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院儿的正堂里,二房夫人看着自己还在脑袋上还在上着药的儿子,哭得和外边的雨声应成一片。

    “可怜了我家辰儿一向老实,被打了竟不知道还手的!大夫人,您可要为辰儿做主啊!”

    应柒啐道:“他老实,整日里那张嘴跟吃了屎一样,到处丢人现眼!”

    “你胡说!你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王八羔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敢在姬家的学堂里打人,当真是个没教养的小贱种!”

    “我胡说,你怎么不听听看你自己在说什么?!”

    “你这小疯子!”

    大夫人兰悦之在正坐上喝道:“住口!好歹是一房夫人,满口污秽成何体统?!”

    那胖女人哭着跺脚:““可是大夫人,你看辰儿他……”

    兰悦之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应柒,总觉得他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仿佛他就算站在那里,满脸满身的墨汁,可那副样貌气概,更像是这堂屋里的正主。

    “辰儿,你说说,怎么回事。”

    那被打肿了脸的臭小子学着他娘的样子,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娘~辰儿就是不小心打翻了这人的墨碟,他就出手打我……”

    “打得就是你!”应柒听他倒打一耙满口胡诌,直接又是一脚踹上去,惊得众人忙让家将他给抱开。

    兰悦之:“胡闹,我姬家的地盘,还容不得一个小孩子撒野!”

    “你们自己的家人背地里都敢议论姬宁,还管我撒不撒?!放开我!看我不打烂他的臭嘴!”

    “你说什么?!”兰悦之站起了身,踱步走到了人群跟前,正视着那不断挣扎的小孩子,“你刚刚说什么?!”

    “大夫人!您可别听他的鬼话啊!”

    “大夫人!”

    “是啊大夫人,这孩子确实看着有些疯癫,别是一时急了拿宁儿出来说事。”

    其他几房的怕牵扯上自家的孩子,都纷纷开始嘴碎,可兰悦之没听她们的鬼话,反而看着应柒:“你说什么?!”

    “大夫人息怒!”

    众人齐齐扑倒,也没人敢连哭带求的了。

    他们自己也清楚,姬宁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比他们重过了太多,偏房的孩子随便非议家中的正房嫡子,这件事情闹大了,可要比下边儿杂七杂八的臭小子们打一架严重多了。

    应柒咬着牙,看着跟前雍容华贵的人,心里清楚这个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不会维护他。但毋庸置疑,她作为姬宁的母亲,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受委屈,所以他指着姬辰重复道:“他,骂了姬宁,我听到了。”

    兰悦之随即看向跪在地上的一众人:“他说的可是事实?”

    姬辰:“我没有!大娘我没有!你信辰儿!”

    二房夫人:“是啊大夫人!这小子再怎么也是个外人,您怎么能听信他的而不相信自家的孩子呢?!辰儿他一向老实……”

    兰悦之喝道:“他老不老实我心里自然有数,其他哥儿呢?!如实回答,你们可听见了?!”

    那跪了一地的公子哥被这阵仗吓着了,往常里帮着姬辰糊弄教书先生还有些胆子,可对着这个家的大夫人,他们却不敢撒谎,全都不敢出头来,只拉着自己父母亲,生怕自己一起受罚。

    二房夫人见没人说话,着了急,忙推搡了三房的姬遥一把,“你平时不是和辰儿最好了么?!说啊!”

    姬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呜,娘……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娘别罚我……”

    三房夫人:“姐姐推遥儿做什么?!他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哪有逼着孩子撒谎的?!”

    “我何时逼着他撒谎了?!”二房夫人气的整张脸涨红了,作势都快要扑上去,被兰悦之身边的大丫鬟一把给拉开。

    应柒看着这狗咬狗的景象,只觉得心里痛苦,可那股劲头过了,又不住担心。

    他把姬家闹成这般,那个人会不会怪他?

    “够了!”兰悦之一声镇住了场面,看向乌泱泱的一众人,也是气上心头。

    她从未想过自己辛辛苦苦操持的家,能在一个外家孩子面前丢这样的脸。

    “姬辰对嫡子出言不逊,按家规,罚十戒尺!”

    姬辰:“大娘!大娘不要啊!辰儿冤枉!是这个臭小子诬陷我的!”

    二房夫人也不住哭闹,上去拉着兰悦之的衣袖子哭诉:“大夫人!您怎么能凭着捕风捉影的几句话这样不信任我们呢?!二公子身份贵重,我们哪里敢在背后非议?”

    极力保持这得体仪态的女人一挥衣袖,“若是没做过,那缘何学堂里这么多孩子,没一个出来为姬辰说话?哼,王焕琴,你平日里怎么教导孩子下人你自己清楚,这次得了教训,不光是你,还有其他屋子院里的,都给我警醒些!”

    当家主母一声令下,堂屋里除了几声抽泣,其余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处理了自己家的人,兰悦之又转头看向搅了他家一滩浑水的小孩子,对上他那股子不服输的眼神,丝毫不惧:“至于你,既然是入了姬家门的客人,那也得尊着姬家的规矩!这家里底下的公子哥就算是有什么错处,也轮不到你来动手!既然坏了规矩,也得按家法,一并罚十戒尺。”

    应柒方才还为着姬辰要受罚心里得意,这下听了兰悦之说的,立时将不满全都挂在了脸上,咬着牙叫板:“我没有错,凭什么打我?!”

    兰悦之往前走近,问:“你的狂妄胡来,就是你的错处!”

    ……

    姬宁在大雨里一路往主院的方向奔,还未到时严六就冲了出来撞上了他,急道:“公子,应柒说姬辰对您出言不逊在先,大夫人现下觉着两人都有错,各罚了十戒尺,小的大着胆子上去求夫人,被赶了出来……”

    “他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受得住戒尺?!”姬宁吓的腿都有些软了,直接推开了跟前的人往里面冲。

    堂屋内,姬辰的十下都已经打完了,正趴在自己娘亲怀里不住哭,可应柒这边还在使劲拉扯。

    撕打咬踹,他把自己能用的力气都用上了,怎么也不肯屈服,可奈何这副身板力气太小,压根就不是那些家将的对手。

    那些人将他钳制在地上,戒尺就猛地往他腰臀的位置落下去,痛得他不住抽气。

    “我……没有错!嗬呃……”又是一下落下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胸腔里泛着一阵阵苦味。

    人生于他而言,什么都是苦的……也就只有待在姬宁的身边的这几天,他才尝到了一点甜头。

    “哥哥……”他喊道。

    下一刻,那个人回应了他。

    “小柒!”姬宁冲了进来,直接不管不顾抢了家将手里的家伙,又蹲下身去看趴在地上的人。

    他伸手将人抱起来,摸了摸那乱糟糟的头发,安慰道:“小柒,别怕,哥哥来了。”

    “哥……我……”

    兰悦之还在上头坐着,第一次见自己这个懂事的儿子这般不像话,绷着脸沉声说道:“宁儿,戒尺拿来,你出去。”

    姬宁身上雨水顺着发丝衣衫往下淌,他轻微喘息着,手上仍旧不停在那头顶轻抚,又擦了擦面前人脸上的墨渍,轻叹了下,在应柒耳边重复了“小柒别怕”,随即站起来拿着戒尺看向坐在主位的母亲。

    从小到大,这个人说什么他都不会违背,不管是对的错的,他都会站在兰悦之这一边,维护她维护姬家。

    可是现在,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从何而来,不论如何,他现在就是不想让任何人伤到应柒。

    那是他承诺过的事。

    姬宁一掀衣袍,双手托着戒尺跪在了地上,说道:“母亲赎罪,应柒是儿子亲自带回却乌山照顾的,如今闯祸也是我没有管好他,姬宁愿替应柒受罚。”

    满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明白堂堂姬家二公子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惹怒大夫人,上座的人也差点绷不住神色,按着椅座扶叱道:“胡闹,有你什么事?!”

    姬宁在地上磕头:“求母亲成全!”

    身后的人爬将起来,掰过了姬宁的身子,一双幽深的眼睛瞪着他,问道:“你说,我有什么错?凭什么要罚?!”

    天空一刹那被一道闪电给劈开,屋外的雨也如同天空霍开了口子,全都尽数倒在了却乌山上。

    姬宁拉着应柒的手,说:“小柒,你先别闹了,等回去再……”

    不等他说完,面前的小孩子却一下子将他推开了,吼道:“我闹什么了?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你说过你会相信我的!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应柒撂下了话,直接爬起来拨开了人群,冲进了大雨里。

    “小柒!”

    姬宁立时也顾不得其他,跟着往外边儿追出去,留下满堂的人不顾。

    雨水彻底将整个却乌山洗涤了一片,应柒跑了几步,趁着雨势将自己的眼泪混进其中,让所有的委屈不满发泄出来。

    别人骂他无父无母管教,是乞丐杂碎,他这次都忍下去了,他明明是为了姬宁才动的手,为什么到头来那个人不站在他这一边?还说他闹……还想要代他去受罚……

    他根本不需要姬宁为他做什么的,只是想要那个人理解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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