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

    手表?

    难道这吕大少爷是实在气不过,拐着弯儿的骂他?

    嘿呀,他这爆脾气!

    赵崇杉正酝酿着一通不带脏字儿的对骂,却听得吕大沉着冷静地道:“时间,这次比试,题目就是时间。”

    时间?

    所有人都怔住了。

    依稀记得,陆子安倒是曾经做过类似的摸不着边际的作品。

    这种……什么爱情呀时间啊岁月啊什么的题目,实在是太虚无飘渺了。

    看不见摸不着的,怎么描绘都感觉缺了点儿什么。

    这也是吕大笃定自己能占到上风的题目,虽然如此行径到底算是无耻了,但是不这样做的话,他要是今日真的输给这毛头小子,颜面何存?

    感受到赵崇杉锐利的目光,吕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工具箱。

    “也行。”出乎意料的是,赵崇杉竟然没有拒绝,爽快地点了头,但是却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按规矩,我们的帖子一旦递出,挑战成功是必须退还的。”

    “……当然。”吕大面色阴沉如水,手还放在工具箱上,脸却慢慢转过来,盯着他一字一顿:“如果输了,帖子就留在我吕家。”

    哎,这个好!

    赵崇杉一点都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类似害怕紧张之类的情绪,还乐滋滋地朝方毅招了招手:“师兄!准备好哟!”

    这个动作当真是嚣张得无可救药。

    这小子莫非还有什么后招?竟然这么有底气。

    吕大一口气憋在心口,舌头恨恨地在后槽牙上舔了一下。

    原打算点到为止不让赵崇杉输的太难看,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如果这家伙输了,他一定会把这帖子贴到门上!

    再有哪个不长眼的小狼崽子敢上门咬人,这就是下场!

    “好了,开始吧。”吕大师适时开口:“做完好吃饭。”

    三个小弟子输了,他并不在意。

    但是他非常清楚的是,他儿子不可能输。

    尤其是在赵崇杉答应了这个题目的情况下,吕大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带着这样轻松的心情,吕大师惬意地端起茶杯,慢慢地品了一口。

    嗯,好茶。

    不得不说,吕大到底还是有些功底的。

    收的三个徒弟其实平时也不错,可惜碰上了赵崇杉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才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但是他们无一例外的是,基础功都非常扎实。

    而作为他们的师父,吕大的基础功之精湛,是赵崇杉望尘莫及的。

    一块木料柔顺地粘在他掌心,温顺地任他捏圆搓扁。

    刻刀每一次落下,都会削下薄厚均匀的木屑。

    每削下五块,刻刀便会微微停顿。

    落下的木屑微微旋转着,叠落成一朵五瓣梅花。

    端的是晶莹剔透、小巧可爱得很。

    这一招是吕大的成名绝技,他曾经以这一手让不少大师都极为推崇。

    虽然还没有熬到资历,没能取得大师称号,但是业界里他也是小有名气的。

    “梅东君”便是他在业界的别称,正是因这一手绝技,被人称“一朵忽先发,百花皆后春”而得名。

    赵崇杉虽然故意表现得冲动无脑,但来之前还是扎扎实实做过准备的。

    所谓梅东君,其实出自《梅花》一诗。

    疏技横玉瘦,小萼点珠光。一朵忽先发,百花皆后春。

    欲传春信息,不怕雪埋藏。玉笛休三弄,东君正主张。

    赵崇杉唇角噙着清淡的笑意,手里刻刀翻飞,不见丝毫停顿。

    哼哼,过了今日,这什么梅东君,还是改名吧!

    嗯,叫落红君倒是挺不错的!

    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当木料表层被剥离之后,他彻底敛了笑,认真对待起来。

    沿着木料纹理,缓缓将刻刀沉入半毫米。

    一圈一圈的年轮,缓缓地描画。

    很少有人会这样拿树心做东西,一般都是把树心与其他地方的材料切割到一起。

    但是赵崇杉却挑了这块拥有完整的年轮的木料。

    先是椭圆的壶体,然后是把手,再然后,是细致的以刀尖慢慢旋转而挑离的壶盖。

    是的,这是一个茶壶。

    通体没有任何花样,纯粹的展示着木料本身的花纹。

    纹理上下起伏,仿佛是木料在呼吸。

    刀刃轻挑,再用小锉子一下一下地将壶嘴掏空。

    壶身打磨得极薄,偏偏清刀如飞,没有一点毛刺。

    小小的一个木茶壶,做得甚是精妙。

    【我的天,好小巧啊,好喜欢!】

    【感觉陆大师的徒弟各有所长啊,真的太厉害了。】

    【姑娘你骨骼精奇啊,每个都试过吗?到底哪个长?】

    【……我要!这字典!有何用!】

    一片嘻嘻嚷嚷中,倒也有人比较懂行。

    【看似简单,但这一手分明是玉雕的技巧啊……】

    【没想到一个小弟子都能将玉雕与木雕完美融合,我华夏传承有望啊!】

    刹那间,直播间所有弹幕突然都停了下来。

    人们忽然发现,他们光顾着比试的本身了,竟忘了参与者的年龄。

    所有人默默地看着桌上三个小巧的茶杯,再看向赵崇杉明显稚嫩的侧脸。

    剑眉虽浓,却依然带着三分稚气。

    他大概,十七岁?有十八岁吗?

    这么年轻,却有这般胆气,敢一人单挑三个前辈,此时更是直接对上了阅历年龄都数倍于他的梅东君。

    才气、勇气、独属青年人的朝气,他都有!

    这一瞬间,许多人都默默地坐直了脊背。

    一股万丈豪情,油然而生!

    有如此青年,何愁我华夏传统文化断层!

    有人忍不住回想,喃喃道:“而这位赵崇杉,好像以前根本没听说过……”

    “好像是……陆大师二十四个徒弟里,毫不起眼的一个……”

    得出这个结论,所有人悚然一惊。

    他们平时的比试,都是矮子里边挑高个。

    虽然勉强过得去,但是做出来的作品,真要说好的,还真没几个。

    但是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年,不止技艺精湛,连意境都掌握得很是巧妙……

    如果此次挑战吕家能够得胜,业界恐怕又要多一名惊才绝艳的天才了。

    【但是他想赢梅东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他这茶壶,有什么特别的说法了。】

    吕大毫无所觉,低头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东西。

    他做的是一个扁扁的圆木块,上面刻了许多细致的线条与文字。

    中间非常精妙地留了一根细细长长的木棍,打磨得极为光滑。

    尤其有意思的是,他的这个圆木块还是倾斜的,底座也打造得非常古朴。

    看似简单,却又带着一种厚重的历史气息,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细细地打磨一遍以后,吕大气定神闲地一摊手:“我做好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赵崇杉也放下了刻刀:“我的也好了。”

    听到吕大的声音,赵崇杉望向他的桌面。

    只是扫了一眼,他便微微眯起了眼睛。

    日晷仪啊……

    汉书·律历志·制汉历中曾有一节记录:太史令司马迁建议共议,乃定东西,主晷仪,下刻漏。

    其中的日晷仪,正是古人用来计时的工具。

    日晷仪,倒真是与时间这个主题无比的契合。

    赵崇杉忍不住站起身来,仔细地观察着。

    却见这日晷仪很是精致小巧,可托于掌中,粗糙与精细并存,复古又简约。

    与之相比,他那个看似普通的茶壶,倒是被比到尘埃里面去了。

    吕二少眼角带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意,憋了这么久,终于逮着机会嘲讽一句:“啧啧啧,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来挑大梁,赶紧认输滚蛋吧,别等着爷来赶!”

    淡淡瞥了他一眼,赵崇杉看着他某处,龇牙一笑:“哟,二少的长齐了?要不要我给你剪掉一点啊?”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柄刻刀,飞快地旋转着。

    看着他掌间的刀光几成残影,吕二少感觉胯下生寒,扑通一声坐了下来,脸色很是难看。

    “好了。”吕大师摆摆手,淡然道:“看在你们是陆大师弟子份上,我不与你们为难,你们回去罢。”

    “吕大师的意思是。”赵崇杉手中的刻刀猛然顿住,轻轻抵在桌面:“不战而降?”

    啥意思?

    吕大师怔住,待看清赵崇杉眼底的鄙夷后,顿时气了个倒仰。

    “放肆!”他腾地起身,指着那个茶壶:“就你做出的这个茶壶,难道你觉得你该赢?”

    “该不该赢不由我说了算。”赵崇杉理了理衣襟,拍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梅东君,你觉得我的作品如何?”

    吕大微微皱着眉,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走了过来。

    小巧的茶壶,看似轻巧细致,入手却微沉。

    明明这壶嘴木壁极薄,难道这里头还别有文章?

    带着这样的疑惑,吕大轻轻揭开了盖子往里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整个人都顿住了。

    脸上的血色,在短短几秒钟内褪得干干净净。

    他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却又好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盖上茶盖。

    他的目光顿在赵崇杉年轻的脸上,整整十秒,他一动不动。

    待到吕大师狐疑地问他到底如何,吕大才露出一抹释然、悲凉的笑意。

    “是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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