺怎么说,死皇派就是坚决反对。

    “一边呆着去。”

    死皇派:“……  ”

    死皇派跪在地上。

    林诺微微一笑,“很好,既然你们喜欢跪,那就跪着,没有哀家和新皇的旨意,谁都不准起来。”

    “太皇太后……  ”

    林诺无视他们,说道:“除了他们,其他人怎么说?”

    林诺党:“臣等听太后的。”

    中间派,墙头草:“臣听太后的。”

    暂且听听吧。

    不中听就反对。

    林诺说道:“着礼部在三日内筹备好新皇登基一切事宜,如有差错,撤职下狱。摄政大臣一事,明日请老王爷,庸亲王和哀家一同协商,协商后的方案就是最终方案,如有异议……  ”

    林诺冰冷的目光扫过这帮大臣,“杀无赦。”

    大臣们浑身一抖。

    虽然总觉得太后没什么实权,但莫名的就觉得太后说的是真话。

    算了,老王爷,庸亲王,太皇太后,加起来已经顾及所有人了。

    大臣们齐声说道:“臣等遵旨。”

    “好了,退朝。”林诺起身,在死皇派要起身时说道:“哀家让你们起来了吗?”

    说完,林诺扬长而去。

    气死她了。

    差点害她要加班。

    一帮食古不化的家伙!

    林诺党,中间派,墙头草都能走了。

    死皇派还跪着。

    林父和其他的林家人就尴尬了。

    太后没发话啊。

    他们到底是起还是不起,走还是不走?

    林家叔伯子侄在朝的总共八个人一起看着林父。

    林父:“……  ”

    别看他,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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