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还在下着,落在地上的手机滴滴滴直响,是企鹅号在提示收到新的消息。
林栀年弯下腰,指尖勾起手机上挂着的链子,将手机拿起,她打开企鹅页面,看到班级群里在疯狂着刷着消息。
这是一个没有老师在的班级群,高三了,平时也不会有什么消息,所以林栀年也就没有将其设置为免打扰模式。
指尖微动,轻点入其中,她翻动着页面,看到了关于这一次自杀跳楼的女生的消息。
守护神:“天啊,你们知道吗?那个女生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了。”
不悲伤:“真的假的?这件事闹大了,对我们影响会不会很大啊?”
陌陌:“王家卫,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人都没了,还问对我们会不会有影响?你就不能默默为这个女生默哀一下吗?真自私,只想着自己。”
不悲伤:“你有病吧?丁林。”
陌陌:“你才有病。”
……
林栀年皱着眉头看着群内的丁林和王家卫互相骂了好几页面,她指尖快速翻动,掠过这些毫无重要信息的页面。
樱花树下你和我:“是真的,女生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我姑妈就是榕城第二医院的医生,今天我们学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还打电话过来问我了。是我姑妈说的,人已经没了。”
月亮湾:“太可惜了。话说你们认识跳楼的女生吗?”
都市贝贝:“她为什么跳楼啊?是高三压力太大了吗?”
群里沉寂了一会儿后,突然又有人道:“我知道是谁?这个女生是高三三班的杨可珍。”
守护神:“杨可珍!!是杨可珍!!这个女生我认识。”
守护神:“对了,林栀年也认识,她们两个都是苍城人,是吧?栀子花开。”
……
杨可珍?
看到这一处消息的林栀年脸色有些难看,她只要稍微一看到这个名字,就能立马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关于杨可珍的面容,从另一个时空十年后回来的林栀年已经记不清她的面容了,但她这个名字,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因为在另一个时空,这个人曾经在她刚上榕城一中时霸凌过她半个多月,只是后来不知怎么,杨可珍再次见到自己时,那张脸吓得惨白惨白的,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偶尔遇见也是远远地躲开自己。
群上的人见她没有回复,于是疯狂地她,林栀年正准备关掉手机页面时,眼神微微一凝。
叶鸣川:“林栀年和杨可珍不熟,不要她。”
这年头很少有人网名是用自己的真名的,然而叶鸣川就是一个。
他将那句话重复了三次发在群上,群上的人瞬间变成疯狂叶鸣川,只因为叶鸣川也是苍城人。
于是这些多数还未成年的学生们并不知道自己随口说出来的话语有多么地令人不适。
他们问道,是不是你们苍城来的,都比较心理脆弱,遇到事情就要跳楼,这些人还暗指百日誓师那次,林栀年的跳楼自杀也是真的,只不过没有成功而已。
年少的学生并不知晓这样的问题对曾经目睹过现场的叶鸣川有多么残忍,但林栀年知道。
此刻她坐不住了,林栀年猛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将手边的毛巾丢在床上,重新拿了一套衣服出来,快速地换上之后,拿上手机,拉开房门,又在客厅玄关处找出一把折叠的黑色伞,急匆匆地出了家门。
—
林栀年下楼才真正知道外面的风雨有多大,老市区的环境总是拥挤的,小小的巷子,密集的建筑,头顶上黑云压顶,地面湿漉漉地反着油亮的光。
林栀年抬头看了一眼苍穹,握紧手中的黑伞,心一横,跑入了这暗沉的世界中。
狂风吹乱发丝,她握着黑伞的手爆出青筋。顺着狭窄的小路往前走,她将伞檐压下,阻断夹着风飘过来的雨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步走路。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在耳边,林栀年继续往前走着,走着走着,狭窄的小巷子里,她突然看着身前几步路的距离处,那儿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运动长裤的人。
从林栀年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对方修长的双腿,她迟疑着抬高伞檐,顺着黑伞滑下的水流像一道道雨帘。
世界只剩下雨声在唱响,少女抬高黑伞望去,一身黑色运动服的少年撑着黑伞,与他身后那个灰色的世界似乎融为一体,他好似站在深渊旁就那么静静地凝视她。
四目相对,隔着几步路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万千重山一般,林栀年心脏猛地一跳,她大步往前跨进,捅破了他们之间恍若隔世般的透明屏障。
少女撑着伞,却一下子小跑着挤入他的伞下,她笑着将自己手中的黑伞束起,看着此刻近在咫尺的少年道:“我们去你家。”
靠得太近了,少女身上刚洗完澡后的馨香蔓延入鼻间,他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伞外的雨幕,耳后却不自觉地感到一阵阵滚烫。
叶鸣川轻声道:“好。”
长长的小巷子里,俯空望下去,只见一把黑伞的伞在慢慢前进着。
-
叶鸣川一手拿伞,一手牵着身旁少女的手腕,往楼道上走去,他住在顶楼。
林栀年的体力不好,爬个楼梯,她将身上一半的重量压在左手支在楼梯上的黑伞端,另一半的力气借着叶鸣川拉着自己的手腕借力,跟在对方身边,艰难地一步步往楼上走。
终于到了。林栀年有气无力地想着。
叶鸣川松开握着对方的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后,打开了房门。
“年年,进来吧。”
说着他弯下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干净的小码的拖鞋放在林栀年的脚下。
林栀年见状有些微愣,这鞋合适得就像专门为她准备的一样,上次她来时,还没有这双合适尺码合适的新拖鞋。
见林栀年呆愣的模样,叶鸣川抿了抿唇,低声忐忑道:“怎么了?”
她为什么一动不动的样子,是不是今日自己的丑态吓到她了,这会儿单独两人在房间内,她、她后知后觉地害怕了?
林栀年扬起嘴角,笑着看向不安的少年,揶揄道:“专门给我备着的拖鞋?”
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叶鸣川闻言,懵了一瞬,随即支支吾吾地承认了。高大挺拔的少年站在门口几乎挡住所有的光线,但他却单纯得像个稚子一般。
关了房门,林栀年再次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周遭的环境,她这一次不像上次那么大大咧咧直接坐在别人的床上,而是将屋内唯一的椅子摆正过来,径直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
狂风骤雨带走了室内的暑气,叶鸣川走过去打开了老旧的电风扇,孱弱的风轻轻吹动着。
明明此处是他的家,少年却略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室内。
林栀年抬眼看着他,指了指床上,道:“你坐下,我有事和你说。”
叶鸣川从善如流地坐在床边,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少女。
林栀年让对方坐下来后,却不知道话应该从何处说起。她不开口,室内便只剩风扇吹动的声音。
一地寂静,少年更是难安,再次偷偷瞥向少女的眼神猝不及防被对方抓了个正着,他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习惯性地抿唇,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着膝盖。
叶鸣川这般局促不安,林栀年见状,反而心里不那么紧张了。
她轻声道:“叶鸣川,我想问你……”
叶鸣川闻声抬眼,少女看着他,借着道:“你、你是不是重生的?”
话落,窗外一声惊雷砸下。
叶鸣川心跳犹如擂鼓,他下意识睁大双眼,惊愕地看着对方,干燥的唇微张。
林栀年继续道:“你是重生的,对吧?”话语中尽是笃信。
片刻后,惊愕不已的少年终是低下了头颅,平时一直挺拔着的背脊好似也有些弯曲下来。
窗外紫色的雷电一闪一闪的,屋内的光线忽暗忽明,叶鸣川低着头颅,他的神情掩藏在阴影里。
良久,久到林栀年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然而少年却轻声道:“是,我是重生的。”
他还是承认了,承认他是重生的。
是啊,他是重生的,那么他的女孩就真的真真切切死过一次了。
林栀年道:“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是重生的吗?”
叶鸣川顿时抬头,“为什么?”
“因为……我也是重生的。”林栀年道。
少年一下子站了起来,疾步走到对方身前,他俯身将少女拥在怀中,声音颤抖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我没能救下你。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少年的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伴随着他的自责愧疚,林栀年募然觉得肩上一阵湿润,她抬起手,轻轻得抚摸着叶鸣川的发顶,“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真的。”
窗外雨声渐歇,风也停了,浓重的乌云慢慢散开,虽炙阳未出,但天已经明亮。
叶鸣川有些羞愧,他拥抱着她,本意是想安抚她,却没想到反而是她安抚了自己。
少年缓缓起身,退开温暖的怀抱,低着头坐回了床上,他深吸一口气,抬眼认真地盯着林栀年看,“因为你也重生了,所以这一次你主动远离陈见洵,是吗?”
这一刻,看着他眼中的认真,林栀年突然没有勇气告诉他,“即使她是重生的,她也不是他记忆中上辈子的林栀年。”
她和真正的“林栀年”隔着一个平行的时空。
林栀年道:“是。所以,这一次我主动远离了陈见洵。”
然而她这话语一落,叶鸣川眉眼瞬间带起冷意,肆虐疯狂的情绪在他的眼底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一般,他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栀年,淡淡道:“不对,林栀年,你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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