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候的暗恋,总是小心翼翼的,但当确认了对方的心意和自己的一样后,又会变得大胆许多。
在感情最纯粹的年纪里,喜欢上的那个人,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以至于之后的许多年都忘不了,甘之如饴,挥之不去。
窥破少女的日记并不是他的本意,但这件事终究也只能他自己埋藏了,不能对任何人言明,包括她也不行。
所以之后的好多次见面,两人像心照不宣似的,再也没有提起那天整理书包的事情。
五月,气温微热,之前连日的绵绵细雨过去,天空也渐渐放晴,阳光透过窗户洒进了教室里,坐在窗边的女孩捋了一下自己被微风吹乱的头发,嘴巴里咬了一颗牛奶糖,握着笔尖在草稿纸上漫无目的地写着。
上午再上一节课,就又可以放学回家了,此时教室里的同学,都已经兴奋了起来,有提前整理书包的,也有相约周末出去玩的,也有一些值日的同学在提前做着准备。
林湘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咬着牛奶糖,也不急着整理书包,身边的俞铃儿话很少,此时正在低头写作业,楚瑶又坐得离她很远,所以下课时,林湘晚很多时候就只能无聊地望望窗外了。二楼的窗外,树木葱郁,连日的雨水浇灌后,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显得色彩分明。教学楼中间的花坛旁边也有几个学生在打扫,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就在那里。
从窗台望过去,其实离得很远,但林湘晚仅凭那人的站姿和走路的姿势就能认出,那是许南洲。他拿着扫把,在花坛边扫着,旁边的男生和他搭着话。
林湘晚看了不到一分钟,又看到一个身影,长发飘飘,身材姣好的那个女生拿着一瓶水站到了他的面前,那是陈嘉荣。
林湘晚突然想起楚瑶说的那句锲而不舍,好像真的挺适合陈嘉荣的,在物理培训班的门口,她也看到过陈嘉荣来找许南洲。
许南洲老是拒绝她,但她好像又从来不放弃似地。
看到这个画面,林湘晚忍不住多看了一会,都没发现什么时候楚瑶坐在了她前面的位置上。她也顺着林湘晚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这些,嘴巴里念着“男人都一副德行。”
“什么?”林湘晚收回了视线,看着楚瑶。
旁边人多,楚瑶就把下巴抵在了林湘晚的桌上压低声音和她说“我说男生都一样,都爱和女生搞暧昧。”
林湘晚听完又望了望外面,许南洲已经打扫完回去了,陈嘉荣跟在他后面。看她那样子,许南洲应该是没有接她的水,她就直接打开自己喝了,于是林湘晚说了句“许南洲不是那样的人。”说完林湘晚想到什么又补了句“你真的不打算给张可凡一个机会了?”
“他加过我几次好友,我没加,随他去吧,我懒得想。”
“那你还喜欢他吗?”
“不知道。”楚瑶漫不经心地说着,手还不自觉地玩起了林湘晚的笔。
林湘晚知道她,她这副样子就是表明还是喜欢张可凡的,要是真的不喜欢了,她会直接说不。但林湘晚也没再戳破她,她反而感觉楚瑶最近的状态挺好的,每天努力学习,也不再写信,玩手机了,那件事谁对谁错又有什么重要呢,明年就要高考,也确实不该再想这些事情了。
没聊几句,前桌的人就回来了,楚瑶就摆摆手回去了。
中午放假,许南洲依旧在小卖部对面等林湘晚,这两年,其实他们一起上下学回家,也有一些同学看到过,但他们走得比较慢,看到他们一起的同学其实也是少数。
这天他们照例走去程海的面馆,一路上,许南洲也没聊什么,却又提到了一个名字。
“张可凡一直跟我说,楚瑶不肯加他好友,你跟她说说呗。”
“说什么?他俩都分手了。”
“那分手了也没必要朋友都做不成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许南洲说了这句话,林湘晚有点生气地说“楚瑶说得对,你们男生就喜欢和女生搞暧昧。”
“这怎么还扯上我了?”许南洲一头雾水的,也不知道身边的女生为什么生气,他也只是想帮张可凡一把,虽然张可凡看起来挺爱玩,但对楚瑶确实是认真的,所以分手后,张可凡和许南洲也聊过一些。
“你没什么!”林湘晚憋了一口气,本来想直接说陈嘉荣的事情的,但又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来说这些,所以她硬生生把话又憋了回去。
之后两人沉默了一段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很快就走到了面馆的前面。
但今天的面馆有点出乎意料地锁着门,吃了闭门羹的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关着门?”林湘晚问着。
许南洲拿出手机来看了看,程棠也没打电话和发消息给他“不知道,我打个电话问问。”
很快对面就接通了,叫他赶去医院。
林湘晚看到他接电话时,眉毛瞬间皱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渐渐凝固,她也意识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挂完电话急冲冲地对她说“你要不先回去吧,我给你打车,我还得去一趟医院,舅妈在急救室。”
“我跟你一起去吧,好吗?”听到急救室,林湘晚的心咯噔了一下,她没想什么,就想陪着许南洲一起。
时间紧迫,两人都没来得及吃饭,就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去了医院。
去到医院又飞速地跑到了急救室的门口,不过时间已经迟了,程棠靠在一旁掩面哭泣。程海抱着头窝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难掩悲伤。
当时林元之也在,他就在这家医院工作,今天收到程棠的电话,也帮忙找了急救医生,此时正安慰着家属要节哀。
许南洲和林湘晚一跑上来,看到了这一幕,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滞在原地。
程棠意识到许南洲来了,一把揽过他,很艰难地哭着哽咽地说了句“阿南,舅妈走了。”
许南洲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程棠抱着,他的眼眶也湿了。舅妈的身体一直以来都不太好,每日都被病痛折磨着,身体全靠每天吃药才撑着的,但真的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突然。他侧头看了看窝在椅子上的舅舅,那么一个精壮的大男人,却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林元之看到这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觉得外人在这并不合适,就叫着林湘晚说“我们先走吧,让他们自己先处理吧。”
林湘晚站在那眼眶也有点发红了,但还是跟着林元之先走了。
这次放假并没有那么轻松,许南洲一直跟着程海和程棠回了本市的一个边缘小镇老家处理了于小青的事,为此,他还特意请了一天假。
家里人少,舅舅也没有孩子,许南洲一直跟着忙前忙后的。
三天的事情总算完事,程棠又送许南洲去上学,路上和他嘱咐“以后别在你舅舅面前提起你舅妈了,你舅舅这回怕是要很久才能缓过来了。”
关于舅舅的事情,程棠以前就和他说过一些,其实许南洲真的挺佩服舅舅的。
程海年少时不爱读书,早早地辍学开始打工,也就在那个时候认识喜欢上了于小青,可是于小青家境不好,从小又体弱多病。
所以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不被人看好,程海的母亲杨可也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但程海却认定了于小青,不惜和家里大闹一场。气得杨可直接住了院,程海还是带着于小青一起回来看她。
于小青是个性子极好的人,即使杨可对她态度很差,她也一一受着,她尽心地在病床前照顾了大半年,后来也算感动了杨可,同意她和程海结了婚。
结婚的前两年都还可以,两人一起打工赚钱,日子也算甜蜜。
但是后来家里就催着他们生孩子,可是于小青那身子,气血先天不足,自己都要靠药吊着命,又怎么会适合怀孕呢。
而那个时候程棠又刚好生了许南洲,每次回家来,家里人都很开心,包括程海也是,对自己的外甥是宠得不得了。于小青并不是什么嫉妒的人,但是这些事情看在眼里,心里总归是有点难受的。她知道程海喜欢孩子,但是她问他的时候,他又总说自己并没有过多的想法,让她顺其自然就好,不用有什么压力。
可是压力怎么会没有呢,婆婆明里暗里都在和她说生孩子的事情,程海虽然不说,但对外甥的态度也都说明了一切。所以那个时候,于小青背着家人开始寻找一些偏方。乱花了很多冤枉钱不说,还受了很多罪,那些药物和她平常治病的药相冲,也直接把身子给搞垮了。
她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也有想过离开程海,但程海每次都护着她,又安慰着她,说只要她这个人,不要什么孩子。
后来两人又一起开了面馆,没有孩子的日子也算轻松,但就是这几年于小青的病又慢慢厉害了起来。可她就是那样的性子,明明身心俱疲,在别人面前还是强撑一副微笑的模样,这让程海更加心疼。
而现在,于小青真的走了,虽然这个结果医生早就在两三年前就告知过程海,他却始终都接受不了她已经离开的事实,她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留给他,只留下这空空的念想。
自她走后,生活的一切都好像没有了意义,面馆也没有心思再开。
程海每天都躲在自己的房子里,也不出去,程棠和许南洲看着也心里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这个状态一直延续到了暑假里,程棠带着许南洲来看他的时候,屋子里乱七八糟的,窗帘只留下了一道缝,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屋子里充斥着一股呛鼻的烟味,程海躺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糟糕,胡子拉碴的,人又瘦了一圈。
程棠看到他这副样子十分心疼,忍不住说“哥,嫂子都走了,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子的。”
程海却背对着他们半天都不说话,程棠又叫着许南洲一起拉开窗帘,给他收拾屋子,把垃圾倒了,台面清理完,又把地给拖了一遍。
程海这才坐起了身,淡淡地说了句“小棠,帮哥把面馆转让了吧。”
程棠一开始愣了下,好一会儿才问“你想清楚了?不开面馆了,要干嘛?”
“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许南洲印象中的舅舅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颓败不堪,果真,舅舅是爱舅妈爱到了骨子里。
程棠又看了眼程海的样子,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柳城是他们的家啊,家人都不在了,离开了这又能去哪儿。
可是她知道他的性子,当时还是依着他说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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