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家安上了整栋楼的第一台空调。
不止是他们楼, 整个棉纺厂大院里也没几户人家安空调。
今天上午，吕秀英到了档案室，把档案室里卫生打扫完一遍, 泡上茶，另一个同事冯姐才姗姗来迟。
吕秀英早就习惯了冯姐有时候迟到有时候索性不到，她也不计较这些，反正档案室的活不多, 她一个人干也不累。
冯姐平时在办公室里不爱和吕秀英聊天, 一般都是自己看书看报，今天一进门就走到了吕秀英的桌边：“秀英，你们家可真行, 空调都安上了。”
吕秀英满脸疑惑：“什么空调？我家没安空调啊？”
冯姐愣了一下：“你家正在安空调呢, 你不知道啊？”
吕秀英连忙往家里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 终于接通了，听到电话对面是林跃飞的声音，吕秀英连忙问道：“小飞！你给家里安空调了？”
林跃飞嗯了一声：“正安着呢。”
吕秀英：“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一声！”
吕秀英挂掉电话, 在办公室里待不下去了，和冯姐打了一声招呼：“我回家看一趟。”
吕秀英风风火火地走了, 冯姐神色复杂地看着吕秀英的背影。安空调这样的大事, 吕秀英竟然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那岂不是说明吕秀英没掏钱？钱都是她儿子掏的？
她儿子也太能赚了吧？冯姐想不明白，年纪轻轻刚工作的小伙子有什么本事赚这么多。
吕秀英急匆匆地跑回家, 看到师傅正在自己家墙外安装空调外机, 周围三三两两地站着看热闹的邻居, 看到吕秀英后纷纷打招呼。
“秀英, 你家这空调从哪里买的？”
“空调多少钱啊？”
“我看朱厂长家的空调是直接安在窗户上的窗机, 你家这空调怎么是内外机分开的？这样的是不是比窗机便宜？”
“没见识了吧你！”旁边一个邻居说道，“这样的比窗机贵！”
竟然比朱厂长家安的空调都贵！这一台空调到底要多少钱？邻居们问的问题，吕秀英也都想问问林跃飞，她看起来平静地穿过人群，其实心跳得特别快。
吕秀英绕过邻居们，走进单元门，掏出钥匙打开门。林跃飞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看，看到吕秀英竟然还一脸惊讶：“妈，你怎么回来了？”
吕秀英咬牙切齿：“你说我怎么回来了！”
“你这空调多少钱？”吕秀英压低声音问道。
林跃飞伸出四根手指头，朝着吕秀英比了一个四，得意地说道：“内购价，便宜一千块呢，划算吧。”
吕秀英倒吸一口冷气，四千块！还便宜！
吕秀英：“还能退不？”
林跃飞摇头：“都安上了，怎么退。再说内购价买的时候就说清楚了，除非质量问题，不退不换。”
安空调的工人从椅子上跳下来，拍拍手：“老板，安好了，我教你怎么开。”
吕秀英顿时不再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听工人说道：“先按这个圆按钮……”
“这上下两个键盘是调温度的……”
吕秀英听得晕头转向，林跃飞看到吕秀英的样子，连忙说道：“妈，我都记住了。”
安装工人把空调打开，一开始吹的是热风，过了两分钟就往外吹凉风了。吹出来的风越来越冷，伴随着阵阵白雾。
“这就行了。”安装工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留下了一个售后维修电话，“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打这个电话。”
安装工人离开后，外面的邻居也散去了。
空调不能退，吕秀英只能接受。她去厕所拿拖把，刚才安装工人们穿着鞋就进来了，家里的地必须要好好擦擦！
还有空调周围的桌子、柜子……都得擦一遍，谁知道都摸过哪里？
林跃飞要帮忙，吕秀英把他赶走：“我来，你干不仔细。”
别人干的活，达不到吕秀英的标准，就算看上去干净了，吕秀英心里也不舒服，还是自己干的最舒服。
吕秀英一边拖地一边问林跃飞：“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吕秀英不管林跃飞的钱，但是大笔的数额她心里都有数，自从林跃飞上班后，给家里花的钱一笔接一笔。彩电、洗衣机、电话……刚给笑笑买了自行车，又给家里安了一台空调！
林跃飞花出的钱和赚的钱根本对不上，这些钱都加起来，花的比赚得还多呢。
吕秀英问道：“你又涨工资了？”
这工资涨得也太高了吧！
林跃飞含糊地说道：“没有，工资没涨。是之前拿下来一个工程，梁老板发了奖金。”
吕秀英问道：“又拿下来新工程了？这次是哪里的？”
林跃飞的回答很模糊：“就城东那边……妈，你右脚边是不是没擦干净？”
吕秀英的精力果然被转移了：“哪里？是不是这里？”
-
下午，吕秀英接林笑放学，没有说家里安空调的事，林跃飞非要给妹妹一个惊喜。
林笑回到家，被林跃飞叫到大屋去，看到呼呼吹冷风的空调，激动地向往床上跳。
“妈要骂的！”
“你还没洗澡呢！”
林跃飞和吕秀英同时喝止林笑。
吕秀英带着林笑去澡堂洗澡，林笑的动作从来没这么快过，自己洗完后一遍遍地催吕秀英：“妈妈妈妈，你好了吗？”
“好了。”吕秀英无奈地加快速度，回家的一路上，吕秀英都在提醒林笑，“不要跑！”
林跃飞刚才也去澡堂洗了一个澡，洗完后没在澡堂门口等妈妈和妹妹，先一步回家打开空调。
林笑回家的时候，大屋里已经凉飕飕的了。
她走进屋里，站在空调的吹风口下面，一脸享受：“好舒服啊——”
吕秀英连忙把林笑拉到一边，不许她直冲着空调吹：“要感冒的！”
吕秀英不让林笑直接吹空调，却不管小黄。自从家里开了空调，小黄就没离开过大屋，趴在空调的出风口下面不动弹，偶尔翻个身。
林笑用嫉妒的眼神看着小黄，“妈妈，为什么小黄能直接吹空调，我不能？”
吕秀英：“小黄长毛了，你长了吗？”
林笑甩甩自己的娃娃头：“我也长了呀！”
然而在妈妈眼里林笑的局部长毛不算数，林笑只能羡慕地看着小黄独占全屋最凉爽的一块地方。
林跃飞给家里安上空调后，气温又升高了一波。
吕秀英望着窗外火球一样的太阳：“今年夏天真热。”
林笑放学回家，家里的空调就开起来了，一直开到第二天早晨全家人出门。
夜里也不凉快，棉纺厂大院里又有人搬着躺椅搬着凉席去屋子外面睡，外面总归比屋子里要凉快一点。
吕秀英一边心疼空调钱和电费，一边庆幸道：“今年夏天咱家都不用受罪了。”
家里开了空调之后，林笑半夜再也不抓痱子了。吕秀英半夜不用留神盯着林笑，自己也能睡个好觉。
林笑身上的痱子不痒了也不红了，没两天就彻底消退下去。
林笑吹着空调，坐在书桌前舒舒服服地复习，不像之前热得烦躁，屁股坐一会儿就黏在凉席上。
吕秀英看到林笑身上的痱子这么快就好了，觉得空调开的是真值，往年林笑夏天起了痱子，要反反复复一个夏天呢。
不过吕秀英还是心疼电费，她在大屋地上给林跃飞打了一个地铺。
吕秀英擦的地一向是一尘不染的，她在地上先垫上一大块布，再铺上两层褥子，褥子上再铺一层凉席。
枕头和毛巾被都放在地铺上，吕秀英自己上去躺了躺，挺软和、挺舒服。
晚上林跃飞回家，发现自己的床空了。
妈妈指着大屋里的地铺，对林跃飞说道：“你想睡地下就睡地下，想睡床就我睡地下。”
“夏天最热就这一个多月，咱仨在大屋里挤一挤，空调只带这一个屋就行了。”
只有吕秀英和林笑两人吹空调，让林跃飞一个人受热吧，吕秀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但要是让林跃飞的屋子里也能感受到空调的凉爽，空调得点把大屋吹凉了，再把客厅吹凉了，最后凉气才会进到林跃飞的屋子里。这样就太费电了，而且空调匹数不够，也带不动这么大空间，吕秀英这样试过，弄得大屋也不怎么凉快了。
三个人挤在大屋睡，是最好的办法。
吕秀英提出自己睡地铺，林笑听说后立刻要跟着妈妈一起睡地铺！
其实林笑觉得睡地铺很好玩，为什么妈妈和哥哥都觉得睡地铺不如睡床上呢？
床天天都能睡，地铺可不是天天有！
林笑和哥哥抢地铺，惨遭失败，最后还是林笑和妈妈睡床，哥哥睡地铺。
林跃飞躺在地铺上，久违地吹着空调裹着毛巾被，睡得舒服极了。
“呼噜噜——呼噜噜——”
林笑听哥哥打了一晚上的呼噜，第二天早晨起床，眼睛下面一片淡淡的青黑。
连小黄都在打哈欠，看起来没精打采。
林笑和小黄一起打哈欠：“哥，你的呼噜太吵了！”
“我今天要是没考好，全都怪你！”
林跃飞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你今天期末考试？”
林笑点头：“对啊。”
林跃飞朝着厨房喊道：“妈，你怎么不晚一天再打地铺？”
吕秀英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从厨房走出来，盘子里放着两颗煮鸡蛋和一根煎火腿肠，“我也没想到你昨晚打呼噜这么厉害啊。”
林笑打着哈欠参加了期末考试。
两天后回学校拿卷子，成绩倒是比以前都高，语文97分，数学98分。
林跃飞不在乎林笑的语文成绩，直接问林笑数学两分扣在哪里。
林笑：“两道应用题，我都忘了写答。”
“因为考试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吧。”
林跃飞：“…………”
数学扣两分的锅，就这样死死扣在了林跃飞头上。
刚放暑假，林笑就被哥哥带着去试听了珠算班第一期的第一堂课。
第一堂课试听后交学费，还有前排座位可以选择，林跃飞帮林笑选择了第二排侧面的座位，中间的座位已经没有了。
林笑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座上，开始每天去青少年宫上珠算课的日子。
明明放暑假了，但是她又没什么放暑假的感觉。
第二堂课不再允许家长试听，吕秀英把林笑送到少年宫门口就离开了。
林笑走进小红楼，在走廊里听到了一阵“哗啦啦 ”的声响。
一个男生在走廊里，算盘踩在脚底下，当滑板溜。
“哗啦啦——哗啦啦——”
林笑看着男生的身影，越看越眼熟。
“袁金来！”
袁金来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猛地回头，身子一歪。
咔嚓，袁金来脚底下的算盘框，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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