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只挂着小半个月牙,李泺秋静静地看着,视野中有些重影。

    今日喝的有些多了,她想。

    一旁的林管事没有声音。

    他抱着膝盖,脑袋垂着,一顿一顿地往下点。

    李泺秋失笑,伸手推他,“回去歇着吧。”

    林管事这才惊醒,满脸迷蒙地冲她点了点头,随后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缓慢摸下了楼。

    正屋的宴席歇下时,李泺秋也从偏门离开了英国公府。

    正是贵人们乘车离去的时候,她从小巷子里走出来,府前正是一片车水马龙。

    小厮推开了门,一身淡黄长裙的女眷从大门中迈步而出。

    很快,一个白袍青年跟在后头走了出来。

    两人肩侧保持着一拳的距离,青年束起的乌发在身后飘动。

    他似是刻意放缓了步子,时不时倾斜身体靠近女子,低声同她说着些什么。

    是裴见安和穆宛仪。

    李泺秋犹豫片刻,还是停住脚步,等在阴影处。

    裴见安曾经同她说过,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无需担心其他。

    可她看见他这副专注的模样,心脏还是会像被一只手攥住般收紧。

    她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过去有一段时间,他们做什么都呆在一起。

    他教她拿刀,教她如何将刀锋刺进敌人的胸口。

    他们目睹过无数次对方头破血流的狼狈模样,可如今这些一下子变得很遥远。

    曾经他们是一起在臭水沟中苟活的老鼠,活过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可现下他是天上明月,她却只是一粒微尘。

    裴见安并未发现这道隐秘的注视,他纤长的手为穆宛仪挑开布帘,唇角带着那抹惯常的笑意。

    下午出现在穆宛仪脸上的惶恐之色已然消失不见,此刻她甜甜的笑着,一副开心极了的模样。

    垂在身侧的手掌下意识握紧了,李泺秋突然觉得应下裴思芸要求的自己有几分可笑。

    远处的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随后裴见安放下了车帘,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

    银色的月光落在他挺拔的脊背上,李泺秋有些恍然,唇瓣动了动,正想出声唤他,身后却突然刮过一阵微风。

    她瞳孔一缩,迅速转过身去。

    陆以行想要拍她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

    “我……”他抿了抿唇,“我来接你。”

    李泺秋定定望着他,脸颊因着酒意还有些发热。

    今天在铺子里,她的确随口同他提了下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他会过来。

    李泺秋抬头望了眼月色,只觉得她今日属实是喝得太多,不然怎么此刻心中竟然有些欣喜。

    她垂下眼,低低的声音中夹了些笑意,“……这也是你的职务之一好吗。”

    陆以行失笑,扬了扬手中的灯,“好的,李掌柜。”

    李泺秋上前几步,同他一齐向外走去,就要离开这段巷子时,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回过头看了一眼。

    英国公府正门前,几只印着“裴”字的红灯笼挂在檐下,地上的长影随之飘动。

    门前空无一人,宾客们皆已离开。

    走神的时间里,前头的陆以行已经同她拉开了些距离,李泺秋定下心神,小跑两步赶了过去。

    陆以行听到响动,也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她安静地走在他身边,同之前那段日子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儿,李泺秋突然想起什么,迟疑问道:“今日也是王夫人让你来的?”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来裴府接她时,就是听从王夫人的指令。

    陆以行摸了摸鼻子,眼神没看她,含糊说:“……不是。”

    李泺秋闷闷“嗯”了声,这下有了答案,她却一时不知道接什么好。

    陆以行微微偏开些脸,也没再说话。

    他没同她透露过,王夫人从来就没让他来裴府接过她。

    回到裁缝铺时,四周的铺子都已熄了灯。

    李泺秋先开了门,随后侧身接下陆以行手中的灯笼,这才注意到他掌心受伤的地方还包着一层厚厚的布带。

    那夜,陆以行外出追踪目标,怎料对方早有准备,派了几个会武之人在暗中埋伏,他被打得措手不及,这才不得已借裁缝铺做掩藏。

    他伤势极重,卧床后养好了些,身上一些地方却还裹着布带。

    借着灯笼昏黄的光线细细看了会儿,她鬼使神差地捉住陆以行正要收回的手腕。

    “还疼吗?”李泺秋轻轻问。

    身前之人一时没有回答,她抬起头,这才惊觉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

    她背后便是墙壁,陆以行立在身前,原本拿着灯笼的手被她捉住,看着像是虚虚揽在她身侧一般。

    他如玉的面颊也晕上了昏黄的光,下颚处有几道已经愈合的细小伤痕,微微泛着点粉,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把。

    李泺秋默默吞了口唾沫,正想从他身前这方狭窄的空间中钻出来,却听他沉沉唤自己的名字。

    “李泺秋。”

    屋子内还未点灯,唯一的光源便是李泺秋手中握着的灯笼。

    陆以行目光落在身前的人身上。

    她身上的酒气同她本身的气息混在一起,并不浓郁,却闻着有些醉人。

    向来清冷干净的面庞染了一层薄薄的红,唇色比往日更为潋滟,仿佛被水浸润过。

    他喉头滚了滚,莫名想起自己未同她说明白的话。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灼灼望向李泺秋,低低的声音如小锤般敲击在她心上,“那日被你挑中了。”

    他面上露出一抹带着苦味的笑,那只缠着布带的手在李泺秋手心转了转,转而握住她。

    李泺秋瞳孔缩了下,心脏鼓动的声音突然变得尤为响亮。

    她很快想起来,那日在人市,有位蒙着纱的女人将他推到她面前,然后她买下了他。

    ……可她原本是要放他走的。

    她秀眉蹙了蹙,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

    陆以行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幽深的眼底卷起漩涡,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不知不觉中他似乎靠近了些,干燥的手掌虚虚扣在她手腕上。

    李泺秋再次不合时宜地怪罪起今晚的酒来,不然她怎么连避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以行越靠越近,清浅的呼吸打在她面颊上,随后,两人的唇瓣贴在一起。

    灯笼“哐”的一声坠在地上,里头的烛火晃动几下,灭了。

    室内陷入黑暗。

    一只有力的手臂覆在脑后,身子向前靠去的那一刹那,李泺秋颤抖着阖上了双眼。

    陆以行的气息包裹着她,没一会儿她脚下便有些发软。

    四处摸索的手触到了陆以行的胳膊,旋即如寻到救命稻草般握紧。

    很热。

    但很舒服。

    李泺秋迷迷糊糊地想着,脑子像一团浆糊一样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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