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凤仪宫。
萧青虞和往常一样,在院子中打理花草后,就坐在殿内看书刺绣,在宫中的这些年她就靠着这些来消遣孤寂的时光。
今日德妃和贤妃带着六公主来她宫中小坐,六公主才一岁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话都说不了两句。
赵延这些时日也时常来她宫中,她也不像往常那样总是不见他,只要他来就随他去。
赵延每每来了,也是坐在她的宫中读书练字,偶尔和她说起几句话,也是问起皎皎的近况。
他们本该是血缘最亲近的母子,但只有说起皎皎的时候才有共同的话题。
也只有说起皎皎的时候,他们才能多聊几句。
很多时候赵延其实也不怎么说话,萧青虞也想找个说话的人,赵延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虽然萧青虞因为赵业麟的缘故总是不太喜欢赵延。
但究根结底赵延也是她唯一的骨血,而赵延虽然肖似赵业麟,但他们二人还是有区别的。
赵延看似性子淡漠,但他内心是个十分温柔的孩子,他这份温柔是一份大爱,会面向所有人。
今日那六公主咿咿呀呀的抱着他的腿,把口水都蹭到他衣裳上了,赵延将她抱到榻上,结果六公主往他写字的桌上一扑,那砚台倒在了他写的字帖上,把他这两天要写的课业都毁了。
而他却是让人给六公主换一套干净衣裳,而他继续重新写。
他对人总是有着一份常人难及的耐心和包容。
这份耐心不像萧青虞,她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她所有的耐心都给了皎皎。
赵延每每来她宫中问起皎皎时,萧青虞话就会多一些,说起皎皎眼中也带上了些笑意,而赵延会非常认真的听着。
因为皎皎,他们母子间难得融洽,过去萧青虞总不愿见赵延,其实并不是讨厌这个孩子,只是还不愿意面对自己已经注定的人生。
看见赵延,就好像有人在她耳边告诉她,你已经是皇后,是北渊的皇后,不再是大漠的萧青虞。
你得承担起一切,承担起皇后的责任,承担起萧家,承担起整个北渊。
而赵延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而她是未来皇帝的母亲。
这么多重担压下来,都是她无法推卸的责任。
这些都是无法用私情去衡量的责任。
现在她渐渐愿意接受赵延,也是在慢慢接受自己已经无法改变的人生。
牧野已经走了,带走了属于萧青虞的一切,而现在的她,不过是北渊的皇后。
唯一支撑她的命的,只有皎皎了。
这小半年来,皎皎的陪伴让她想开了许多,也放下了许多。
无论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
她还有父母兄弟,还有皎皎,皎皎受了那么多苦都已经扛过来了,马上皎皎就要和阙梧大婚了,她要替皎皎撑下去。
“来来来,韵儿到母妃这来~”贤妃拿着玩具对六公主赵韵招手,赵韵含着手指咿咿呀呀的粘在皇后身边,用手拽着她的袍子。
萧青虞正望着窗外发呆,赵韵叫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她捏了捏赵韵肉嘟嘟的小脸,赵韵立即开心的摇摇晃晃向着贤妃跑去。
看着赵韵的小步伐,萧青虞不禁想起了皎皎,皎皎两岁的时候都还没办法下地走路,到了三岁时才开始走的摇摇晃晃,仅是这样就把姑母高兴坏了,带着皎皎来宫中看她,告诉她皎皎会走路了。
结果皎皎没走几步就在她面前平地一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萧青虞哄着她,想要去抱去,她却十分的推拒,萧青虞那时还以为皎皎不喜欢她,抱着她的手一松,然后就看到皎皎朝着姑母摇摇晃晃的走去,然后又摇摇晃晃的朝她跑来。
“会会了”
三岁的小皎皎说话也说不好,说的最好的两个字就是阿娘。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她,说会了,原来是觉得刚刚摔倒丢脸才哭的吗?
顿时,萧青虞觉得小皎皎完完全全是遗传了他们萧家人倔强的性格。
即便她身体再孱弱,也是他们萧家的血脉。
“妃母妃”
萧青虞看到赵韵扑到贤妃怀中,开口叫了她母妃。
贤妃立即惊喜的无以复加,她一把抱住赵韵,眼泪涌上眼眶,对着皇后和德妃欢喜道:“韵儿唤臣妾母妃了!”
皇后也替贤妃高兴,赵韵被送到贤妃手中已经三四个月了,她待赵韵如同亲生,每日捧在手心中照顾,终于是听见她喊一句母妃了。
“真好,韵儿现在是认你的了。”
赵韵离开沈昭仪时才一岁多点,现在也还没满两岁。
刚离开她亲娘那会,在贤妃那日日哭夜夜哭的,贤妃都耐着性子带着她,哭了小半个月后,赵韵才总算适应了和贤妃在一块。
现在也终于认了她这个母妃。
萧青虞正和贤妃她们一块逗弄着六公主,清泉就一脸喜气的进到殿中。
“皇后娘娘!喜事!”
德妃看到平时稳重的清泉那欢欢喜喜跑进来的模样,笑着问道:“哟,是什么喜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清泉把一张鎏金大红的婚帖递给萧青虞,“是表小姐!表小姐要和娑罗国主成婚了!”
萧青虞怔了一下,随即惊诧的接过婚帖,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她眼含热泪道:“好,成婚好。”
贤妃和德妃也一脸欢喜的向着萧青虞道喜:“恭喜皇后娘娘!这可是一件大喜事!”
“听闻皎皎和这位娑罗的国主是两情相悦,如今二人成婚也是一段良缘了!”
“是啊,虽说娑罗远是远了点,但能嫁给自己心仪之人,这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萧青虞嘴角扬起笑意,她看着婚帖微有些更咽,轻声道:“对啊,嫁给自己心仪之人,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坐在一边榻上写字的赵延,听着她们欢喜道贺的声音,手下的字帖早已糊做一团,
赵延提着笔未动,笔尖的墨汁将他写好的字晕染了一片。
良久,萧青虞在那唤着他,“延儿,过来瞧瞧你小姨母的婚帖。”
赵延将写坏的字帖揉作一团往旁边一扔,头也不抬的说了句,“儿臣的课业还未写完。”
说罢,继续铺好新字帖,提笔一顿,握笔的手一紧,而后缓缓松开,如同往日般沉稳认真的落笔。
萧青虞见他那冷淡模样,也未多想,她的这个儿子,一向都不是喜形于色的之人,总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
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要成亲的皎皎和阙梧。
萧青虞走到自己的内室,把一个沉重的木箱子拖了出来,她将木箱打开,这里面装的是一整套凤冠霞披。
这些,都是她在娑罗的时候,牧野亲手为她制的。
因为她说想要用北渊出嫁的礼,牧野便用一个月的时间为她做了嫁衣和凤冠等配饰。
在这套北渊制式的嫁衣中,还有一样格格不入的首饰,那是一顶娑罗的王冠。
“小青鱼,吾为你做了这顶王冠,日后你嫁与吾,便是娑罗的女王。”
萧青虞手抚摸着这顶王冠,一滴热泪落在上面。
牧野,这辈子我们再无可能了,但愿皎皎和阿梧能完成你我心愿。
“娘娘,您唤我?”
清泉进到内室中,恭敬的问道。
平常娘娘可从来不喜她们进到她的这方内室中。
萧青虞将眼泪擦净,恢复成平常神态,对着清泉道:“将这一套凤冠霞披拿去制衣局,让他们按照皎皎的身形来改。”
清泉应下,叫上几名宫侍把这木箱子抬出去,拿到制衣局去。
赵延进到内室的时候,就看到萧青虞在那翻箱倒柜的,“母后,您在做什么?”
萧青虞把一整盒稀有宝石倒在床上,看了眼赵延,笑着道:“在给皎皎准备嫁妆。”
赵延看着倒了满床的珍奇之物,还有地上那一箱箱打开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母后这是要把自己的家底全都翻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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