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陆以行轻轻说着,放下多余的绷带,顺手理了理她乱掉的衣领。

    李泺秋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面色有些僵硬。

    她唇瓣如同被黏上了一般,好一会儿才得了力气张开,“……多谢。”

    陆以行瞥她一眼,退后几步同她保持了些距离,“早膳在桌上,记得趁热吃。”

    李泺秋含含糊糊应了声,待他离开了屋子,才起身去耳房洗漱。

    挑衣服花了她不少时间。

    脖子上的绷带实在是太显眼,她很难和外人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若是遮遮掩掩,又会让人往不好的方面想。

    索性找了件半高领的衣服,将绷带妥帖地藏在下头。

    束发时也特意留下了下半部分的头发,分成两半揽到胸前,虽然并没能挡住脖子,但也让人不那么容易注意到那段绷带。

    做完这一切花了她不少时间,从寝屋里头出来时,外面已经没人了。

    只有一碗粗面孤零零地放在餐桌上,上头还冒着热气。

    李泺秋扶着门框没说话,一时有些佩服陆以行的精力之旺盛。

    昨晚折腾成那样还能照常上工,掌柜的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感动落泪啊。

    她在桌边坐下,安静地吃着面,目光透过窗棱,远远地落在院子里。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气温似乎开始有些转冷了。

    用了早膳,她才磨磨蹭蹭地支起铺门正式迎客。

    正巧遇上位路过的街坊,他挎着早市的战利品走进来,同李泺秋订今年第一套厚实的衣物。

    李泺秋尽职尽责地给人量了尺寸,又带着他在铺子里逛了一圈挑好布料,这才收了定金,一道同人约定好交货的时间。

    客气地送走今日的第一位客人,她坐在改制台后,沾了些画粉到一枝已被打磨圆润的树枝上,俯身在尚未裁剪的布匹上勾出轮廓。

    凉风扫过街道,顺着布帘敞开的缝隙吹进铺内。

    她停了手上的活计,感受着凉风脸颊,将两鬓的头发向后吹起的感觉。

    又从边上又取了些布匹和棉絮,她心中琢磨着,干脆顺便给隔壁邻舍也做些厚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她虽不是那等性格外放、同谁都能结为好友的之人,但在这条街上待了这么久,也同左邻右舍有来有往。

    大家虽不是至亲,但也始终以礼相待。

    爹娘一直教育她要真诚待人,于是她也学着不去计较那些小钱,有什么忙便顺手帮上一帮。

    整条街的人几乎都曾来她这做过衣服,她到铺子后头的橱柜上翻找了下,很快就找到了那本记录客人尺码的小册子。

    她取下册子,靠在改制台旁翻阅着,时不时低头在已经拿出来的布料上比划几下。

    门口的布帘被撩开来,她目光仍停在纸面上,只心不在焉地道了声“恭迎”。

    来人的脚步顿了顿,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李泺秋耳中。

    “……瞧不出你哪点‘恭’了。”

    抬起头,林管事已经停在了她身前。

    他眼神厉害得很,一下子便停在了李泺秋的遮遮掩掩的脖子上。

    “脖子怎么了?”他语气沉了下来。

    李泺秋这才将目光从册子上移开,她想了想,淡然答道:“不小心碰到了。”

    陆以行同她互为遮掩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同他道为妙。

    她转而询问:“又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陆公子不在?”林管事并未疑心她的说辞,而是伸着脖子左右看了一圈,然后才自言自语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他不在我俩说话都方便了许多。”

    李泺秋心中好笑,但也没反驳他,“他早上出去了,您要是有事就安心说吧。”

    林管事微微一笑,凑到她身边低声道:“东西我已经拿到了。”

    李泺秋瞥开目光,手上闲闲地翻了一页小册子,“那便好。”

    林管事盯着她好半晌,才迟疑地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昨晚那个时间会很好潜入?”

    昨日下午,李泺秋突然来信,让他稍晚一些时候也去城郊的藏宝地一趟,信中还附带上了那片月牙形的吊坠。

    他按着她说的时间出发,果然见那院落中没有几个守卫,于是他轻易潜入屋中,拿走了客人想要的宝物。

    不过直到事成他都一头雾水,她为何这般神机妙算?

    李泺秋沉默了一会儿,翻页的手指停在半空。

    她倒是没有林管事眼中这般神机妙算。

    只是这江湖说大也大,天地广袤生灵百态,可说小也小,左右不过几个消息贩子的口舌之中,他们能拿到换岗的消息,凭什么别人不能拿到。

    况且,上次已经遭遇了敌手,这次怎么说也要提前做些准备。

    不过她原本的计划是自己先去探探,如果一切顺利,就同林管事顺利回合,然后取来钥匙开锁,将客人需要的宝物偷走。

    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陆以行,坏了她所有的计划。

    好在她昨晚歪打正着的也算使了次调虎离山之计,任务总归是完成了,她的赏金也有了着落。

    这之中各种细节,就不便与林管事细说了。

    她眯了眯眼,含混道:“猜的。”

    林管事唇角一瘪,迅速冲她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也明白其中道理。

    同李泺秋搭档多年,他们一同遭遇过许许多多不可明说之事,个中缘由不需细说,也能互相理解对方。

    他不再刨根问底,转而从怀中掏出一份帖子。

    这才是林管事熟悉的作风,没有要事,他向来不会贸然找上门来。

    李泺秋往他手上随意瞄了一眼,一下子便看清了那上头精巧细致的花纹。

    她眉间霎时皱了下,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林管事看到她的神情,自己也跟着乐了起来。

    “莫慌张,这是二小姐给您的,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亲自交到您手中。”他又摆出那副油盐不进的老狐狸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将东西递了过来,“您赶紧看看,我也好回去给我们小主子回个话。”

    李泺秋抿着唇,许久之后才伸手接过帖子。

    缓缓将帖子展开,里头有几行略显稚嫩的小字。

    “泺秋姐姐敬启。

    雨后初晴,不知泺秋姐姐可还安好?国公府院中的花儿开了许多,看着好生漂亮,娘亲说要邀夫人们一道来府上赏花,顺道请一位巧手娘子为她们缝制刺绣手帕。我向来觉得泺秋姐姐心灵手巧,绣艺高超,便同娘亲推荐了你,不知泺秋姐姐是否愿意到时也来国公府中一道赏花呢?”

    短短几行,李泺秋很快便看完了。

    但她不大放心,反反复复又看了几遍,连周围的空白也一道细致地看过,方抬起头,蹙眉看向林管事,“真的只用绣花?”

    “当然。”林管事闭着眼睛胡乱点头。他们家小姐向来主意多,他只负责传话,才不管她心中到底藏着什么小九九呢。

    李泺秋狐疑,“……要不你帮我再问问?”

    林管事没应她这句话,只是将手掌摊开来举到半空。

    “……什么意思?”李泺秋斜着眼睛看他,心想要打架他可还真打不过她。

    林管事一字一顿道:“他们给这个数。”

    “去。”李泺秋几乎是瞬间回答。

    “……真是见钱眼开啊李掌柜,”林管事唇边忍不住溢出笑意,毫不留情地损她,“那我回去同二小姐知会一声,明儿你来府上授课,她应当会私下同你说的。”

    李泺秋也没恼,好脾气地冲他笑笑,“多谢您。”

    “原谅我多一句嘴,”林管事挑着眉毛,不大理解地看着她,“你真的要攒这么多钱吗?”

    两人认识多年,朝金阁给她发布任务几乎次次经过他的手,按赏金计算,她怎么说也已经是个小富之人了。

    “财不嫌多嘛。”李泺秋干笑了下,回答地面不改色。

    林管事好奇地问:“打算攒到多少歇业?”

    “唔……”李泺秋手掌扶住下巴,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干到我成为纶城第一富商为止。”

    林管事一听便笑了。

    虽然知道她只是在说笑,他还是煞有介事地冲她作了个揖,“那掌柜的到时可不要忘了小的,为掌柜的披荆斩棘,小的在所不辞。”

    李泺秋爽快地拍了下他的肩,“那是自然。”

    两人瞎聊了一会儿,林管事还赶着回府,同她道别之后就要乘车离开。

    李泺秋和往常一样送他到门口,见他要上车,脑中突然想起些什么来。

    她赶忙拉住他,低声说:“帮我查一个人。”

    林管事警惕地看了眼车夫,眯了眯眼示意她赶紧说。

    李泺秋左右看了看,踮脚凑到他耳边。

    “帮我查陆以行,仔细查。”

    此话一出,林管事眨了眨眼,一脸不大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的表情。

    李泺秋不想同他细说,转头帮他撩开车帘,硬生生将他赶上了车。

    目送车子走了好远,她才重新回到铺子中。

    被林管事这么插科打诨了一阵子,她也没了忙活做衣服的心情,索性穿了根亮色的丝线,在一块废弃的帕子上绣起花来。

    裴思芸倒是没有说错,绣花可以说是李泺秋最为拿手的技能。

    只见她手下的动作飞快,帕子上一下子便出现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花朵。

    她自己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定睛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竟顺手绣了朵玉兰花。

    着实有些不大应景,后院中那棵白玉兰,都不知败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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