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行和黄莺准备好东西,  白大师就准备招魂了。

    钟智远站在旁边,表情从一开始的迷糊到后来的恍然大悟再到震惊,终于明白自己的弟弟在干什么了!

    原来说传/销都轻了,  白知徒他居然在跳大神啊!

    目前还是无神论者的钟智远钟大哥,  有些风中凌乱。

    苏云檐抓了一把婚礼上的瓜子递给钟大哥,  “大哥,嗑瓜子吗?招魂还得有一会儿呢。”

    钟智远:“……”

    不,我不嗑,我还要拯救弟弟!

    秒后,他和苏云檐一起站到旁边,  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白知徒招魂。

    “阿徒他很厉害吗?”钟智远第一次接触这种玄学的东西,  主角还是自己丢失二十年的弟弟。

    “嗯,  很厉害,老白是我见过最帅,最厉害的大师。”苏云檐毫不吝啬自己对白知徒的赞美,  在他眼中,白知徒哪哪都是完美的。

    这一点,  刚刚和白知徒相认不过一小时的钟智远深有感触,  他好像找到了知音一样点点头,“原来如此,  虽然我还没见过阿徒厉害的样子,但他确实是最帅的。”

    钟智远对处处夸赞白知徒的苏云檐很有好感,能够这么慧眼识英才,苏云檐一定是个好人。

    苏云檐对脑回路有些清奇的钟大哥印象也不错,这种二十多年感情一如往昔的大哥,真不多见了。

    两个人在白知徒忙忙碌碌的时候,用眼神达成了深厚的友谊。

    而白知徒刚点燃一炷香,  正顺着悠悠飘远的香进入一个虚空的环境中。

    在这个环境里,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的阎王爷站在白知徒面前。

    还是穿着那身古色古香的黑金大袍,阎王爷扒开自己眼前的头帘,好奇是谁这么有本事能把自己召唤出来,珠环琳琅下,他看到了白知徒的脸,脸笑成一朵大花,“哎哟,白大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最近业绩不错啊。”

    白知徒现在可是他手里的香饽饽,靠着他,上个季度的业绩都比别的省高出好几个点。

    白知徒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这个年轻的阎王爷,只能皱着眉用‘阎王爷’的代称称呼他,“阎王爷,我想问问,钟兴耀和关晓慧,这两个人投胎了吗?”

    钟兴耀就是钟爸爸的名字,关晓慧则是钟妈妈的名字。

    白知徒又分别把他们俩死亡的时间说了一下。

    “这两位是?”阎王爷不应该随意查找去世之人的身份。

    白知徒:“是我爸妈,想拜托您帮个忙。”

    “好嘞。”阎王爷确实不应该随意查找去世之人的身份,但谁让服务对象是白知徒呢。

    阎王爷每天办的事情有上百件,他对这两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没关系。

    年轻的阎王爷凭空一摸,摸出一本花名册,不停地翻找这两个名字。

    “钟兴耀……钟兴耀……啊!在这里。关晓慧……关晓慧……正好,都没走。”地府投胎入口有限,有时候可能刚死就能排上号,有时候可能等个七十年,八十年都还在排队。

    幸好死掉以后就对时间没有了概念,无尽的等待在那些鬼魂的意识中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白知徒一听自己父母没有离开,眼睛亮了,“那能让他们出来和我见见吗?”

    “没问题啊!”阎王爷‘啪’地合上本子,“他们还没走,不过马上就要排到他们了,我现在只能给你们留出……大概十分钟。”

    “好。”只要能见到人,多长时间白知徒都不介意。

    阎王爷对白知徒拱了拱手,一挥袖子,虚无空间瞬间破碎。

    白知徒立刻从那种玄妙的感觉剥离出来,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媳妇和自己哥哥正聚众嗑瓜子。

    还嗑得很香。

    白知徒:“……”

    也不给他留一把。

    渐渐地,四周浓雾突起,说不清是哪个方向,传来了铃铛的响声。

    浓雾背后好像有两个带着高高帽子的巨大身影,手里还握着一杆长铃。

    林知行和黄莺身上都带着白知徒给的小福袋,感受不到那种彻骨的冰冷。

    苏云檐作为百年狐狸精,更是浑然不觉。

    唯有钟智远随着浓雾的变多,觉得越来越冷,头也越来越昏。

    眼前的景象好像正在慢慢变浑浊。

    浓雾之下,他似乎看到了早就离开他的父母。

    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不曾改变。

    白知徒一掌拍在钟智远的天灵盖上,驱散他体内的阴气,把人从差点灵魂出窍的危险边缘拉回来。

    钟智远摸着头,不疼,还觉得变清醒了。

    有两个身影越走越近,熟悉的声音穿过雾气,来到他们身边。

    “钟兴耀,你飘快点啊,阎王爷只给了咱们十分钟的时间。”关晓慧的大嗓子还是那么嘹亮。

    钟兴耀温和的声音紧随其后,“来了来了,你飘慢点。”

    钟智远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整个身体也紧绷起来,胸腔像揣着一只正在怦怦跳的兔子,“爸爸……妈妈?”

    听到这一声小小的呼唤,那两个影子有一时的停留,然后拼了命一样往钟智远这篇飘过来。

    熟悉的人愈来愈近,钟智远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二十多年,钟智远已经不记得到底是多少天了。

    他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钟兴耀和关晓慧比钟智远强不到哪里去,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可在看到自己孩子的时候还是哭得不成样子。

    即使他们都没见过长大后的钟智远什么样,可就是凭借奇妙的血缘关系,认出了钟智远。

    不停地询问他的近况,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

    白知徒背着手,倔强地站在他们旁边,不吭声,也不挪步。

    关晓慧抠着手,似乎在寻找什么,当她眼神落到白知徒身上的时候,和白知徒四目相对的时候。

    白知徒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他本人还没反应过来呢,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滑落。

    咸咸的,还苦苦的。

    “小阔?……小阔!”关晓慧只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临死前生出来的孩子,再也忍不住情绪,把白知徒抱在怀中,哭着喊着摸他的头发,“小阔,小阔……”

    这是她的孩子,可是她从未看过他一眼,甚至让他从一出生就没了妈妈。

    白知徒的头发还是那头桃子粉,被这双轻柔的女性手揉成鸡窝。

    若是早知道会有这种际遇,他就把头发染回来了……

    可是关晓慧一点都不介意白知徒的头发,她觉得很漂亮,很适合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最棒的!

    钟智远拉着爸爸的手站到白知徒身边,“这是爸爸,爸,这是弟弟。”

    关晓慧从没看过自己的孩子,所以不知道白知徒的情况,钟兴耀就不同了,当年可是他亲手把那个小毛孩子抱回了钟家。

    “天那!你……你没事了?”钟兴耀直接对白知徒上手,想要确认自己孩子的健康状态。

    白知徒被摸了一个脸红,“六、六岁以后就没事了。”

    钟兴耀放下心,拍了拍钟智远的肩膀,“你这个哥哥做的真不错,把弟弟照顾的很好嘛。”

    钟智远苦笑,感觉受之有愧,把他们死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钟兴耀和关晓慧。

    气得关晓慧想当场还魂去捏死钟家的人。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关晓慧现在真的恨极了钟家的人,并且觉得当年和钟兴耀回家的自己是个傻/逼。

    钟兴耀沉默了,用自己宽厚的臂膀搂主两个孩子,“对不起,是爸爸妈妈没用,你们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

    听着爸爸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钟智远紧紧抱着钟兴耀,眼泪无声落下。

    小的时候钟智远也怨恨过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教育、资源硬是留在钟家。

    难道他们一家口出去就会饿死吗?

    他抱着爸妈的照片,小小的脑袋瓜里塞满疑问,思考爸妈这么做的理由,可一直想不明白。

    后来弟弟出生,父母出事。

    钟智远看着自己毛茸茸的弟弟,终于明白爸妈当时的想法——没有别的理由,就是想给自己孩子最好的。

    哪怕知道钟家不是个好去处,钟爷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可庞大的钟家能提供的资源和教育比他们夫妻俩强太多了。

    钟爷爷虽然看他们夫妻俩不顺眼,可对小一辈的孩子那是没得说,尽全力让钟智远获得更多的优质教育,培养他。

    所以他们宁愿自己天天被钟爷爷骂,也要把最好的一切都推到孩子面前。

    虽然这份爱可能缺少更多的考量。

    虽然钟智远并不需要这些。

    但不可否认,这是属于爸妈给他的爱。

    当钟智远得知自己弟弟可能一辈子都会带着这一身绒毛的时候,他脑海中也只有一个想法——留在钟家。

    只有钟家雄厚的财力和人脉才可以找到医生,治愈弟弟。

    也只有钟家这种级别的家世,能够保护弟弟不受外界伤害。

    而他要做的,就是不停地学习,不停地成长,然后……掌控钟家。

    即使这中间他和弟弟可能都会受到委屈……

    说到底,其实他和爸爸妈妈没什么区别,都是在自以为是的,用自己的方法对在乎的人好。

    白知徒从没感受过这种温暖,在爸爸怀中眨了眨眼。

    他不像钟智远那么伤感,只觉得新奇——原来……这就是爸爸的怀抱。

    很有力,也很温暖。

    白知徒透过爸爸的肩膀寻找苏云檐,想让苏云檐见证他此刻的心情。

    结果只看到黄莺在举着一盒抽纸,而她身边的苏云檐正不停地用抽纸抹眼泪,哭得稀里哗啦。

    关晓慧也把自己覆上去,用妈妈的温暖包裹住这两个孩子,“对不起,是妈妈太任性了……是妈妈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她没有那么坚持就好了,大不了就一家人远走高飞,过普普通通的日子呗,也比这样骨肉分离二十年强。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们这样的父母,怎么会有他们这么无能的父母!

    白知徒在这两个怀抱中很舒服,他摇了摇头,“没有,我没生气,我也没难过。”

    作为修道之人,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有因果,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也都是他修行之路的劫难。

    人生漫漫,必须要跨过一些坎儿,方能修成正果,所以他真的没有那么难受。

    他只要知道自己不是被父母抛弃的就够。

    可钟兴耀和关晓慧只心疼孩子的坚强,对他更愧疚了。

    白知徒被爸爸妈妈摸头摸脸的,又开心又幸福。

    心情一激动,耳朵和尾巴就忍不住了,“biu”地蹦了出来。

    苏云檐正哭着呢,看到白知徒的耳朵和尾巴突然蹦出来,吓得打了个嗝。

    然后他的耳朵和尾巴也‘biu’地冒了出来。

    黄莺:“……”

    林知行:“……”

    钟智远:“……”

    道省略号,证明此刻是有多么的尴尬。

    苏云檐摸着自己的耳朵,和白知徒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白知徒清咳了两声,把苏云檐叫过来,“爸妈,这是你们的……儿媳妇。”

    “儿媳妇?”关晓慧看着苏云檐,“男的?还有耳朵和尾巴?”

    白知徒摇摇尾巴,兴奋地点头。

    关晓慧深呼吸,不停地深呼吸,但总觉得有进气儿没出气。

    钟兴耀连忙扶住自己的老婆,“这这这,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白知徒只好把自己和苏云檐之间的故事讲了一遍,包括他们的真实身份,然后道:“我身上有毛就是因为这个,据说是一种返祖现象。不知道是你们谁身上有这个血脉。”

    钟兴耀一脸凝重地看向关晓慧,“应该是你吧。你不是说你们村子一直有一个传说,说你们的祖上是狐狸吗?”

    关晓慧扶着自己的疯狂起伏的胸膛,“对,对,以前还有狐狸的图腾……天啊,居然是真的!哈哈,我儿子居然是祖先的血脉!兴耀,咱们的研究没有错,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很多未知!”

    “对,咱们的努力没错!”钟兴耀也很兴奋,一点都看不出来害怕。

    他们的研究方向就是这方面的,这么多年终于得出了一个准确的结论,只可惜他们没办法告诉自己的同伴了。

    白知徒:“……”

    总算知道他和钟智远的跳脱是从哪里来的,原来是遗传!

    钟兴耀和关晓慧走南闯北多少年,现在又变成了鬼魂,见到了地府和阎王爷,再多得知自己有一个战狐血脉的儿子和百年狐狸精儿媳妇又有什么大不了,他们接受良好,并觉得很兴奋。

    钟智远显得有些可怜,指指自己,“爸妈,咱们家就我是个普通人吗?”

    自己弟弟是玄学大师,还是什么远古战狐的血脉,弟媳妇也很了不起,居然是狐狸精。

    难道这个家里只有自己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吗?

    关晓慧以前觉得自己大儿子很聪明,但现在看看大儿子,再看看小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小儿子好像更出色一点。

    钟智远读懂了自己老妈的眼神,欲哭无泪。

    “哎,不要沮丧!”同样‘普普通通’的钟兴耀揽住自己的大儿子,心胸很豁达,“虽然咱们父子俩很普通,可咱们的家人很了不起啊!这也是一种了不起,知道吗?”

    钟智远:“……”

    感觉好像没有被安慰到。

    钟兴耀和关晓慧拉着个小辈的手坐下,详细地询问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加深彼此的了解。

    他们想用这短暂的时间,来弥补那空缺的二十年。

    在得知白知徒现在的工作后,钟兴耀很高兴,“我和你妈毕生梦想就是找出世界上那些未知,然后编纂成书,告诉所有人。没想到你居然替我们实现了这个梦想。”

    白知徒愣住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微博做科普的这些行为,居然和曾经的父母不谋而合。

    冥冥之中,他好像继承了父母的遗志,并很好的传承了下来。

    钟智远也把自己在钟家的所做的努力说了出来,很兴奋地告诉他们,要不了多久,钟家就会落到他手上。

    关晓慧看着钟智远,眼睛里都是心疼,“小远,你开心吗?”

    钟智远吐出一口浊气,“我不知道怎么说。小时候我的确是为了保护弟弟才努力去学那些东西,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我确实对经商很感兴趣,并且很得心应手,爷爷他虽然很过分,但是他对我的培养和教育一直没有落下。现在我只能说,我很愿意继续走下去。”

    白知徒继承了父母做研究的天分,钟智远好像继承了父母做生意的天分。

    两个人虽然从没见过面,但在各自的领域都做得很出色。

    看到这样的兄弟俩,钟兴耀和关晓慧很欣慰,也很难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个人似乎心有所感,同时站起来,喃喃道:“时间好像到了……”

    浓雾又慢慢升起,遥远的铃声又响起。

    巨大的身影站在浓雾背后,静静地等待两个亡魂。

    钟兴耀和关晓慧对着兄弟俩鞠了一躬,临走前抱着他们的孩子,“我们不是合格的父母,但你们是很棒的孩子,爸爸妈妈一辈子,不,下辈子也会为你们骄傲。”

    钟智远知道这份团圆早晚都会消失,只是颤抖地攥着拳头,哽咽点头。

    白知徒明白人类的轮回,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而现在他的父母已经到了开启新人生的时候,他为自己的爸妈感到开心,“你们这一辈子无功无过,一心向善,一定会投个好胎的。”

    “真的吗?真希望还能再遇见你啊。”关晓慧拉着钟兴耀的手,“希望下辈子,咱们俩不要再过这么短暂的人生了。”

    钟兴耀笑得温柔,“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去找你。”

    关晓慧牵起苏云檐的手,“谢谢你一直陪在小ku……不,小白的身边,希望你们今后平平安安,白头到老。”

    钟智阔,这是他们给二儿子取的名字,可惜没用上。

    今后就是白知徒自己的人生,钟智阔这个名字……就这么结束吧。

    “爸妈没办法看着你们结婚了,自己要努力啊!”

    钟兴耀挥挥手,拉着关晓慧一步一步迈进浓雾中。

    他们走两步就回头,走两步就回头,那两道带着不舍和遗憾的身影渐渐被浓雾吞噬。

    摇铃响彻夜空,带着他们前往该去的地方。

    浓雾散去后,钟智远的情绪彻底崩溃,捂着自己的脸哭了起来。

    白知徒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哥哥,只能傻傻的坐在他旁边。

    钟智远顶着一脸眼泪,“你怎么都不安慰我啊。”

    白知徒抽了抽鼻子,递给他一张纸巾。

    “……”钟智远用这张纸擦干自己的眼泪,彻底明白自己的弟弟是个什么性格。

    白知徒和苏云檐就这么在朋友面前掉了马。

    不过黄莺和林知行都是他们相处已久的朋友,表示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

    白知徒的心情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下山】是他做的第一个正确决定。

    第二个正确决定……

    白知徒看向不停给钟智远递纸巾的苏云檐。

    第二个正确的决定,那就是喜欢上如此可爱的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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