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乐一颗心又迅猛地跳起来,比白日里祭典的鼓点还要密集。她想问眼前的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恐问出来多余。

    男人不是喜形于色的人,自认识他以来,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大喜大悲之色,一举一动无不是从容冷静,庄重又矜贵,如今能说出这样的话

    桑乐忍不住想:他当真是喜欢自己的。

    一这样想,她一双眼睛笑得弯月一般,笑意盈满眼眶,倾泻而出,连同眉梢也浸染了几分。

    宋子珩近日有些累。

    自温府长子回朝以后,宫中便生了许多变化。原本就风雨飘摇的各方势力更散几分,每日单是与人迎合斡旋便已心力交瘁。今夜好不容易能有空出来,能看到这般纯洁笑脸,心底轻松不少。

    他轻轻舒展眉宇,抬眸看着前方,问:“陆姑娘平日里有空都喜欢做什么?”

    自然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然就偷偷溜出宫去,爬树骑马舞刀弄枪。可这些桑乐一件也不敢说,脑子转得飞快,挑些能说的,道:“平日里也就是崇文院里念书写字,有空了就在宫中转转,每月再去一回苍毓山抄经给皇爷爷祈福。”

    宋子珩点点头:“苍毓山势高路陡,难为陆姑娘一片孝心。”

    “倒也不算难,苍毓山上风高气爽,又有云海落日,四季朝夕景色各不相同,若是累了,正好可以散散心。不过”桑乐停顿了下,说:“上个月倒没去,爹爹说那上山的道被山上巨石堵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出新路。”

    此事宋子珩也知晓:“上个月初连下了好几日的雨,那处山坡浸得久了才塌方,再复原得有些时日。”

    桑乐也有些叹惜:“也不知有没有人受伤。”

    “苍毓山人烟稀少,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经过。不过殿下领导有方,索性找了辟了另一条路,此举也受了圣君嘉奖。”

    “嗯,我也听听说了”桑乐却并不怎么为此事开心,“爹爹这些日子好生累乏,好几次都彻夜未眠。”

    “那塌方虽严重,然并未伤及农田民屋,不应如此辛劳才对。”

    “自然不是只为此事,还不是为了西平那边”

    “西平的事有些曲折,子珩前些天无意听人说起,似乎牵扯有些深”男人眼眸微动,“若能顺利些,殿下也能早些松口气。”

    “可不是嘛。”一说起这事桑乐就有些忿忿:“那西平县令手上竟有好几桩命案,甚至还涉及到后宫——”

    她说到一半突然止住,这些事属机密要闻,不可外传。

    宋子珩也提醒道:“子珩不过是随口闲话几句,这些话陆姑娘还是谨慎些,切勿说与旁人听了。”

    桑乐也自知失言,讪讪笑了笑,低头自责嘴快。可是

    男人与她已订下婚约,也算外人么?

    但这些事总不好拿出来说,若是让爹爹知道了,只怕以后书房也不让她进了。

    她心中默默警惕自己一番,再抬头时,男人已落在她后面。正背着一只手半低着头步履缓慢地走着,面色又恢复往日淡漠,一双深灰的眸子垂着,似在思量什么。

    “子珩?”她停下来,轻轻唤了声。

    男人神思回拢,抬脚两步跟了上来,解释道:“哦,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

    桑乐立即体贴道:“重不重要?要现在回去吗?”

    “不用。”男人摇头,“明日再弄也一样,只是怕忘了。”

    “哦”桑乐轻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从腰间摸出一支半长的玉做的树枝,轻轻旋开,竟是一只毛笔。

    她晃了晃那极袖珍的笔,又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张什么帛带,说:“记起来就不会忘了。”

    宋子珩看着她这些突如其来的小玩意,道:“你、你怎么会随身带着纸笔?”

    “方便嘛这笔做得玲珑至极,放在荷包里也不占地方,我花了好大功夫才寻到,还差点在路上被贼人抢了去”桑乐将帛带摊开,在上面写着什么,“还好找了回来,对了你要记什么事?”

    那帛带似乎是什么动物皮毛做的,磨得光滑细腻,纸条般细细长长,又如蝉翼般薄薄一片,似乎能透光,一看便是上品。

    男人本来也只是随口编的理由,见此物珍贵,便说:“不过是些小事,忘了也不打紧,不必浪费如此好物。”

    “不浪费不浪费,这不是一般的帛书,等你明日看完了,拿水一泡,上面的字就消散了。”

    宋子珩没见过这种东西,不由得多看了那帛带一眼。

    “这帛书是罗沽那边的东西,听说是加了什么石粉,可令其不湿水,不沾灰,写了字后只要浸入水中就能消散,能反复利用,我平日里带在身上,有空了便拿出来练字用的。”说话间,桑乐已将字写好,收起笔帽后再将帛带卷起来,卷好后不过指节大小。再将其塞进笔帽的另一头,那帛带颜色与笔身如出一辙,连在一处浑然一体。

    弄妥帖后,又将整支笔递给男人:“给你。”又怕他拒绝,忙补充道:“等你明日事情做完后再还我。”

    那玉做的毛笔不过手掌大小,躺在她手心也是小小一只。宋子珩盯着,一时竟分不清手和笔哪个更好看。

    直到那只手主动将笔塞到自己手中时,才想起来道谢:“多谢姑娘。”

    两只手浅浅地碰到,传递着彼此的温度,桑乐一张脸又被烫红,不舍地收回来,低着头嗫嚅:“不必言谢,还有之前便说了,叫我闻溪便是,何必唤什么姑娘郡主的”

    男人迟疑了下,道了声好,却并未叫出口。

    拉开距离后,不知怎么,空气中似乎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使得两人又开始沉默起来。

    这次走的是另一条街,不算很长,眼见着就要走到头,再往前就要出城,宋子珩便带着人改了道。

    桑乐看着越来越僻静的路,试图找些话题,说:“这处怎么没什么人,明明街道比那边还要宽些。”

    宋子珩解释道:“这边住的都是江安城有些脸面的人家,普通百姓鲜少过来,长此以往,人就少了。”

    “难怪我以往出城时看这边都没人,就甚少过来还以——”

    宋子珩听她话停了,侧眸看去,只见她在原地,身子却转向另一侧,低头侧耳,似在听什么。

    不由得问:“怎么了?”

    “嘘——”桑乐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你听。”

    她指节葱白,唇却嫣红,贴在一起十分悦目,男人淡淡地瞥了眼,也跟着侧耳去听。

    模糊间,似乎有什么呜呜啜鸣声。

    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桑乐却率先迈开脚步,往路口的小巷走去。

    宋子珩来不及出声制止,只好阔步上前挡住那娇小身影,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此处光线也不如主街明亮,昏暗街角处,桑乐耳尖发烫,竟真的停了下来,愣愣地点点头。

    她看着男人颀长背影走近那巷中,朝着那呜咽声寻去,没等多久便出来,怀里抱着个竹编的箩筐。

    朦胧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将他一双深灰的眸子也染上橙黄的光点,整个人看起来竟像是在笑一般,说:“是只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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