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李瑞霖看着应柒，一字一句说道:“就凭我是博亦侯世子，我不高兴就得让姬二公子弹箜篌，有什么问题？”
气氛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周遭没一个人再敢说话，姬宁伸手想将应柒拉回来，跟前的人却咬着牙指着李瑞霖说:“他不会给你弹，你想都别想。”
所有人都觉得应柒在异想天开，除了姬宁，那瘦弱的手回握住他，不由得让他相信这句话。
这一刻只有应柒是现在他这边的，姬宁甚至觉得，这个小孩子此刻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
“小柒，回来吧，我没关系。”他劝道。
李瑞霖勾起嘴角:“听到没？姬宁都说了没关系？你算什么东西敢说这种大话。”
应柒眼神里露着凶光，差那么一点，他就要告诉这些人，他就是那个大沂最不受宠的七皇子，再怎么卑贱，也能在他们头上踩一脚。
“我……”
“够了！”兰悦之适时开口，将现在的局面缓和一二。
众人都期待着这当家大夫人会如何决断，只听她缓缓开口，说道:“既然世子有心，宁儿，你等会儿就弹奏一曲，也算是为这驯马节助兴。”
姬宁眼里的光一下暗淡了下去，他只能点头:“是，母亲。”
“宁哥哥。”应柒低身喊道，又倾身将姬宁给抱住，学着这人平时的哄他的样子轻拍着安慰。
他这一刻才彻彻底底看清楚，姬宁其实也没有比他自己好到哪里去，他是被践踏到了泥潭里的皇子，而姬宁很多时候则是为了巩固家族的工具，他们的感受心情现在只有彼此之间才是最在乎的，别人根本不会懂。
“小柒，我没关系。”
虽然姬宁是这样说，可应柒却不觉得这样妥协就是真的没关系。
他素来是个爱反抗的脾气，对待姬宁的事，就更加较真儿。
所有要参加比武打擂的人都要上台报上自己的名字，许多年轻的公子哥儿都清楚博亦侯世子这一场“非赢不可”，所以纷纷上台凑个人头数想卖个好。
姬宁无心参与，去了一旁帮忙挂牌子，正当他将人数清点得差不多时，一个炸毛的小个子从他身后窜上了台，引得他立时警觉。
“应小柒，你干什么？”姬宁将人拉住，一脸正色看着他。
“打架。”应柒理直气壮答道。
“别胡闹了，下去。”
姬宁说着，作势就要将这不像话的小毛头给抱下去。
可应柒反应也快，一个闪身往后退，站到了人群中去。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道:“我要参加比武。”
“应柒，不准！”姬宁喝道。
可那几个素来看不惯这小屁孩儿的公子哥却高兴了，嚷道:“二公子这是做什么？这比武一向都是自愿，他要参加那便参加，你还能护着？”
“是啊，这到时候顶多伤了残了，也碍不着他的性命，大家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
姬宁这下彻底憋不住心底里那口气，上前质问这些人:“我做什么？！我倒想问问诸位想做什么？应柒他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孩子，怎么同十六七的男子较量？”
姬辰在一边指了指自己:“二哥，我也才十二岁，怎么不见你帮着我说话？”
姬宁脸色一黑，直接看着姬辰瞪过去。
滥竽充数怎么和孤注一掷的人比？况且姬辰在却乌山长大养得膘肥体壮，哪里像应柒那样看起来瘦弱？
“你……”
“宁哥哥。”应柒走上来，捧住了姬宁的手，十分真挚地看着他，“你相信我。”
却乌山的风，突然就变得野烈起来，除却姬宁，所有看好戏的人都开始提前为李瑞霖欢呼喝彩了起来，不知人间疾苦的他走到应柒跟前，轻视他的不服输和傲慢，挑衅道:“早就想打你了，希望第一轮就能把你才在脚底下，到时候可别哭鼻子求饶。”
姬宁被人劝到了擂台下边儿去，他的兄长姬廷接过了指挥令，决定着比武的抽签顺序。
第一轮，他就把应柒和年纪差得不算太多的姬辰分到了一起。
本以为这小毛头吃点教训，破点皮被揍下去就无事了。
可征战沙场的少将低估了这个同命途搏斗多年的孩子。
他就像一头刚出笼的饿狼一样，姬辰才是等待被咬死的猎物。
上次在学堂里应柒尚且收了手留了余地，这次上了擂台，他则是下了死手将人按在地上撕打。
姬辰怎么还手他不管，只顾着往他脸上不住招呼，最后还掐着脖子问:“你不是十二了么？这么没出息？”
“疯……疯子……救我……”姬辰挣扎着，无力挥了挥手想要将应柒推开，可咬住了猎物的狼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姬辰一张脸涨红着，台下的二夫人赶过来哭道:“疯子！快放了我儿！要出人命了啊！”
姬宁也怕应柒干出什么傻事，担忧着喊:“小柒！”
应柒问地上的人:“认不认输？！”
锦衣玉食养大的姬辰哪里吃得了这份苦？连连点头:“认……认……放了……我……”
应柒这才起身松开了手。
他转身准备下台，谁知身后姬辰是个赖皮的，爬起来就又抡了拳头过来。
“小柒，小心！”姬宁急道。
应柒从前打架见惯了这种言而无信的人，反手一拳又是往姬辰脸上砸过去，没给无赖一点儿反应的时间，他又抓着姬辰头发将他按在了地上。
姬廷上来调停，应柒则擦了擦嘴角被抓出来的血痕，再往台下看了一眼。
除却那个不住担心他的人，其余的看他的眼神越发像在看一个怪物、异类。
应柒在场边上侯着的时候，姬廷先找上了他，说道:“你就像个来砸场子的，让所有人都不满意就高兴了？”
那单薄的身躯显得孤零零的，头发也在风中如同一堆肆意生长的杂草，应柒笑了笑，说道:“用姬宁的尊严维持起来的场面，看我今日不给你们掀了。”
姬宁带着金疮药过来，碰巧听到了这一句，一时间心都跟着揪紧了。
应柒从来没被别人尊重过，这种时候却拼了命要来维护他的尊严……
“后生可畏啊。”姬廷笑道，转头就看见了姬宁。
他上前说:“你可劝劝他吧，后面剩下的人他可不一定能赢。”
姬宁点点头，踱步到了应柒跟前蹲下，他正准备给那受伤的嘴角上药，却被应柒一个偏头给躲开了。
“等下还要打，这会儿弄了也没用。”
“就不能不去吗？”姬宁问着，眼眶都红了:“小柒，我的尊严和你的安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那是你那么认为。”应柒人不大，脑子里想得却很清楚:“哥哥，你现在对于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这才是我自己的想法。”
“可是……小柒！”
不等姬宁阻拦，应柒又义无反顾上了台。
姬廷出于想要照顾的私心，后面两轮都给他安排的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那些人不敢同搏命的小狼狗缠斗，没过上几招被咬了几口就自己认输败下阵来。
可到了最后，应柒不得不和一句顺风顺水躺上来的博亦侯世子过招。
李瑞霖身上没挂什么彩，又出身武将世家，站在奋力搏斗了好几轮的应柒面前，胜负立显。
“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李瑞霖说。
应柒怎么可能会认呢？他参加这场比武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这个人较量。
可比赛方一开始，他就完全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李瑞霖一次次将应柒拎起来，又重重摔倒了地上，他踩着人的心口过，应柒一上嘴咬他就接连地扇着巴掌。
“小疯狗，除了咬人还有什么招？”
姬宁在台下喊:“应柒！小柒，你听哥哥的，不比了好不好？！”
“不……不好……”应柒答着，后背又被踹上一脚。
“李瑞霖！”姬宁慌不择路，直接喊着公子哥的全名，颤抖着说:“不就是弹箜篌吗？我弹就是，我立刻叫朗舟去取……”
“现在知道服软了，这之前怎么给脸不要脸呢？”
李瑞霖心里头气儿没消，又抓着应柒的头发把他拉到了擂台中间。
抬手的功夫，他再次将人揍到了地上。
应柒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趁着意识清醒，他赶紧往着边缘爬，想要稍微喘口气。
“李瑞霖，你到底要怎么样？！”姬宁吼道。
“我要你……”
博亦侯世子还没把自己的话说完，正要再冲上去对应柒动手时，那趴在地上的人突然一个翻身爬将起来，绕道后面缠身上去勒住了李瑞霖的脖子。
应柒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劲儿，他趁着这股气力将这人的身躯弯折到一定的弧度，待他来不及还手时，又飞出一脚，踩着李瑞霖的脊背把他踹下了擂台。
“你想得美！”
素来尊贵的博亦侯世子摔了个脸贴地，周围的人忙上去扶他，又叱道:“你这小疯子，敢打伤世子？！来人！抓住他！”
应柒眼前一片模糊，来不及顾虑接下来将要如何就要往后倒，却又被一个身影飞身上来接住。
姬宁一手抱着应柒，一手拿着把不知从何处抽来的长剑，指着那些扑过来的人道:“愿赌服输，他下台输了，我看谁敢再动应柒！”
今日一场比武闹得算是相当不好看，一方浑水摸鱼，一方不知轻重，看台上的兰悦之黑着一张脸，再坐不住也看不下去，正要上前挽回一点脸面时，大祭司却抢在了她前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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