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了赵忠海,卓诗琴回家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带着书本去了夜学。

    夜学开办的地方,在力工和农民居住的人最多的地方,靠江。

    这都五月了,气温升高了不少,哪怕是到夜晚,也很是燥热。

    力工和农民都是做苦力活的,到了夜间,一窝蜂的人挤在一起,有的时间充裕会洗澡,但是大部分人只来得及刨两口米饭,能准时赶上上课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卓诗琴这还是第一次来,一来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汗臭味。

    她掩了掩鼻子,跟着周问灵和钱芳一起教这些人算数,而另一间房间,纪行昭带着祝贺他们在教力工农民和他们的妻子儿女认字。

    这年头纸笔都贵,这里的人大多家贫,买不起,也舍不得买,要都发,纪行昭周问灵也撑不住这个体量,所以大多数只发了一点点的纸笔,大家都默契的拿了树枝和泥沙,在上面练习。

    晚风带着点热气,纪行昭看向窗外,月亮高悬于天空,亦浮于江水之上。

    王大力问道:“纪先生,三点水加一个工字是读江,对吗?”

    没有得到回应,王大力追问道:“纪先生?”

    “纪先生。”

    “纪先生!”

    王大力提高了一点声音,纪行昭猛然回神,“抱歉,走神了。”

    王大力指着泥沙上的字问道:“纪先生,江是这样写的吗?”

    他说话带了很浓重的口音,以至于江字听起来更像qiang的发音。

    纪行昭看向那个江字,说道:“长江之江,三点水加工,你写得很好。”

    王大力憨厚的一笑,脸有些红了,纪先生夸他写得好呢。

    王大力的儿子凑过来一看,嫌弃的哼了一声,歪歪扭扭的,也就纪先生会夸写得好了。

    夜学教学和以往一样是两个小时,结束后,纪行昭将书放进公文包里,骑着自行车往家去。

    街巷处拐弯,就是丹尼尔的照相馆。

    他将自行车停靠在墙边。

    丹尼尔正在橱窗内给客人拍摄最后一组照片,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想念林诺。

    以前有林诺在,所有的预约安排的妥妥当当,哪里会拖到夜间,又哪里需要他晚上加班。

    忽然好想去把林诺给抓回来。

    拍摄完,丹尼尔送走客人,看到在休息区等候的纪行昭,拿了一瓶白兰地和两只酒杯过来,“来,陪我喝两杯,放松放松,林这一走啊,我都快累死了。”

    纪行昭盯着酒杯里的酒,没说什么,端了起来。

    丹尼尔挑眉,“有心事?”

    “何以见得?”

    “以前让你喝酒,你总推三阻四,借口特别多,我要劝很久,今天这么爽快?”

    “许久没喝酒了,也想试一试。”

    丹尼尔嘿嘿奸笑,“既然纪先生今天这么爽快,那你得陪我多喝几杯。”

    这文人啊,尤其是纪先生这种死绷着的文人,喝酒是最快卸下他伪装的方法。

    丹尼尔内心激动不已,已经考虑好了,等一会儿把纪行昭灌醉了,他要带着纪行昭去拿石头砸警察局的大门,去舞厅跳舞,再找两个妞,一人搂一个,去师范大学遛一圈。

    他倒要看看,人人夸赞君子端正的纪先生以后还怎么板着脸教授学生。

    哈哈哈。

    越想越开心。

    丹尼尔等纪行昭喝完,又给他满上了,纪行昭仿佛有心事,喝了一杯又一杯,很快一瓶白兰地被两个人喝完了,丹尼尔又去开了一瓶威士忌。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喝着喝着,丹尼尔感觉不对了。

    这个纪先生,平日里很少喝酒,不像他总去舞会,时不时的就喝上几杯,怎么酒量这么好,喝不醉吗?

    “纪?”

    “嗯?”纪先生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眼神飘忽,感觉脑子已经成了浆糊。

    丹尼尔状况也不好,每回喝多了,他就异常兴奋,他伸手把纪行昭从沙发上拖起来,拉着他就要去舞厅跳舞,找姑娘约会。

    两个人勾肩搭背,纪行昭还好,不怎么说话,丹尼尔唱了起来,那嘶吼的歌声,让路过之人无不侧目。

    “纪,唱歌!”

    丹尼尔见纪行昭不说话,啪,一巴掌重重的拍纪行昭后脑勺上,纪行昭这下被打得更蒙了,不过倒是把他的兴致也给打出来了。

    纪行昭也开始唱歌了。

    两个醉鬼就在大街上一边吵一边叫一边嚎。

    丹尼尔玩嗨了,直接拖了上衣,呜呜的鬼叫着,把衣服甩了起来,

    夜学教完课,回家的周问灵和卓诗琴看见这一幕默契的别开了眼睛。

    还是别看了。

    要不以后怎么面对纪先生啊?

    这简直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两醉鬼去了歌舞厅,歌舞厅保安实在是不觉得两个人适合进去,尤其是丹尼尔,上半身一件衣服都没有,万一吓着贵客们怎么办?

    保安赶两个人走,丹尼尔怒了,“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丹尼尔大爷,是你这里的常客。”

    “丹尼尔先生,我们认识您,但是……您也要不去对面那家看看,对面那家听说今天在办化妆舞会。”

    化妆舞会?

    丹尼尔来兴趣了,拉着纪行昭要去。

    纪行昭不愿意,嗯了一声,丹尼尔强行推着他去了,两个人又被挡了回来。

    “扫兴!”

    丹尼尔骂了一句,纪行昭晕晕乎乎断断续续的吐出两个字,“回家。”

    “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等着吧。”

    丹尼尔醉乎乎的大叫,“走,我们回去喝。”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搀扶着回了家。

    潘随雨打开门,看到两个醉鬼,尤其是跟着丹尼尔嚎叫的纪行昭,嘴角疯狂抽搐,她伸手去扶两个人,两个人都不要她,自顾自的就去了客厅,丹尼尔又去拿了一瓶白兰地出来,还要喝。

    潘随雨扶额,我的天啊。

    她一个女孩子也控制不住两个醉鬼啊。

    潘随雨去墙壁那,咕咕的叫,给纪行知发暗号。

    下人听见告诉了纪行知,纪行知披上外套就跑了过来。

    客厅内,丹尼尔和纪行昭两个人彻底醉倒了。

    纪行昭睡着的样子倒还不算太丢人,但脑袋上搭着一条丹尼尔的腿。

    丹尼尔就不是一般的丢人了。

    丹尼尔有很多部相机,林诺曾今教了一些简单的拍照方法给纪行知,纪行知挑了一部,也不管自己方法对不对,对着丹尼尔就是咔嚓咔嚓,直到相机胶卷没了才停手。

    潘随雨:“……”

    这屋子里就没个正常人吗?

    纪行知放下相机,和潘随雨两个人扑哧扑哧的将丹尼尔和纪行昭分别拖回他们自己的床上。

    纪行知累得够呛,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哥,我说你以后别跟丹尼尔喝酒行不行?你明知道丹尼尔先生是个十足的酒鬼。”

    “嗯。”

    纪行昭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应还是只是条件反射。

    纪行知回纪家,让下人熬了解酒的汤,端了过来,分给了潘随雨一份,让她喂丹尼尔,这才打开纪行昭的门。

    此时,纪行昭似半梦半醒之间。

    他直直的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盯着桌子上的向日葵。

    这向日葵生命力不同寻常的旺盛,即便过了这么多天,它依旧盛开得如此灿烂。

    它的色彩是那么浓烈,不管周遭环境如何灰暗,都是突围而出。

    “哥?”

    纪行知叫了一声。

    纪行昭好像没听到,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这么多年,纪行知打有记忆开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最敬爱的哥哥哭。

    “哥,你怎么了?”

    他放下解酒汤,冲了过来。

    他无知无觉,只是看着向日葵喃喃自语,“一身淤泥,岂敢惊扰佳人?我自己都深陷泥淖之中,又怎么敢告白,将别人也拉入同样的泥潭里?”

    “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纪行知听不懂,他就是感觉哥好像很伤心很伤心,好像很难受很难受,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纪行知顺着纪行昭的视线看过去,向日葵吗?

    他猛然惊醒,“哥,你喜欢的是林姐姐?”

    纪行知追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你告诉她啊,说不定林姐姐会留下呢?你为什么试都不试一下?”

    为什么要掩饰得这么好呢?

    在纪行知的心里,哥哥是他最喜欢最喜欢,全世界最喜欢的人。

    是他小小的世界里见过的最温柔最厉害的哥哥。

    是一直在努力保护他,他也最想保护的哥哥。

    所以他讨厌潘如云,讨厌潘随雨,甚至也对娘产生了很多不满。

    他讨厌所有一切让哥哥不开心难受的人。

    可是林姐姐呢?

    既然哥喜欢就去追啊,哪怕林姐姐没有往那边想,哥这么厉害,开了口,说不定有机会呢?

    纪行昭没有回答,只是摇头。

    他现在在泥潭里,哪怕是登报澄清了,身边也依旧有一个占着妻子身份的女人。

    喜欢,对于他而言,太奢侈了。

    同样的,正是因为喜欢,他舍不得。

    舍不得将那样自由的灵魂,那样灿烂的生命拖入他所在的泥沼里。

    只要拖了进来,她就会被他连累。

    百年之后,甚至不消百年。

    只要他把她拖了进来,所有人都会对这场三角关系品头论足。

    总有人会污名化这一切,站在道德制高点去审判他们,骂他不负责任,人渣倒也罢了,可是也会骂她啊。

    这一场是是非非,这一片沾上了就洗不掉的淤泥,他怎么敢拿来亵渎清清白白的她,又怎么敢开始呢?

    他一直在试图说服潘小姐,试图唤醒她……

    他总想着等一等,再等一等,等潘小姐想明白了,他就可以不用再压抑一切的情感,去告白,去求爱。

    可是,他没想到,相遇是如此的短暂,就像从江上划过一叶扁舟。

    一切如水中月,只是一晃神,就碎了。

    许久后,纪行昭喝了解酒汤睡了。

    纪行知坐在床边,死死的抿着唇。

    第二日午后,纪行昭从睡梦中醒来,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睡得如此之久。

    他睁开眼,桌子上的向日葵,花瓣已然全都落了下来。

    这花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平常的向日葵不会灿烂如此之久没有任何衰败之色,更不会如它一般,昨日还是盛放之姿,一夜之间便尽数枯萎。

    五月三日,林诺带着赵光复坐火车,辗转几趟,又坐电车,马车,黄包车等等,终于来到了cq。

    林诺找了一家中等的酒店,要了一间房,让赵光复乖乖的在房间里等她,然后去周边熟悉环境。

    两日后,林诺终于找到了一处治安稍微好一些,房租也恰当,也并不是富人区的地方。

    租了房子,林诺带着赵光复搬了家,两个人随便吃了点面条,第二天林诺带着赵光复一起出门去置办东西。

    才一日。

    消息已然传到了cq,报纸上全都是昨日·五月五日《淞沪停战协定》签订的消息。

    华国和r国宣布停战。

    华国政府同意取缔全国的抗日运动,承认r本军队可以长期留驻b城及周边等地区,而华队却不能在b城周围驻扎设防。

    这跟割地赔款有什么区别?

    c城距离b城很近。

    cq要远一些,cq都已经知道了,c城也不会例外。

    一时之间,举国哗然,大量学生工人自发的走上街道游1行示威,抵制这一协定。

    人潮汹涌。

    警察出动,军队出动。

    还有不少宵小趁火打劫,到处偷东西抢东西。

    整个城市都处在极度的混乱中。

    这也是林诺不敢把赵光复一个人留在家里的原因,越是混乱的时候趁火打劫,入室抢劫,烧杀掳掠的人就越多。林诺带着赵光复买完东西赶紧回家。

    混乱中,不知道谁开了枪,学生们听到枪声群情激愤,开始冲击警卫线。

    林诺带着赵光复,弓着身子逃了回来,快速上二楼。

    这场游1行,第一天就开始暴力冲突,却持续了很多天。

    房东吓得瑟瑟发抖,当即决定卖了房子带着老婆孩子出国,过来问林诺买不买。

    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战乱时候,价格十分便宜。

    林诺能买,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买下来。

    房东和林诺两人站在门口,有好几个邻居看着。

    林诺为难的说道:“房东,你这个价格,我也知道很便宜了,我也是真的想买。但是你也知道的,我和儿子,我们两个人是逃难过来的,身上总共就这么点钱,买了你的房子,我们就只剩下这一两个月的饭钱了,就这还要省吃俭用,勒紧了裤腰带才能挨下去,我也才来,还没找到工作……”

    “行了行了。”房东不耐烦的说道:“你就说买不买,你不买,我就卖给别人,别人买了说不定就会住进来,到时候让你搬家,我可就管不了了。”

    “我……”

    林诺一脸愁容,“那您能便宜点吗?”

    “便宜不了。”

    林诺哀求道:“我们是逃难的,家里男人在路上死了,就只有这么点傍身的钱,买了房子,我一个女人,又没什么本事,带着孩子难道去要饭吗?”

    “对啊,老刘,你别太过分了,人家孤儿寡母的,刚租了你的房子,你就要卖。你这不是逼人家吗?”

    邻居张大娘看不下去了。

    这林家妹子刚搬来的时候拎着个木箱,还带着书,大家都猜测她有几分家底,没想到也是个可怜人。

    王大妈也说道:“老刘,人家也不容易,这到处都在打仗,咱们都是华国人,你就别欺负人家了。”

    “我哪儿欺负她了?”

    房东也不乐意,“我这房子,你就说我刚才说的价要贵了吗?她自己没钱,我难道白送?”

    “那你便宜点。”王大妈过来做和事佬,“你给人林嫂子让一让,多给人留一点吃饭的钱啊,她还有个孩子要养呢?”

    大家都来劝,房东也烦了,让了几步。

    林诺连忙傻白甜的千恩万谢,进屋拿钱,她故意将钱揉了又揉,做出一副藏了许久攒了许久的样子,给钱时也是死死的盯着银元和纸票,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房东一把抢过来,把地契给了她,两个人又约定了去过户的时间,一切就搞定了。

    这下林诺和这楼里的人一样穷,甚至更穷了,大家对她的探究和打量防备就少了更多,反而更加关心她了,让她以后遇着事了,又或者实在是没吃的了,就找他们,他们虽然也没多少钱,但是大家相互帮衬着,总能渡过难关的。

    林诺再度一一感谢。

    晚上,林诺将腌制好的山楂拿了一些送给左邻右舍,感谢他们出言相助。

    王大妈笑道:“你这也是,自己都不宽裕,还给我们送东西。”

    “这是我来的路上摘的野山楂,只是多费些功夫,花不了多少钱。”

    “看你的手,就知道是个手巧的人。”

    王大妈收下了,又拿了两个水果给林诺,林诺也笑着收下,这一来二往,大家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了。

    世道艰难,相互扶持,互相帮助,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等混乱结束,林诺开始摆摊卖面条,得空了,还淘了一个二手的烤箱回来,买了材料准备烤饼干去卖。

    张大娘和王大妈走了过来,“妹子,你还会这些洋玩意儿?”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有个堂姐在洋人的蛋糕店打工,学了几样饼干,回来教了我,不过那时候我们都没工具,就是过家家一样,这次也是我第一次尝试。”

    林诺笑着说,手上动作不停。

    烤箱大小啊,功率啊不同,烤饼干时的火候掌握要求就不同。

    第一次烤,糊了一半。

    张大娘王大妈也相信她是第一次了。

    不过糊了也让人心疼,这些材料可都是紧俏的好东西啊。

    林诺试第二次,第三次。

    到了第四次,总算成功了一次。

    张大娘和王大妈一起欢呼,“成了成了。”

    两个人比林诺还高兴。

    林诺分了一些给两个人,两个人也不好意思多拿,一人拿了两三片给自家孩子尝尝鲜就是了。

    林诺将用烤箱烤饼干的时间温度控制和注意事项都记下来。

    然后每天出去摆摊卖面条,有时候,去电影院门口卖袋装的饼干,家里的进项也会多一点。

    那天林诺刚刚卖完所有的饼干,拿着钱准备回家,996叮咚一声上线,“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林诺咦了一声,“我任务完成了?”

    “原身的第一个心愿应该是达成了。”996说道:“宿主,其实上次,你和小光出去买东西,遇到游1行,枪声四起,原身担心儿子,迫不及待想回来,就是死也想和自己的儿子一起死,就按了任务完成按钮,但是主神系统判定任务尚未完成,原身那时回去还太危险,所以就没有允许结束任务,一直到你彻底稳定的安顿下来,才同意结束任务。”

    “那原身的第二个心愿,寻找答案呢?”

    原身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但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寻找的是什么样的答案。

    她一开始以为赵忠海和卓诗琴会是她想要的答案。

    后来以为纪行昭和潘如云会是她想要的答案。

    但是,一直到她离开,都没有任务完成的提示。

    996无奈说道:“原身自己也说不清楚,想要寻找什么答案,主神系统的评语是,原身她可能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受限于文化水平并没有办法清楚的表示和整理出来,所以第二心愿算完成,也不算完成。因此,宿主,你这次任务,原身满意度虽然有100,但是主神评定积分只有八十。”

    林诺:“……”

    虽然她能理解第二个心愿没有算完成,扣二十积分。

    但是,原身满意度都百分百了,破烂主神系统还扣她二十积分。

    奸商!

    奸诈资本家!

    林诺举起手,竖起了中指,“996,替我用这个国际友好手势问候你家主神。”

    996:“……”

    不要这么孩子气好不好?

    996:“那宿主,你要结束任务,回到现实世界吗?”

    “回,怎么不回?”

    林诺气呼呼的回到了二楼的房子,躲进卧室,这才回到了现实世界。

    在民国待了快一年了,再回到自己舒舒服服的大床上,盖着舒舒服服的大被子,林诺幸福得快哭了。

    果然,还是家里最好。

    睡了一觉,休息休息,林诺从冰箱里拿出一根冰棍一边吃以便让996打开了回溯镜。

    原身回去后,带着赵光复和林诺以前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摆摊卖面条,去电影院卖饼干,小食。

    只不过,原身虽然有林诺攒下的家底,在这个战乱年代还是非常没有安全感。

    原身非常勤劳,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码头摆摊卖面条,九十点钟收摊回来开始按照林诺留下的方子做小食饼干,然后去电影院门口叫卖。

    有时候会被保安赶,但是总体来说生意还可以。

    赵光复按照林诺留下的书本学习,原身也在他满七岁后送他到学堂读书。

    很快,战争全面爆发,原身只能挑一些好光景去卖东西了,大家都在省吃俭用,世道越来越乱,原身不敢再出去做生意了,就带着赵光复在家待着,林诺留下了很多书,她都会一一的看,有时也会拿着赵光复的字帖跟着练,她总会下意识的看着纪行昭送的那只钢笔,看很久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45年,原身因病去世。

    赵光复拿了钱去海外留学。

    到了这里,996要放其他人的经历了,林诺就不看了。

    乱世太苦,纪行昭,周问灵这些人都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在前进。

    她不敢看,只要不看,就可以当他们好好的活到了最后吧。

    就当是这样吧。

    就当结局是这样的圆满。

    林诺起身,伸了伸懒腰,出门逛街了。

    好久没逛街了,她要去逛街,shopping,买耳环,没首饰,喝奶茶,看电影,吃爆米花。

    又是美好的一天。

    996默默关了回溯镜,好吧,就当所有人都好好活到了最后吧。

    1931年五月五日《淞沪停战协定》签订。

    林诺所在cq收到消息后开始游1行,反对协议的签订,c城全体大学工人农民也不例外。

    因为协定规定取缔全国的抗r运动,游1行队伍遭到驱逐,军队和学生发生冲突,对着学生开枪。

    警察署王正和平他们也去维持秩序。

    纪行昭和周问灵,王继民所面对的形势急转而下。

    肖署长在混乱中,被学生薅了头发,本就不多的头发,更少了,都快气死了。

    他以前就最讨厌师范大学的学生,更讨厌王继民,纪行昭,周问灵这一帮狗东西。

    现在更讨厌了。

    原教育厅厅长被调走。

    中央政府要求停止所有的抗r运动,曾经的抗r领头军纪行昭,周问灵这些都成了政府的眼中钉,肉中刺。

    早就恨不得纪行昭死的肖署长更是在纪行昭的再三逼迫下,气得天天骂人。

    何平王正每天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也知道肖署长这不是在骂人,这就是在逼他们想办法解决纪行昭。

    两个人晚上喝酒,一琢磨,总算想出了个注意。

    何平有个表亲,何数,比何平大了快十岁,平常就在街边上摆摊算命,装神弄鬼的骗人。

    刚好潘如云每周都会去郊外山上的庙里祈福求菩萨保佑她和纪行昭恩爱。

    但是,纪行昭是在报纸上刊登过澄清启示的,所有人都知道纪行昭不喜欢这个自己亲娘指定媳妇。

    王正贼眉鼠眼的看着何平,“你的意思是?”

    他做了个毒和杀的手势。

    何平说道:“你也不想天天挨骂吧?署长那是骂我们吗?那就是让我们帮他解决麻烦。”

    “行,干了。干了这一票,升官发财。”

    两个人碰杯,干了手里的酒。

    第二天,何平就将何数找了过来。

    那何数戴着一副小圆墨镜,穿着算命的衣服,留着长胡子,晃眼一看,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何数在pt寺摆摊,时不时的给人算命。

    那天潘如云带着桃红照常来上香,何数捋了捋胡子,拦住她,“这位夫人,我瞧你面有愁色,两颊凹陷,印堂略微发黑,可是遇着烦心事了。”

    潘如云不理会,这些江湖术士都是骗子。

    “夫人,我掐指一算,你不是本地人。”

    何数掐着手指装模作样,还报出了潘如云的生辰八字,这可就牛了。

    潘如云惊讶的看着何数,何数捋着胡子,得意洋洋。

    桃红是底层人,对骗子见得多了,说道:“能报出我家夫人的不奇怪,那你报报我的。”

    何平王正是警察,早把潘如云周围的人查了个底掉。

    何数装作为难的样子,等桃红讽刺他,立刻报了出来。

    桃红也傻眼了,“你怎么知道?”

    “你还知道,你本来不该这个时日出生,是你娘怀你的时候被庄稼里的牛吓了一跳,然后早产了。”

    桃红张大了嘴,“大仙!”

    何数仙风道骨的甩了甩浮沉,这下潘如云和桃红两个人都相信他了。

    何数就跟潘如云聊天,把她的所有烦心事都给套了出来,给了她一些符,让她贴身带着。

    潘如云十分相信何数,时不时的就会来找他。

    终于有一日,何数开口道:“夫人,符咒到底是外物,能量有限,你若是真想挽回你丈夫的心,恐怕需要内物。”

    “先生,什么内物?”

    何数拿出一瓶水,“此乃钟情水,你倒在你夫君的饮食当中,哄他吃下,两个人独处一炷香的时间,让他一直看着你,切记,这中间不能让你夫君眼睛里有别人,等一炷香之后,他就会彻底的爱上你。”

    “这个这么神奇?”

    “当然。”

    潘如云伸手去拿,何数立刻躲开,“夫人,这东西很是金贵,我可也就只有这一瓶。”

    潘如云立刻将自己的金镯子取了下来,交给何数。

    何数心满意足的笑了,将钟情水给了潘如云,然后等潘如云离开就收拾东西跑路了。

    晚上,潘如云主动让桃红将纪行昭请了过来。

    这些时日,相公不知道是不是耐心用尽了,已经很少过来给她念书了。

    她心里也是焦急万分,这才不得不用这些灵异的法子。

    希望有用吧。

    潘如云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等纪行昭过来,潘如云端上自己熬的汤,“相公,你先喝点东西,暖暖胃,我这里不急。”

    “嗯。”纪行昭也没多想就喝了几口。

    然后潘如云让桃红出去,拿出书假意请教。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忽然,说话间,纪行昭感觉喉咙不舒服,很痒。

    他几次咳嗽都不得缓解。

    潘如云担忧的问道:“相公,你没事吧?”

    再等等,再等等。

    还差一点,等香火燃尽就能给相公请大夫了。

    “咳咳咳。”

    噗。

    纪行昭直接喷出了血,鲜血喷洒在桌子上,染红了一片。

    “相公!你怎么了?”

    潘如云焦急万分,“这到底是怎么了?”

    此刻她也顾不得何数的交代在一炷香之内不让人进来,潘如云大喊,“桃红,桃红,快去叫人,相公吐血了。”

    桃红一听,也慌了,立刻冲出院子,大声喊叫。

    纪行昭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是一张嘴那血就往外涌,跟自来水似的。

    终于,他挣扎着抓住潘如云的手腕,“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

    “什么?”

    潘如云六神无主,“是、是算命的先生说,吃了,你就会爱上我,说是钟情水。”

    纪行昭看着潘如云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

    他一把推开潘如云,倒在地上,“走,快走,你快离开纪家。”

    潘如云不能留下。

    他这个样子是决计活不下去了。

    潘如云如果留下,就是杀夫,纪家上下都不会放过她。

    “不、我不走。”潘如云凄惨的哭着,“相公,你到底怎么了?”

    “走!”

    纪行昭再次开始吐血,血已经开始变黑。

    说完这一个字,他就再也说不出别的字了。

    这时,纪老夫人,纪行知,王妈他们全都过来了。

    纪老夫人一看自己宝贝儿子变成这样,吓得全身发抖。

    纪行知扑过去,“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纪行昭没办法回应,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但是四肢抽搐,眼睛已然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哥、哥……”

    纪老夫人大喊:“大夫呢?快叫大夫。”

    “回老夫人,在路上了,在路上了。”

    “哥……哥。”纪行知痛哭流涕,纪行昭艰难抓住他的衣袖,在纪行知耳边哑着声音艰难说道:“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怪她。”

    说完,纪行昭咽了气。

    纪行知彻底崩溃了。

    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怪谁啊?

    “哥!哥!”他大声的喊,“哥,你不要死,不要死。”

    纪行昭的呼吸停了。

    潘如云也痛苦的大喊,“相公,相公,你不要死,不要丢下如云。”

    “你走开!”

    纪行知一把推开潘如云,“你别碰我哥。”

    他红着眼,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幼狼,“哥是在你房间里出事的,你说,你对我哥做了什么?”

    “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

    “行昭,行昭……”纪老夫人颤颤巍巍的坐下,伸手去抱纪行昭,纪行知就跟疯了一样打掉了纪老夫人的手,“你也别碰我哥,这个女人是你带回来的。现在哥死在她的房里,哥是被你们害死的。”

    纪行知流着泪瞪着纪老夫人,恶狠狠如同要吃人一般,“娘,我恨你,恨你们所有人,是你们害死了哥,毁了他追求幸福的机会,让他不开心,让他痛苦,现在还害死了他,我讨厌你!”

    纪行知大喊。

    “不、不是……”纪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最疼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就这么死了。

    很快,大夫来了。

    大夫一看就知道纪行昭已经死了,但是还是做了一些检查,这才说道:“请老夫人节哀。”

    丹尼尔和潘随雨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这时天空刚刚微微亮。

    丹尼尔颤抖着手,在纪行昭的尸身前蹲下,“喂,纪?”

    “纪,别开玩笑。”

    他愤怒发问:“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人下意识的看向潘如云。

    纪行知指着她说道:“问她啊,我哥好好的回来,到她房间没一会儿就吐血死了。”

    丹尼尔来到脸色苍白的潘如云面前,愤怒写满了他整张脸,“你对纪做了什么?”

    “我……”

    所有人都看着她,潘如云很害怕,浑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潘随雨抓住桃红,“你是我姐的贴身丫鬟,你说。”

    桃红害怕的朝着纪老夫人跪下,将何数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好了,事情清楚了。

    盛怒之下,纪老夫人走到潘如云面钱,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将她抽到在地,“你!你焉敢害死我儿子?我怎么带了你这么个毒妇进门。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要你偿命!”

    潘如云趴在地上哭,谁也不敢去扶她。

    纪老夫人打完了她,也哭。

    他好好的儿子啊,才二十六岁,正是最年轻的时候,怎么就被这个女人害死了。

    “报官,我要她偿命。”

    纪老夫人大喊。

    “不是的。”潘随云跪在地上哭,“娘,不是的,我没有害死相公,那是钟情水,何半仙告诉我是钟情水,我没有想害死相公。”

    在所有人都被纪行昭的死冲击到快丧失理智的时候,只有潘随雨是清醒的。

    因为纪行昭对于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纪行昭死了,她很遗憾,也很伤心,但也并没有其他人那么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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