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簟清给南苑下了拜帖,滴荷露站在书桌上面,冷着脸,抱着胸看他写完的。
刚刚送走,南苑那边很快传来了回复,邀沈先生上门面谈,约好的是巳时,但心沈簟清起不来,滴荷露一大早从荷塘爬起来敲沈院的门儿。
敲三声果然没动静,滴荷露老实的蹲门口看了会蚂蚁搬家,再抬头看天时太阳已经出来一半了,既然如此……
滴荷露站起来撸袖子挽裤腿,对着门来了一记后踢。
后退了几步,这个门竟然纹丝不动滴荷露挑了挑眉毛,不信邪,滴荷露把劲都压在下半身,再起步,狠狠一踢!
门板还是一动不动,甚至一点灰都没有落下来,今天就和这个门杠上了!滴荷露不可置信的把衣裙下摆都塞进裤腰里,手心带着大半灵力,回握再像大门一拳挥去。
挥出去的灵力打到门上,如同泥牛入海,被尽数吸收了,那可是她大半的灵力,滴荷露诧异的裤腿儿都放下来了。
沈簟清这个老狐狸,竟然为了不让她进门,竟然在大门口设结界!这人的脑子可真是开天辟地独一份儿,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这点结界就能拦住她了,真的是笑话,滴荷露绕着门仔细的走了一圈,最后在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旁边停下来,其他的灯笼都是正面朝着前面,就这个,不仅背面朝前,还是屁股朝天。
滴荷露翻了个白眼,攀着屋檐轻盈的上了房顶,将那只灯笼摆正了,细微的白光一闪而过,水面的波纹散开一样,滴荷露再下去踢门的时候,一脚就踢开了。
进屋去,沈簟清果然还在睡觉。
这人睡觉门都不关,门口的阳光照进来,地上还带着花草氤氲的影子,塌上铺着竹篾织成的凉席,外面知了声吵得人耳朵疼,沈簟清还是睡得很熟,侧躺在塌上,头发铺了满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午后小睡一会。
滴荷露把他叫起来,沈簟清人是醒了,就是叫他出门有些棘手。
连推带喊的重复了三四次,大爷才睁开眼睛,人倒是做起来了,就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滴荷露问了好几次这是在做什么。
沈簟清又坐了一会回答:“缓神。”
端茶倒水打扇子,滴荷露伺候了祖宗好一会,沈簟清屈尊降贵的站起来。
他要洗漱换衣,滴荷露在院子里蹲在树下玩泥巴,变出来一枝荷叶杆子,拿在手里两只手捧着,轻轻一晃,荷叶里面就多了一捧水,倒在泥里面,滴荷露搅和搅和,开始捏泥巴。
“你快些!”
滴荷露手里捏了个猪,一边催。
“好了没有?”
滴荷露手里的的猫逐渐成形。
“要迟了!”
滴荷露的狗也快要捏好了。
“沈簟清!”一堆泥做的鸡鸭猪狗已经和滴荷露排排坐了,这人还没出来:“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也没你这样仔细,你在屋里描眉画唇吗?”
“急什么,”推开窗,沈簟清探出来的那颗脑袋也是懒懒的,他的目光在滴荷露身边的一排泥猪泥鸭上面扫过:“再捏一个南昼,我们就出门。”
“?”滴荷露不明白:“捏南昼做什么?”
“我们要上门讨东西,自然是要带些见面礼的,”沈簟清又把脑袋收回去:“这些人类的人情世故,你们珠子精应当不大懂,捏就是了。”
滴荷露:“……”
滴荷露是不大懂,依稀觉得有些不懂,送礼,要送泥人的吗……
虽不太了解,但是沈簟清既然这样说了,滴荷露又从地上扣了一坨泥巴,放在手心搓圆捏扁,渐渐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泥人在她手里成了形。
“你的肩膀窄了点,”沈簟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后面,突然出声提醒:“腿也短了些,他腿长三尺六。”
“这就是个形,做这些东西哪有你说的这样讲究,”滴荷露无语,她也就再街上见过南昼几面,现如今捏泥人也要等身的吗:“我去泥塘里挖一条三尺六的泥巴给你做腿?”
滴荷露说着,用小树枝在泥人上面点了两个眼睛,泥人眉眼弯弯,似乎在笑,颇有韵味。
“只有这个,”滴荷露举到他身前:“你要不要?”
沈簟清弯腰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把它拿起来,还啧了一声:“差强人意。”
滴荷露:“……”
沈簟清弯腰对着滴荷露剩下的泥人挑挑拣拣,最后选了只猫,再把自己手上的泥人的头掰下来,放在猫的脑袋上。
“这样就好看多了,”沈簟清把人头猫身的泥娃娃拿在手上仔细端详,满意的微笑:“这样贴心的一个礼物,想来那南昼也不会拒绝我们的请求,说不定会把珠子送给我们呢!”
他说不定会把珠子砸在你的脑袋上,滴荷露心想。
“走吧。”沈簟清从地上捡了一根木头棍子将泥人猫穿起来拿在手上,出门还伸手挡了一下眼睛:“小荷花,你饿吗?”
滴荷露只当没听见。
“哎。”沈簟清叹气。
滴荷露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唉!”沈簟清叹了好大一口气。
滴荷露抽了抽嘴角。
“早上还没吃饭呢,”没人说话,沈簟清就和泥人猫说话,举起来对着太阳对着光:“也不知道多狠的心,大早上把人拉起来,饭也不给一口吃。”
“吃吃吃,”滴荷露在早点铺子前面坐下来,面漏凶相:“吃!想吃什么,点!给我加一份云吞面,大份的。”
“好。”沈簟清弯腰坐下来。
“吃完就走,”滴荷露盯着他:“不许再找借口。”
“好。”沈簟清笑若春风。
滴荷露稍稍放下心。
但是,有的事你以为是结束,这才刚刚只是开始。
沈簟清吃饭细嚼慢咽,一口吃的要嚼三四下才咽下去,一筷子下去也夹不了多少菜,斯文的像是闺中小姐的绣花针,滴荷露看得满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忍着没有催。
好不容易等到大爷吃完了,站起来没走几步,沈簟清转了一圈手里的泥人:“得回去一趟。”
“你又回去干什么!”滴荷露快要抓狂了:“干什么!屎尿没拉干净吗?”
“女孩子家家,成天嘴上不要挂着这些东西,”沈簟清教育她:“我只是想回去拿个盒子把这个装起来嘛!拿着在街上走了一道再去送人,总觉得有些不体面。”
“现在知道已经迟了!”滴荷露的头发都快炸开:“丢人也忍着,快来不及了,和人家约好的时间你还记得吗?”
“那也不行,我们和南昼不熟,不能让他看了我们的笑话,”今天沈簟清却对这种事情格外的坚持:“你在这等我一会,回去拿个盒子我就来。”
“你给我回来,”滴荷露怒气冲冲:“盒子在哪,我去拿。”
“就在书架上面,有个木头盒子,雕花的那一个……”
话还没说完,滴荷露就不见人影,街上的行人只觉得一阵清风吹过,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凉快啊!
“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踮着脚踩在椅子上可以试试。”沈簟清摇摇头,乖觉的站在街边等。
“是不是这个!”滴荷露风尘仆仆,头顶立着一撮头发,火气看着很大。
那木头盒子是楠木做的,上面雕着白鹤苍松,香气幽雅,里面躺着一个猫身人头的泥娃娃。
本以为早饭吃了,盒子拿了,接下来就找不到借口,不过沈簟清总是无敌的。
“今天好热,”他抱着盒子走在街头的屋檐下边,眉眼间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幽怨:“这样的天气在家里睡觉不好吗?为什么一定得要出门,我们……”
“你就是不想去南府对吧!”滴荷露实在忍不住了,恨不得变出一把锤子来砸死这个糟心的:“一出门就找借口,你这是去玩的吗?你这是去救人,徐刻苦还在床上躺着,红艳还在哭哭啼啼等着,你好意思吗?今天你推三阻四多少次了,还想着偷懒,这么大人羞不羞啊你!”
要是滴荷露和沈簟清一样高,这会他已经满脸口水了,不过现在滴荷露的身高嘛!看着叉着腰仰着头眼睛喷火的小姑娘,沈簟清都担心她一时间太激动脖子断了。
“唔,”仔细想了一下滴荷露的话,沈簟清老实了:“我错了,咱们走吧。”
滴荷露犹豫的跟着沈簟清走了一截路,这个人竟然真的安分下来,没在作妖了哎!
“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南昼啊!”小姑娘变了个水球出来,一边走一边抛着玩:“和他很熟吗?”
“和他不熟,只是见过几次面,算是有些交集,”沈簟清把木盒子夹在腋下,一手举着一只荷叶伞,和滴荷露说话的时候微微低头:“只不过是他名声不好,我避嫌罢了。”
“拉到吧你,”滴荷露嫌弃:“这会嫌人家名声不好,之前花魁还有牢犯找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避嫌。”
“难道南昼的名声比花魁还有牢犯的名声要好一点?”沈簟清正色。
“……”滴荷露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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