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对于刚刚的那一道声音感到了莫名的熟悉。
他还没有健忘到会忘记这么有特点的声音，尤其是那么有威胁性的家伙，不管是作为他的敌人, 还是说是蝙蝠侠的敌人。
毫无疑问的, 那道声音的主人确实是【丧钟】。
问题是，他所说的‘女儿的尸体’……
还有人能那么重口的去偷别人的尸体吗？不会又是一个反派吧。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空间, 再次确认了这就是之前那段做梦时所看到的初始空间。
如果刚刚那段听到的话语和他之前所做的梦有关的话……
已知，梦里唯一一个死去的女人是洛娜，能够和那句‘女儿’对应上。
那谁偷走了她的尸体？
说起来，丧钟的头发确实是银白色的, 和洛娜的头发颜色相同。
就是长得不太像, 洛娜的五官更加柔和, 和丧钟那种带着攻击性的锋锐完全不沾边。
等一下, 梦里的他非常明确是喜欢洛娜的，难道……
“对, 确实是我干的。”
一道声音从他的背后传了过来, 提姆立马警惕地转过身去面向他。
而在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的那一刻, 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眼中也满是不敢置信。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已经完完全全的脱离了稚气，刀削斧刻般的脸庞上一双湛蓝的双眼深陷在眼窝中, 青黑色的眼圈像是刺青一般的纹在了他的双眼之下, 高挺的鼻梁之下是紧抿起来毫无血色的薄唇。
他不再穿着那身红罗宾标志性的制服, 取而代之的则是漆黑的蝙蝠战衣。
那并不是通过改装之后获得的战服……那就是蝙蝠侠的战衣, 并且还是在蝙蝠洞深处只有他无法再行动时才会穿上的战衣。
通体深黑色，只有胸口前的亮面蝙蝠标志会闪过一点光, 更衬得男人的面色苍白, 不像个活人, 反而像一具活着的尸体。
并且，只要注视着这人，就会感受到一股迎面而来的邪恶感。
“……你偷走了洛娜的尸体。”
提姆的声音逐渐变得艰涩。
也不知道是未来的自己真的成了个变态更有冲击性，还是这货竟然还会继承蝙蝠战衣更加让他震撼。
未来的他，看来不仅没有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还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获得了蝙蝠侠的认可，战胜了恶魔崽子成为了接过披风的最终胜者啊。
“你就是我，那应该也知道我想做些什么吧？”
男人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歪着头饶有兴味的看着不远处16岁时稚嫩的自己。
“你想要把她带去拉撒路池，然后复活她。”
提姆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紧接着，眉毛也狠狠地皱起。
“你疯了吗？拉撒路池确实是可以复活人，但是被复活的人将会承受极致的痛苦，甚至会陷入疯狂之中，你……”
他看着坐在座椅上的自己，湛蓝的眼睛中燃烧着愤怒。
“为了一己之欲，你有没有想过洛娜她并不想要这样复活？你凭什么替她去做决定？！”
男人安静的听着过去的自己所发出的质问，闭上了双眼，极轻极轻的说道：“那你怎么就知道，她想死呢？”
他的左手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敲着，那是洛娜在思考问题时会出现的常见动作。
在洛娜死后，他拜托扎塔娜找到了以为能够将记忆提取出来的魔法师，将自己与洛娜相关的所有记忆都提取了出来。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它拥有这世上最为强大的遗忘魔法。
而提摩西对于自己终有一天会再也想不起来自己所爱的女孩的模样这件事充满了恐惧。
而他一遍遍的，像是自虐一样的重复去看那些回忆。
她会在小组讨论的时候偷偷看他，手上的小动作也能看出来那种紧张。
她会装作不在意的提起一些和他相关的话题，实则一直关注着他的反应。
她会耍些小手段偷偷换掉老师的小组名单，装作那是个巧合。
……
假如最初对于洛娜的死他其实还没有那么介意，虽然也很悲伤，但是时间总会将一切都抚平。那么在他重复看了那些回忆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之后……
他彻底无法释怀了。
“我只是想要她活过来，我有什么错？！”
男人的表情狰狞得吓人，他脖子上的青筋伴随着他试图站起身的动作而暴起。
提姆并没有被他的这幅样子吓到，只是觉得悲哀。
“那么她复活了吗？或者说，她复活之后有没有疯掉？”
红罗宾那该死的无时不刻都能够冷静下来的神经让他能够正常的问出这个问题。
“……”
男人没有说话，表情也显得愈发的阴冷。
提姆：看来是没有。
“是她的父亲阻止了你吧，你竟然还去掘人家的坟……”
就算是知道自己的本性到底如何的他都觉得这有些过于离谱了。
在梦中他看到洛娜葬礼后的‘自己’直接离开了现场，而之后也没有再梦到相关的事情，，本以为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看这家伙这个样子，估计也是疯得不轻。
男人看着他，狰狞的表情像是从没有存在过一般的消散了，恢复了之前那副看上去胜卷在握的样子。
“丧钟并不想让她复活，或者说他希望女儿能够入土为安。”
“但是你不愿意。”
提姆只感觉到了荒谬。
“对，我不愿意。”
男人轻声说道，湛蓝的眸子中黑沉一片，看上去像是暴风雨前的乌云压境。
“你们肯定打了一架。”
提姆说道。
“哈哈哈，不只是打了一架……他差点把我打死了。”
男人笑了笑，对于自己的过往看上去毫不介意的样子，或者对于他而言，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在意的东西。
“丧钟为了防止我把她夺回来，就那么当着我的面，在只有几步之遥的拉撒路池旁把她烧成了灰烬。”
男人闭上了眼睛，即使后来又过来了很多年，他再次想起那一幕的时候依旧气得火冒三丈。
他被丧钟狠狠地压在了膝盖下面，徒劳的向前伸出手，哪怕手骨被丧钟狠狠地踩断，却依旧想要将她从火烟中拽出来。
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仅是睡着了一样的她就那么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而丧钟甚至连她的骨灰都不愿意留给他。
提姆听着他所说的过往，忍不住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废话，那是人家亲爹啊，你个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要把自己女儿的骨灰给你？
凭你变态还是凭你是他的敌人？
“你应该能理解我才对。”
男人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提姆，唇角缓缓地挑起，如出一辙的湛蓝色眸子中倒映出他的影子。
“……”
提姆没有说话，因为他并不想承认，但‘他’就是他，他们的本源都是相同的，带入到这家伙的经历和逻辑之中，他确实也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还有一个地方不对劲。
有达米安那个恶魔崽子在，这家伙真能够这么顺利的接过蝙蝠披风？
怕不是在接过披风的下一秒就要被他给斩了。
“达米安呢？你当上蝙蝠侠之后那是什么情况？”
他皱着眉头问道。
“呵……他死在了纽约的浩劫中。”
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东西一样，男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么算来，应该是明年的六月吧，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以纽约为起点爆发了，再然后，以纽约为六芒星的中心，辐射出的几座城市包括哥谭在内，都出现了无法被彻底杀死的怪物。”
“到那时，我们才知道有一个始终隐藏在世界的阴暗面中韬光养晦的组织存在，它的名字名为‘晦暗教廷’。”
“那一年，真的死了很多很多人，最后是超人强行将那个所谓的神通过爆音通道送到了几亿光年的宇宙之外，而他也因为在宇宙航行的道路中失去了回来的方向，过了四年才回到地球。”
男人将那些浸透着鲜血的字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即使说的很轻松，但其中所隐藏的东西却令人细思恐极。
在巨大的压力下，他也险些崩溃，但在确定了自己的目标之后却再次振作了起来。
那是刀光剑影暗无天日的血腥过往中，唯一一抹照亮他的月光。
地球虽然经常被外星人入侵，但它却从来没有被奴役过。
而这正是因为有超人的存在。
那强大到无人能够匹敌的人间之神，正是地球最初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没有人能替代他。
“……”
提姆对于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也已经有了想法，毕竟只要脑子没有问题，总能够看到答案。
而男人却像是没有发现他的沉默一般，自顾自的往下说。
“再然后，在超人失踪的那四年浩劫中，蝙蝠侠和夜翼都死了，只留下我和红头罩。”
“等等，红头罩？！”
提姆并不会忘掉自己现在之所以会见到未来的自己，正是因为被红头罩给打到了濒死。
“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实际上我们后来相处得还不错，而之后，他也死了。”
“所有竞争对手都被踢出了赛道，那最后赢的人当然就只剩我了嘛。”
男人轻描淡写的用自己成为蝙蝠侠把事情结了一个尾。
“那到你死的时候，你……你应该也没有放弃复活她的愿望吧。”
提姆对于自己非常的了解，于是忍不住露出了有些牙酸的表情。
“当然啊。”
男人一副你这是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
“可她不是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提姆猛地想起了在升入高二前突然转学的洛娜，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然而，男人接下来的话却又将他的推测给推翻了。
“那个世界已经分崩离析了，她就算再醒过来也不会喜欢的，所以我其实一直在寻找一个适合复活她的载体和适合居住的宇宙。”
“你所看上的……就是我所在的这个宇宙？！！”
提姆警惕的看着他后退了几步。
“对啊，你所做梦看到的那些，正是我的回忆。”
男人在他的眼中慢慢的站起身来，骨骼之间的相互碰撞发出了嘎啦嘎啦的响声。
长大了的提摩西拥有190的身高，却瘦削到了极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只剩下了骨头的程度。
男人俯视着仍带有着稚气的自己，眉眼弯弯，像是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如果不是因为丧钟那家伙到死都不愿意将那另一半的骨灰还给我，我也不至于要重新给她找一个身体。”
一半的骨灰？！
提姆的心中一惊，对于丧钟那人他还是相对比较了解的，他怎么可能把自己女儿的骨灰交给这家伙？
除非……
像是看出来他在想些什么，男人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病态的粉色，湛蓝色的眼睛不再像是天空般澄澈，反而像死水一潭。
“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脸上的笑意甚至已经遮盖不住了。
“……疯子。”
提姆咬紧了牙关，感受到男人张开双臂后从他那里所传来的吸力，像是一只长大了嘴准备开饭的巨兽一般，要将他吞噬掉。
“我好想你。”
男人闭上了双眼。
为了再见到她，哪怕要颠倒整个世界，他也不会再犹豫。
因为，他已经因为犹豫而失去了太多太多了啊。
提姆用手阻挡着吸力，最后却还是被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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