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漓自己起身去冲了几把冷水,回来时姬宁已经在床上睡沉了,他也上了床,从后边抱着人睡过去。
可还没过两个时辰,外边徐禄便有些着急地唤:“陛下?陛下!”
闻漓赶紧醒了,披着外袍冷着脸出去:“什么事?”
“陛下恕罪,奴才也是不得已吵着二位主子,只是方才锦城那边来了信,”徐禄抬眼,对上闻漓幽深的瞳孔,“北铮军征北武将姬淮奉命秘密护送战利品回都,正巧撞上了护城骑军在城中发动叛乱,姬淮当机立断,从东西两侧暗袭打了骑军一个措手不及,也护了皇都周全。”
早就预料到了结果,闻漓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和高兴。
“各处都通知下去,让留在碧桐行宫的一应官员明日一早便去议事厅。”
“是。”
闻漓揉了揉额角,本想回去抱着姬宁再睡会儿,一转身却发现人已经起来了,身上笼着两层纱袍,头发也有些乱,但丝毫未影响他身上的破碎美感。
“怎么起了?”
姬宁其实是因为抵在身上那份温热骤然消失才醒过来的,可他不说,只是站在那里。
闻漓朝他走近,“你父亲那边成了。”
“臣恭喜陛下。”姬宁微微躬身,便被面前的人扶住了。
闻漓一低头发现他连鞋都没穿,“啧”了声,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只不过过两天就得启程回宫去,不能带着你多玩儿了。”
“国事要紧,臣没关系的。”
他声音相当轻缓,整个身子也一并放松了倒在了闻漓怀里,听到男人对他说“你也要紧”后,还将手搭在了闻漓脖子上。
姬宁少有的主动让闻漓觉得相当愉悦,他调笑道:“爱妃还是搂紧点好,可别让我跑了。”
过了好一会儿,怀中的人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
得了锦城消息的次日,皇帝召集了重大臣在议事厅讨论到了正午,商议了反都的事宜后,又叫了薛逑午后单独去御书房候着,说事有事要同他谈。
薛逑午后便没怎么歇,直接顶着大日头自个儿去寻闻漓,谁知路上便撞见了也要去找皇帝的姬宁。
姬宁没见过薛逑,也是由宫人带着才知晓,刚见着时还有些惊讶。毕竟身为一方武将,薛逑长相虽不差,身量看起来却并不壮实,也不像禁军统领余元虎那样粗鲁,若是扔进了人堆里,或许还会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可他挑眉一笑,参透了什么似地跪下身向姬宁行礼时,又让人觉得非同寻常。
“臣薛逑参见明妃娘娘。”
姬宁一笑,淡然道:“薛提督有礼了,快请起。薛提督这是要去……”
薛逑起身,直勾勾盯着姬宁那张脸看,便如同登徒子一般:“回娘娘话,陛下叫臣去御书房一趟。”
“这样啊……”姬宁点点头,“原本还有些琐事想想同陛下商量,既然陛下先叫了薛提督,那本宫就先回桐花殿等等。”
姬宁说着,还招手让安顺跟着薛逑一道去御书房:“就说我在桐花殿等陛下,请他晚些来一趟。”
方要回去时,薛逑突然意味不明地同他说了句:“如今也就只有娘娘能随意请得动陛下。”
姬宁转身问:“薛提督是什么意思?”
本来听闻漓说这人总是话里有话,姬宁还想着要周旋一会儿,谁知薛逑当着一众宫人的面也不避讳,直截了当说了:“姬廷将军此前在北线立下战马功劳,如今姬淮老将军又护城有功,娘娘家中功劳显赫,陛下自然重视。”
“为将者,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管姬宁是什么身份,父亲与兄长的立场都不会变。”
“娘娘漂亮话说得好,薛某比不过。”薛逑声音轻浮,将姬宁上下也打量了个完全,让人觉得相当不舒服:“不过薛某还是有一事要提醒娘娘。”
“陛下是天子,而您,是姬家人,也是先帝的人。”
姬宁驻足站立,因为早就有所预料,所以并未对薛逑的话动摇:“看来薛提督很清醒。”
薛逑有些轻蔑笑了笑:“娘娘若是哪天不清醒了,您的身份,便会给陛下带来祸患。”
安顺:“薛提督慎言!”
姬宁抬手打住了安顺,想用薛逑打量他的法子看回去,却发现很难,“不仅仅是姬宁,任何一个为君效力的人,若是不清醒了都会成为陛下甚至大沂的祸患。”
薛逑微微躬身:“娘娘说的是。”
试探了这人的态度,姬宁也不想同薛逑多交涉,转身便离开了。
可留在原地的人抬起身子后,却看着那道削瘦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的交涉的内容在薛逑抵达御书房时就已经传到了皇帝耳朵里,若不是因为薛逑现在有功在身,他可能就要在这御书房门口将人毒打一顿才解气。
最终闻漓也没召见薛逑,让人在大日头下站了两个时辰又让他滚回去,连要告知的事项也是让徐禄口头传达的。
如此发泄还不算完了,一想到自己亲自安排姬宁到薛逑面前去瘦一顿言语讥讽,闻漓更是气堵在胸腔,伸手直接将自己喝茶的杯子砸了,又一拂袖扫了一塌奏折在地上,随后直接出了门准备去桐花殿找人问个清楚。
姬宁在桐花殿刚喝了今日第二副药,苦得他直皱眉头,伸手就去拿素纱递过来的糖。
谁知道指尖还没碰着,闻漓冲进来就把那糖罐子给掀翻了,将姬宁连带着满屋子伺候的人都吓了一跳。
“都出去,朕有话问明妃。”闻漓阴沉着脸命令道。
素纱和安顺一时都紧张了起来,想要开口替姬宁说好话。
还没出声,便见着皇帝身后的徐禄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多言,两个人便只能一步三回头担忧着退下去。
闻漓两只手撑在姬宁两侧的扶手上,皱着眉一脸严肃瞪着他,问:“你猜到了薛逑是不满意你才连带着不满意姬家的,对不对?”
本觉得是件小事,姬宁没想到闻漓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心里也是有点害怕,点了点头:“嗯。”
“那你明知道见了面他会在言语上羞辱你,还上赶着去送,犯贱是不是?!”
虽然以前没少被这个人骂过,都是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敷衍搪塞过去,可一想到昨晚这个人的态度,对比起现在这样,姬宁心里一阵一阵不舒服,低下头说:“薛逑对臣也算不得羞辱,他说得话也没错,顶多算讥讽了臣两句,况且比起以前那些羞辱,这些其实算不得什么。”
见面前的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闻漓愈发气上心头,重重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吓得姬宁也跟着抖了一下:“可你现在是我的人!”
“单就昨日/你频频问我那些话,我尚且耐着性子同你说,好声好气讲了给你听,你倒好,转头去听那些不中听的,算什么?!”
闻漓话说得凶,可却听得姬宁心里一阵泛软。
昨日他问这个人自己是否失仪,是否荒唐,闻漓一遍一遍不胜其烦宽他的心,晚间还说了那些话,他现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实在不该……
可这个人现在到底是气成这样,他又该怎么同他好好说才能……
“陛下……”姬宁方才一吓,脸色都有点发白。
恰巧这时候徐禄带着素纱闯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就跪在地上。
闻漓:“搞什么?!”
徐禄:“陛下息怒,奴才也是方才见这丫头急得团团转,问了话这才带上来。”
素纱又赶紧上前接话道:“陛下恕罪,原是娘娘今儿回来就觉着头晕,奴婢以为娘娘是累着了歇会儿便好,可方才伺候娘娘用药,他还说头晕,便想着等会儿就去请太医,这出了门儿才反应过来,娘娘这许是中暑了,要好生休息的,奴婢没伺候好娘娘!奴婢该死!”
闻漓叱道:“午间就不舒服了现在才请太医,你们脑子长了几个?!还不去请?!”
素纱一个劲儿磕头:“安公公已经去请了!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陛下要罚就罚奴婢吧!”
徐禄瞅准时机添油加醋道:“哎呀,娘娘这脸色怎么这么白?!可不就是不好了么!?”
姬宁:“……”
徐禄和素纱这么一唱一和小闹腾,闻漓当真就把方才还气着的事忘了个干净,转头一脸关切看着姬宁,用手贴着他的额头和脸感受温度,“还头晕么?”
虽说这几个人想出来给姬宁解围的法子有些拙劣,可效果却是相当的好,姬宁只好将就着这状况,用手撑着头轻飘飘说了句:“有一点。”
这么一说闻漓就更慌了,直接将人从椅子上打横抱了起来带进里间。
“把窗户打开,再倒杯水过来!”
“是!”
姬宁自然知道欺君是万万不行的,可他又劝说着自己:这应当不是骗,诓一诓这个人罢了,不一样的。
他被小心放在床上,闻漓帮他把衣领解开一些透气,还说:“先喝点水再休息会儿,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但他小心端着杯子递到那双薄唇边上,那张蛊惑人心的脸表现得就有些不自在,只看着他,缓缓说道:“才喝了药,喝不下水了。”
闻漓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朝周围几个人看了一眼,见他们慌慌张张又乱瞅那副模样,就知道姬宁八成是没事。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