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两点钟多一点。
江渚直接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我在之前的那个歪脖子树下,”他对景源说:“我记得这里离你家不远吧?”
景源沉默了两秒,说:“不远。”
“那你出来吗?”江渚问。
又是两秒钟的沉默。
“江渚。”她喊了一声,很平静,“我有事情。”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江渚,他的呼吸声渐渐变小,传到景源耳朵里的声音变成了“噔噔噔”的戳点——
他在打字。
“噔噔噔”消失后,呼吸声再度续上,景源觉得这个声音很安稳,不像打字声那样,会让人心脏跟着一起砰砰跳。
但这个想法很危险,她想。
果然,下一秒,她就觉得打字声其实也挺好的了。
因为江渚说:“昨天晚上晴筳问了景昭,他说你们今天没安排。刚才晴筳告诉我,景昭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看着那边拎着个包对她疯狂摇手的人,景源把电话挂了。
在心里骂道:“叛徒!”
姐弟两人到楼下的时候没看到江渚,又往前走了段路才看到了站在路边的他,江渚头发剪的很短,寸头,贴着头皮的一层发茬。其实还是帅的,只是跟之前比起来确实有点伤颜值。
景昭笑的很猛,景源觉得这是报应……不过她没有笑。
“……有什么好笑的?”江渚把手上的帽子戴了上去:“正月不让剪头,不知道?不提前剪短一点怎么过得去?”
虽然他舅和他联系少到几乎没有,但他觉得还是应该尊重文化……也尊重他舅。
但景昭就像被点了笑穴一样,笑的更开心了:“小江哥,你剪头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要戴一个老头帽儿?”
报应!景源想。
但她还是没有笑。
从采摘园那天之后,景昭每次见到江渚都会叫“哥”,江渚一再强调让他把“小”字省略,说这样很没有威严,通通被景昭以“小江哥”显得亲切无赖拒绝。
“因为暖和!”他咬着牙蹦了一句。刚剪完这个发型的时候他觉得风呼呼地贴着头皮吹,给人冻的直发毛,打颤打的快赶上打摆子了,顾不上什么形象就买了这个帽子。
想想又问:“你为什么不剪头?”
“哦,高一不是固定的有汇演么,为了保证颜值。”景昭呲着牙笑,很得意地说:“年级主任特批的呦!”
江渚:“……”
他高一的时候不在这所学校,他哪知道!
还有,你得意个什么?!过了高一你也得剪!
呦什么呦,要不要我给你来一句切克闹??
报……算了,报应够了。
再下去……场面不好收拾了。
景源看着这两个人叹了口气。
“走吧。”她催促道。
“孙晴筳呢?”景昭问。
“买票去了。”江渚说。
“那快走吧,”景昭说:“不然她等时间长了要骂人的!”
景源:“……”我现在掉头回家还来得及吗?
她闭着眼揉了下太阳穴,再睁开时感受到了旁边的视线,她偏了偏头,对上了江渚眼睛——里面有很深很深的笑意。
那种心脏砰砰跳的感觉好像又来了,她想。
三人到达滑冰场时,孙晴筳还在场外门口处。
“他说有人包场,不对外营业。”孙晴筳指了指门口的保安大爷,又无奈地摊摊手:“我求了好久的情,没有用。”
“真没用。”景昭悻悻地说了一句,又兴致高昂地蹦出下一句:“看我的。”
“大爷——”
“不卖票,回去吧。”大爷摆摆手。
说完就打开了门口的栅栏,紧接着一辆摩托车从他们身边轰隆而过,穿过刚开放的大门扬长而去……留下了漫天的黑色尾气。
景源他们均是掩了下鼻子,又闭上了被熏的酸胀的眼睛。只有江渚看着骚包摩托和骚包摩托手……有点眼熟。
再睁眼时……栅栏已经放下来了。
“真没用。”孙晴筳对景昭说。
景昭:“……”
江渚:“噗——”
景源:“……”想回家了,反正也玩不了。
“大爷。”景源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那这个人怎么进去了啊?”
“啊……”大爷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场子是他的啊,就是他包的场!”
……她还以为包场的是像他们这样的一群人呢!原来是一个人包的……
“怎么办?”她回头去看另外三人,“不然换一个地方去玩,玩其他的怎么样?”
“等一下。”江渚看着场馆说了一句,然后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一分钟后,嗡嗡的摩托车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呛人。
再然后,摩托车载着车座上那人以一种炫技式的半压车身绕着他们转了三圈,车停下之后那人摘下头盔,晃了两下脑袋。
景昭看着他,觉着有些辣眼睛,提醒他说“……别晃了,发型被压的挺严重的,这两下没用的,晃不回来。”
荆棘看了看几人,又把头盔戴了上去:“家长?江哥?你们要玩啊?”
“对,能进去吗?”江渚说:“大爷说你包场了。”
“进啊!”荆棘说:“我一个人挺没劲儿的,谢谢你们陪我。”
“不客气。”孙晴筳刚才跟大爷拉扯了半天,头疼的不得了,又见这人这么张扬,没忍住说:“本来也没打算陪你,凑巧了的。”
???
这么不懂事儿呢!
“你这姑娘——”荆棘对着她啧了一声,“看破不说破好吧,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抱歉!”孙晴筳认错很快。
“算了,没关系。我年纪大不和你一般见识。”荆棘摆摆手,很大方地说:“跟我进来吧。”
然后跟大爷打了个手势,启动摩托车。
“嗡——”
剩余几人:“……”
兄弟等一下,我们的腿没法跟你的轮子一样的速度啊!!
三个男生以荆棘为首拿了几双滑冰鞋过来,边走边问:“需要找教练吗?”
“这大过年的能找到吗?”景源问。
原来正常营业的情况下肯定是可以的,但现在被荆棘包了场,教练们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我啊!”荆棘打了个响指,“我可以啊!”
说完就换上鞋子下场,没做什么花样,但是速度很快,像一只疾冲的苍鹰,绕场一周后稳稳的停在原点,“怎么样?”
“挺好的!”
“帅啊!”
景源和江渚几乎是同时发声,说完之后尴尬的对视了一眼,江渚冲她笑了笑,没出声地说了句话。
看我的。
景源从嘴型上判断出来是这样。
江渚速度也很快,像飞燕,动作很流畅很轻快,其间还提起一膝凌空跳起转了一圈,那时他的眼神落于原点处,周围有四个人,但景源知道他在看自己。
因为他在落地后做了个古代的请安礼。
其余人发出爆笑,前俯后仰,纷纷下了场,追逐嬉闹,只有景源还在站台上,心绪不宁。
皇上。
答应。
……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又来了。
这太危险了。
她转身去了厕所,洗了把脸,又在冰场入口站了好久。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的时候,她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可当看到来人时,又再度心跳加速。
“怎么在这站着?”江渚边走边问,还是笑着的。
“冰场太大了,”景源随口胡扯:“我有点晕。”
“我陪你站会儿。”他没有再多问,也没有质疑景源为什么会晕,像是知道她在找借口,却又不拆穿,反而配合的十分自然,又很体贴。
然后他就站到了景源旁边,没有看她,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
场馆内三人玩疯了的嗨言嗨语混杂着江渚的呼吸裹挟在耳边,应该是三人的话语声更清晰的,可景源却感觉江渚的呼吸声存在感更强烈。
心跳好像又加快了。
景源意识到哪怕自己嘴上再怎么坚持,某些东西还是不经意间自然而然地改变了。
“我好了。”她说:“回去吧。”
“好。”
两人换好冰鞋,一同下了场,景源告诉他:“你先走吧,我滑得慢。”
江渚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咧开嘴笑了笑,很灿烂,“那我去那边等你。”
江渚觉得景源还是在拉开距离,但他接受这个结果。
可当十分钟后他发现景源还在原点十米内来回移动,突然有个猜想:或许景源说的“划得慢”不是理由,是事实。更或许景源甚至不会滑。
他嗖的去了景源身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腕,轻笑着问她:“你想试试飞一般的感觉吗?”
看着江渚的眼睛,很真诚,很可靠,或许是被蛊惑后的鬼迷心窍,或许是顺其自然的心甘情愿,景源笑了:“好啊!”
话音刚落,江渚就带着她“跑”了起来,周围说不上好看的景象从眼前唰然飞过,虽然很快,但很清晰,江渚的笑在她眼前不停消散再重聚,都很灿烂,无一例外。
“荆棘,小昭,晴筳,”江渚喊了一声:“抓住我的手,一起!”
景源偏头看了一眼,在那三人成功聚头的瞬间,她读懂了他的情绪。
你想保持距离,想避嫌,我就帮你。
只希望你想的都可以实现。
景源转过头,全身心的享受这飞起来的感觉。
这感觉不错,她想,她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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