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弹钢琴对于许南洲来说是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并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愿意。
父母都喜欢弹钢琴,也正因为钢琴才有了许南洲。
当时程棠还是明城乐团的一位钢琴师,许清远天天来看她的演出,为她喝彩。程棠年轻时候长得美,追求者无数,但音乐人总觉得难觅知音。而当时的许清远风度翩翩,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演出结束后,都会去后台送花,请她吃饭,送她回家。
程棠一直也没答应,但却也不反感,谁又会拒绝当时的许清远呢。他家世优越,风流倜傥,在大学时期就是风云人物,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可他偏偏对程棠动了心,后来听说她去了明城乐团,他每天都会去捧场。
有次程棠生日的时候,他送了程棠一架钢琴,当时她看到许清远穿一身白色西装在台上为她弹奏,她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知音,他的每一个音都弹在了她的心上。令她心花怒放。
这一段钢琴的缘分,自然延续到了许南洲身上。
程棠在生下许南洲之后就辞去了乐团的工作,开始相夫教子。她终是为了自己爱的人舍下了自己的梦想。
许南洲就成为了她唯一的学生,小男孩从小耳濡目染,小小年纪也很有天分,就会弹很多曲目了。
然而婚后的生活,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
许清远变得越来越忙,有时候就算回来了,也就待一会儿就走。许南洲时常会听到父母的争吵,许清远走后,程棠就会去琴房弹上一天,弹的都是一些悲伤的曲目,所以有时候自己弹着弹着就会无声地哭起来。
许南洲躲在门边看到这些,他只能看着程棠默默流泪,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如果他进去的话,他真想把钢琴砸了。
这一些小小的细节都让他有点抵触弹钢琴,他甚至都觉得弹钢琴是个男生为了骗女孩子的把戏。
大概在许南洲一二年级的时候,程棠有一段时间就离开明城来到柳城照顾病重的母亲。许南洲就被送到许老爷子那儿,许老爷子每天带着他钓鱼种花,又带他爬山放风筝。玩心大发,功课就被落下了很多,许清远知道后就很生气,直接带他回了自己的别墅。打算抽出时间好好教导他。
可自他出生后,许清远就没怎么管过他,现在要管他,谈何容易呢。
于是就是又打又骂,吓得许南洲一下子就哭出来。他每天逼着许南洲做作业,学钢琴。每天放学后就是许南洲噩梦的开始。
还记得有一天放学后,许南洲做完作业就开始玩起了拼图。就被刚回来的许清远瞧见了,他当场就把小男孩拼了很久的拼图给散在了地上。许南洲看着地上散乱的拼图,一下子眼泪就止不住放声哭出来,许清远那天似乎是喝了酒,心情相当烦躁,直接扯着他的衣领呵斥着“哭哭哭,你天天就只知道哭?给老子忍着,不许哭!”
才8岁的小男孩立马在父亲的严厉声中噤了声,一遍遍地抽泣着。许清远直接把他拎到了钢琴面前,叫他练琴。
他颤颤巍巍的手扶上琴键开始弹起来,一首曲目下来,弹错了好几个音。许清远不知哪里找来一根细棍子,直接敲在了他的手指上。
“不许哭,给我忍着!”
他就被一遍遍地逼着弹奏,手指被打得通红,却不敢哭出一声。
后来家里的阿姨端来一碗醒酒汤,许清远一手端着喝了几口,又听见许南洲的抽泣声和弹错的琴声。他酒里的火气一下子又被拱上来。直接把那碗醒酒汤撒在了琴键上。
那一晚,钢琴废了,许南洲也废了。
他的手本就被打得又红又肿的,又来不及躲闪突然其来的醒酒汤,变得惨不忍睹。随着他的一声惨叫,阿姨连忙跑上来护住他,带他去了医院。
那天的事情,许清远酒醒了之后其实是有点后悔的,但是他一向追求完美,也不会主动低头承认错误。所以那段时间他就借着出差,都没有再回过家。
后来程棠回家,家里的阿姨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她气得直接打电话过去骂许清远,可许清远却说“哪个孩子不是被打大的,你把你儿子养那么精贵干什么,他现在动不动就哭,早就该好好教育了。”
程棠又和他在电话里吵了几句。
这些话全都被许南洲听到了,他心里默默地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哭,就算再难受,也不会让别人看见了。但钢琴他是一点都不想再碰了。
程棠心疼孩子,所以他不想学,她也不再让他学了。许清远不常回家,所以这些事情也根本不会在意。
但这件事是一直瞒着许老爷子的,他还在许南洲10岁生日的时候,给孙子买了一架钢琴,
买回来之后,也就当着许老爷子的面弹过几次,之后再也没碰过。
程棠那时候才慢慢意识到,许南洲是真的对弹琴没了兴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又何必要孩子一定要照着自己喜好来活呢?
许南洲如今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眼睛还是红了,明明说好不哭的。而身边的听众林湘晚早已经哭得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好后悔,让你说这些事。”林湘晚已经哭得有点哽咽,怪不得当初在游乐场,他说那个小男孩很像他,他说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林湘晚真的很难想象有一个父亲会这么狠心地打自己的孩子,给他的心里留下阴影。今晚,本该是快快乐乐的,她好后悔问他这些事情,让他难过。
“别哭了,都过去了,他后来出轨了,我妈才和他离婚的,以后反正都不会有联系。”许南洲说这话的时候又变得很平静了,他随手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林湘晚。
少女接过了纸巾,擦着眼泪,却还是觉得想哭,她觉得许南洲真的太让人心疼了。
这时候程棠开了门进来,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她一下子就看到了小姑娘脸上的眼泪,瞬间被吓到了“阿南,你干嘛了,你欺负小晚了,怎么哭成这样了?”
林湘晚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阿姨,他没有欺负我。我我能借用一下厕所吗?”
“好,你去吧。”程棠连忙扶着她去了厕所。
而后她又折回来小声地问着“到底怎么了?”
许南洲把自己陷进了沙发里,没有力气般说了一句“没什么,就和她说了弹钢琴的事情。”
程棠听了这话,愣了下,才坐到他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说着“别想了,钢琴它本身没有错啊,错的是人。”
林湘晚在厕所洗了很久才把脸上的泪痕洗掉,但眼睛还是红红的。
她出去后小心地和程棠说了声“程阿姨,那我先回去啦。”
“好,早点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考试呢。”
林湘晚拿着许南洲给他的礼盒回去了,俞倩早就出门了,林爸苏妈还一起在厨房整理着什么,只看到了林湘晚回来的背影,苏巧丽朝着背影说着“小晚,赶紧洗澡睡觉了啊,明后天还考试呢。”
“知道了。”
洗漱完后,林湘晚在电脑上给许南洲又发了消息【你睡了吗?】
【没】
她又小心地问着【是不是难受了?】
【有点】
【别想了,以后每一天我都祝你开开心心。】今年的愿望还能换一个吗,只要许南洲每一天都能开心就好了。林湘晚打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许南洲看到她发来的消息笑了一下,又打字回复【好,那你每天记得。】
没聊几句,互相道了晚安之后,林湘晚拿出了一个崭新的本子。她以前从来不写日记,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她想记录下来。这应该是她有生以来最难忘的生日了。她在本子上用心地记录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最后写下了今年的生日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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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26日
今年的生日愿望,希望许南洲每天都能开心快乐。
接下来的日子就过得特别快,考完试之后就是元旦了,再读些日子,也就来到了寒假。寒假期末考之前才公布了第一次模拟考的成绩。
林湘晚还记得那天班主任把排名表贴在了教室后面的黑板墙上,下课之后很多同学都挤着去看。
林湘晚和楚瑶一起也在那边站着等着看,楚瑶朝着里圈围着的人喊着“帮我和林湘晚看看啊。”
里面有个男生找了下她俩的名字,直接喊着“你们俩都考得很好!”
很好?多好?
很快看完的同学都散了,才轮到林湘晚和楚瑶上前去看。
林湘晚当时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一名:许南洲第二名:林湘晚】
这是幻觉吗?林湘晚还揉了下眼睛,不敢置信自己这次竟然能考这么好,是她初中以来最好的排名了。她的名字和许南洲的名字写在一起,看着让人莫名开心。
楚瑶激动地晃着林湘晚的手臂“小晚,你太厉害了吧。我们都考得很好。”
林湘晚慢慢往下看,发现楚瑶和张可凡也进步了,她瞬间也抓住了楚瑶的手臂笑着“好开心,我们四个都能考这么好。”
许南洲当时没去看成绩,不过后来知道林湘晚考了第二名,也很为她开心。发下卷子后,又像往常一样,他都会叫她把卷子拿给他看。
然后他看了一遍她的卷子再看自己的,轻轻又用铅笔写下几个大题的解题思路才还给她。
林湘晚感觉自己是开心过了头,有点飘,就看着他铅笔写的几个字,她都能笑出声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立于云端上,像做梦一般,不太真实。
原来青葱岁月里,真有一个人光芒耀眼,让她甘愿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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