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地域先生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顾平生好像看到浓郁的灰雾从他的嘴巴里喷了出来,雾中还夹杂着细小的颗粒,像极了孢子喷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些颗粒就消失了。

    白日的阳光下仅有浮尘在四处游动,  宽敞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看上去岁月静好。

    但顾平生很确定自己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  或者说经历的危险多了,  让他更加注意细节。

    顾平生抬手将脑袋上昏昏欲睡的黑猫拎了下来。

    黑猫仅有他的一个巴掌大,不重,  轻得像片羽毛,抬手一握,就能透过来柔软的绒毛触及里面温热的皮肤。

    顾平生曾想着把猫放进他的口袋里,  不过猫儿更喜欢呆在他的脑袋上,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看得更远的关系。

    看着猫儿一脸惺忪的迷糊模样,  顾平生忍不住轻笑一声,  指尖挠了挠猫的侧颊:“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黑猫还没睡醒,  顺势将小脑袋给贴了过去,  眯眼享受着顾平生的挠痒服务:“你指哪方面的问题?”

    顾平生:“比如存在着非人的力量。”

    黑猫不置可否地摇了下尾巴。

    它突然抬起脑袋来,眼中透着好以整暇的笑:“小顾老师,  你怕不怕蜘蛛?”

    顾平生小时候可称得上家徒四壁,  墙角的屋瓦甚至是破的,经常会看到奇奇怪怪的小虫子钻进来,  其中不乏白额高脚蛛。

    这种蜘蛛是益虫,  专吃蟑螂或飞行的昆虫,  也不会像其他蜘蛛那样结网,白天就喜欢躲在缝隙里。黄灰色细毛,额上一条白色横带,  八只脚特别长。

    或许是每次发现了对方之后,这蜘蛛跑得比他还快,顾平生并不是很害怕它们。

    其他的蜘蛛,不管是有毒的还是没毒的,他也没有见过几种。

    如果是遇到个头比他大且毒性很强的蜘蛛,出于对生命安全的警觉,或许会怕。

    黑猫撩起半边眼帘:“如果你不想看到小蜘蛛在地上随处爬,那你就得想办法早点取得这份资格证了。”

    刑野不形容还好,一形容顾平生就想起了曾经见到过的小蜘蛛出卵时候的模样,透明色,细细密密地朝外涌,速度特别快,眨眼就能跑到你的脚尖上。

    一想到那画面,顾平生就感觉自己的胳膊上生出了鸡皮疙瘩。

    那面试者遭到了地域先生的一番劝退,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苍白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将手里的资料拽紧,扭头离开了。

    他离开了,其他面试者没有。

    顾平生听到他们自称是本地人,地域先生对他们的态度也比刚才那人要好上不少,耐心地为他们解答。

    不过地域先生本身也有事情要忙,在大概回答了几个人的问题后就去往了隔壁公园的停车场。

    顾平生将自己身边的垃圾收了一收,丢进路旁的垃圾桶,迈步跟了过去。

    一路上他遇到了不少人。

    “哈哈哈哈,你快看这个段子太好笑了。”

    说完了这句话,那人仿佛人格割裂了一般,立马就从哈哈大笑的状态变成了一脸的严肃和正经。

    “我事先声明,我说这个段子好笑仅仅代表自己个人的主观意愿,与我的家庭、身份、曾读学校、工作单位与种类无关。

    我觉得这个段子好笑,并不没有说其他段子不好笑的意思,也不是在隐喻其他的段子手编不出来好笑的段子。

    也不是说段子必须一定要好笑,更没有鼓励和倡导大家都去编好笑的段子,也不是在拉踩其他悲伤、幽默、讽刺、暗黑系细思极恐的段子内核,更没有说这个段子就不具备有这样的内核……”

    另外几人耐心地听完了他说的话,也看完了这人向他们展示的段子内容,有人立时乐开了花:“卧槽哈哈哈哈,是很好笑啊。”

    但是话音未落,就见他的嘴角倏然垮了下去,重复了和前面那人相同的声明流程:“我同样声明,我说的‘卧槽’一词仅代表惊讶的语气助词,并没有诋毁和侮辱他人人格尊严的意思。

    用‘哈哈哈哈’而不是用‘嘿嘿嘿嘿’‘嘻嘻嘻嘻’这样的笑声来表示喜悦,仅仅是因为‘哈哈哈哈’是本人的习惯用语,并没有拉踩或贬低其他笑声的意思,也不是在反讽和嘲笑……”

    顾平生跟在地域先生的身后,没来得及听完他们所说的内容。

    不过在他彻底走入拐角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强行打断了正在说话的那人,对着最开始推荐段子的人提出生冷的质问。

    “为什么你要用‘这个段子’来称呼它,难道说它没有名字吗?”

    “我觉得它不好笑,我觉得它是一个充满欢快的段子但不至于发笑,你凭什么出于自己的个人意愿和行为习惯给它打上好笑的标签?”

    顾平生随着地域先生走进了停车场。

    地域先生将车钥匙拿了出来,刚给车解锁,突然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彼时附近没有其他人,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地域先生眼神一凛,飞快地降下车窗后,从座驾上捞来了一根警棍,并朝后面打了过去。

    唰的一下,抡圆的警棍从半空中划过,打人打了个寂寞。

    地域先生看着空旷无人的身后松了口气,气还没喘匀,就听到车头的位置响起了一声轻笑。

    地域先生握着警棍的手一抖,转头视线直直地撞进了一双泛着金光的瞳孔。

    要说什么话,顾平生已经想好了。

    他不能直接颠覆地域先生对本地人和外地人的态度,便用了一种宽泛的话:“本次资格证明考试中,会有外地人得到你的青睐。”

    地域先生并不满意自己听到的话,瞬间皱紧了眉头,表情也扭曲起来:“荒谬,我绝对不会看好外地人!”

    他的嘴巴里面再次喷出那灰白色的雾气,带着一阵刺激性的气味,顾平生立时警惕地捂嘴屏息。

    他施加的控制线也遭到了强烈的拉扯,几乎挣断。

    顾平生的这项技能和上一项技能一样有个弊端,那就是一旦技能失败,对方就会在下一刻陷入暴怒并对他锁定攻击,仇恨值一直到几天后才会消减。

    情况不容乐观,顾平生没有着急,眼看地域先生赤红着眼睛挥着警棍打了过来,他不慌不忙地侧身躲过:“你太激动了先生,激动的人无法理智地思考问题,我建议你先冷静下来。”

    “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在您看来是否只能出生在本地的人才算是本地人?”

    地域先生怒吼一声:“那当然,土生土长才是本地人。”

    顾平生倏然沉脸:“所以你刚才简直是大错特错!”

    地域先生倏然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你刚才对待那位面试者,你居然用他的口音来判断他是不是本地人。”

    顾平生义正词严地说道:“这世上千千万万种可能,难道就没可能他是个本地人,但是从小因故移居到了外地,所以口音不是本地口音。”

    “难道就没有可能他是个本地人,但是因为家里有着不是本地身份的老人,从小被老人带大,所以口音不是本地口音。难道就没有可能他喜欢外地的口音,从小模仿到大到最后改不过来,所以口音不是本地口音。”

    地域先生浑身一震,陷入茫然:“可是他自己都承认了……”

    顾平生的表情更加严肃起来:“他自己承认了难道就一定是真相?”

    “可能他是个自卑的人,可能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能他有着言语上的应激障碍,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痛斥他让他回去,让他的心里生了怒气生了怨怼,他表面上是顺着你的话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其实是在你的批判下否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顾平生痛心疾首:“这是何其让人痛心的事情,地域先生。”

    “你说你不会看好外地人,实际上做的事情却是在抨击本地人。”

    “你说让外地人离开,实际上是在赶走本地人。”

    “地域先生,难道你还不认自己的错,你难道不该自己的失礼和冒失而道歉吗!”

    地域先生想要插嘴却没有插/入的机会,全程都被顾平生说得一愣一愣的。

    他的表情出现了轻微的涣散,顾平生立马抓住了这个机会,在控制过程中逐渐加大精神力的输出,缓慢且有力地渗入对方的意识海。

    终于在精神力几乎耗尽的时候,他听到了系统的提升声。

    【个人技能(不同寻常的乌鸦嘴)正在使用中,检测到技能对象意志力不足以抵抗,判定技能生效。】

    地域先生撑起自己生疼的额头。

    经过和顾平生意志力的比拼之后,他现在脑子里边特别混乱,看向顾平生的眼神却比刚才要平和很多。

    地域先生仔细地打量这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陌生人。

    对方的长相很出众,但他没在这座城市里看到过,便问道:“你是外地人?”

    顾平生不卑不亢地说道:“是,你好先生,我叫顾平生,是参加这次资格论证的面试者。”

    地域先生点了点头。

    “你刚才说的话。”他顿了顿,表情很是复杂,“也算有点道理吧。”

    顾平生知道对方想要说的话是胡说八道,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心安理得地应下这话。

    地域先生露出笑脸来:“不过你的肺活量不错,让我惊叹,总而言之,期待你之后在考场上的表现。”

    被顾平生施加技能之后的地域先生,与之前恶劣的样子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顾平生与变得友好的地域先生简单地攀谈了几句,从对方的口中知道了要去哪里了解这一次的考试讯息和教材资料的领取地点。

    问完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他向人道了谢,并把袋子里的饮料拿出来作为感谢。

    顾平生转身往后走。

    迈脚踏出去的第一步,有股怪异的感觉蔓延心头,踏出去的第二步,那些窸窸窣窣好像有什么节肢动物攀爬在四面各处的声响在他的耳朵里清楚响起。

    周围的动静在这一瞬间都不正常了起来,顾平生甚至听到了自己胸口的心跳速度陡然加快,紊乱不平地跳动着。

    当身后传来饮料罐子落地的声音时,顾平生想也没想地往后看,正看到地域先生捂着自己的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嗽得太用力,几乎要把自己的脏腑一起咳出去,边咳,嘴里还边喷吐着那灰白色的雾气。

    没有外力阻挠,顾平生这次看清楚了,在那雾气里夹杂着的颗粒正是一颗颗黑褐色的卵。

    黑褐色的卵是残缺的,还没有成熟,多数在空中就消解了,仅有几颗完整地落在了地上。

    落地的一刹那,卵就从上方破开,伸出来一条细细长长满是毛儿的腿,脚尖是倒钩状。

    顾平生快步向地域先生走了过去,没来得及看得更仔细,那疯狂往外蹬踢的腿就不动弹了,和黑褐色的卵一起消散为粉尘。

    他想起刑野提起蜘蛛的话题,但他记忆中见过的蜘蛛卵颜色好像不是黑褐色的。

    顾平生快速地记下这怪异的场景,不清楚状况,所以只停在了灰白雾气喷洒不到的两米开外。

    “你怎么样,没事吧?”

    地域先生呛咳了好一阵,口干舌燥,但他看着手上还剩下的一罐饮料,竟然是直接扔在了地上,向顾平生冷目而视:“你在试图讨好考官?”

    “外地人就是外地人,只会用这么卑劣下等的手段。”

    刚才还和顾平生相谈较欢的地域先生,瞬间变得翻脸无情。

    说罢,他一脸沾染了晦气地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开车离开了,到最后都没给顾平生丢去一个眼神。

    小小的黑猫趴在顾平生的脑袋上,安慰地拍了拍他。

    顾平生则蹲下身来,仔细观察被灰白色雾气包裹住的饮料罐。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铁皮表面冰凉的温度影响,黑褐色的卵粘上去后并没有立刻消失,顾平生也得以进一步观察到两根钻出破口的长须。

    卵里面的生物不是蜘蛛。

    看到这里已经够了,等到那些卵都消失掉之后,顾平生用手里的袋子包裹住饮料罐子,打了个结,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见证过地狱先生的反复变脸之后,他明白自己先前想错了。

    并不是因为他获得了能力后能够改变考试官的观念,而是他的能力能够让考试官受到影响,从而向他暴露出那些细节的问题。

    顾平生叹出一口气,屈指点了点黑猫的额头:“这么算下来,我要处理的事情也不简单啊。”

    他就知道,刑野虽然不能明着向他提醒,但会主动提出让他过来的地方,怎么会是简单的。

    黑猫懒洋洋地说:“其他考试官的意志力和刚才那个差不多,你能对付这一个,就能对付另外六个人。”

    “说得轻松。”顾平生好气又好笑,“只对付一个就差点让我用光了精神力,面试现场可是要一次性对付七个。”

    黑猫立马哼哼唧唧起来,跟他耍无赖。

    顾平生奈何不了这脸皮厚的家伙,便将脸埋在了软乎乎的猫肚子上,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直到猫儿再一次绷紧了尾巴才罢手。

    按住来回折腾又想要趴他脑袋上的黑猫,顾平生心满意足地将毛团子抱进了怀里,折身往回走。

    路过之前的争吵发生地,那些人居然还在吵,一边吵,嘴里一边朝外喷刀子。

    顾平生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这些人嘴里不断地朝外吐出刀子,看到其他人在被刀子伤害之后痛声嚎叫,更加疯狂地骂出一些刺激性的语言。

    “什么都不懂就(哗)免开尊口,你要是管不住自己我家的狗链子可以拆下来给你栓脖子上!”

    “是啊是啊,你都懂你什么都会你天底下第一懂王,哈,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出书。”

    “我!(&a;a;a;a;!&a;a;a;a;!((8!”

    ……

    顾平生拍了拍自己涨疼的脑门,微叹口气,抬步走了过去。

    【系统提示:个人技能(不同寻常的乌鸦嘴)正在使用中。】

    眼前的人都是路人,他们的意志力远远比不过顾平生刚才对付的地域先生,剩余的那些精神力完全够用。

    几乎没一秒钟,顾平生就接到了技能成功生效的提示。

    他说道:“看天色快要下雨了,回家收衣服吧。”

    吵闹中的人一听,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恍然,一拍手掌道:“对,我妈是让我记得要收家里的衣服,我得快点回去。”

    人群散开了,地上的刀子也像是白雪一样化开了,血迹也只短暂地停留了几秒。

    但是。

    顾平生回头看急匆匆跑走的那些人,他们身上被洞穿的血窟窿依旧明晃晃地摆在那,不时朝外渗出一两滴血,像是眼泪洒在了地上。

    有人痛得走一步停一步,捂着胸口难受地喘了好几口气,快速地擦了下眼角,忍痛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顾平生良久没有说话,黑猫舒服地躺在他的怀里舔爪,突然听到人问道:“事情总要有个成因。”

    黑猫撩开眼皮。

    顾平生低头看它:“你说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黑猫摇了一下尾巴。

    顾平生:“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表现不同的观点,是因为他见识到了不同的情况,或者说不同的内容,所以说两人讨论的时候争执那么一两句倒是无可厚非。”

    “但是这里的人都争论得太厉害了,他们一直在基于自己的观念发出意见,坚信自己所说的话才是正确的,近乎到了一种偏执的程度。”

    黑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顾平生也不需要刑野对他做出回应,他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只是为了将事情梳理清楚。

    “还有刚才的地域先生。”顾平生沉吟道,“他在这个副本中似乎有着固定的设定,如果不出所料,其他的考试官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设定。”

    “而这样的设定,到最后都是在刺激矛盾的产生,如果这些设定比较广泛,那几乎没有一个人可以避免受到偏见的可能。”

    顾平生说出自己最后得出的结论,表情也跟着变得淡漠。

    “这个副本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制造并激化人与人之间的矛盾。”

    话一出口,顾平生的眼前倏然一变。

    就像是被蒙了一层灰的镜子被清水洗涤,露出了敞亮干净的一面。

    整洁的街道,丛生的杂草,笔挺的路灯。

    景象上似乎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个公园,还是这所城市,但是顾平生放眼望去,却在路人的头顶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几条白到几乎透明的丝线缠成一股,紧紧地黏在了大家的头颅正中,有人稍微低个头,那丝线便被扯得绷直,最底端扯出了网状的粘腻物。

    顾平生在这股视线上看到了飞快闪过的东西,他快步上前,拉住了一个正准备走的路人。

    路人甲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就被人给拦了下来,脱口而出说:“等等,你谁,你想干什么?我提前声明……”

    “不要说话。”

    顾平生一开口,那路人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动也不敢动,只得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奇怪的陌生人。

    顾平生现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路人头顶的丝线上,走近了之后他才看清楚,那飞快闪过的像是黑色河流一样的东西,其实就是无数个扭曲的字符。

    ——树的叶子是绿色的,并且只是绿色的。

    ——玫瑰花的颜色是红色的,并且只是红色的。

    无数的字符像是数据流一样依附在白色的丝线上,并且将这白色的丝线作为了运输的渠道,一刻也不停的疯狂地灌进路人的头顶。

    顾平生的瞳孔飞快倒映着那些有形的文字,它们有大有小,形体就像是尖锐的荆棘,让人看多几眼都头痛欲裂。

    ——你喜欢跟人争吵,你喜欢跟人争吵。

    ——别人说出的话都是错误的,别人的认知都是不全面的,别人的思想都是不成熟的,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只有你的想法是正确的。

    ——为别人解惑是你的正义,抨击那些不成熟的话是你的正义,阻止他人传播错误的思想是你的正义,你要坚持自己的正义。

    顾平生闭了下眼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无数股白色丝线蜿蜒而上,直入云霄。

    云中有一颗卵,很大很大的白色卵袋,白色丝线在它的周遭缠成了蓬松的模样,化作一颗巨大的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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