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其实那话说出口后,陈知意稍稍有点懊恼。
毕竟像逞这种口舌之快这种幼稚的小孩子把戏,不仅不合他自己的性格,也更加不符合他现在这个角色的人设。
不过池泽好像没注意他的阴阳怪气一样。
“………”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股凝重的不知名情绪在空气中蔓延。陈知意不喜欢这种气氛,
池泽背着光的脸色有点难看,手紧紧的攥着,指甲嵌入皮肉的疼痛无比清晰。
他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哑巴一样,张了张嘴,几次开口又几次闭上,最后也只是憋出来一句。
“……很疼吗?”
心脏像被什么重物狠狠敲击。
这五年里,池泽都尽可能让自己不去关注陈知意的消息。在他的心里,那人应该过得十分快活。毕竟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他觉得他过得应该很好才对。
可今天一看他的过得居然……并不好。
可这个发现也并没有让池泽有什么幸灾乐祸的喜悦,又或者说什么报复得逞的快感,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痛,呼吸困难。
那种没地方发泄的愤怒才是最憋屈的,更加让他难过的的是陈知意的表情,那么的淡定,他自己完全没把那些伤放在心上。
“这……些年…你…”
他想问什么,问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可这不是等同于在扯他的伤疤吗?之前总是说话带刺的池泽,突然间变得笨嘴拙舌。
“不是,我的意思是……”
陈知意却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轻轻的摇头,目光柔和得如月光,瞬间让他想起初遇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温温柔柔的如一阵清风拂过。
这几年他一直不去打听有关陈知意的消息,甚至想麻痹自己这世上没这个人,可真的成功了吗?
【17】
池泽接到陈知意电话那天大约是早晨五点多,其实那会儿池泽还没怎么睡醒,迷迷糊糊摸出手机,也没注意屏幕上的名字,直接就接听。
“喂?哪位。”当时的语气应该非常不耐烦,并且还带着一点点起床气。
对面安静两秒,哑着嗓子问他有没有空。
熟悉的声线顺着听筒滑入耳膜。下一秒,池泽脑子里那些瞌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握住电话的手骤然收紧,头脑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如果陈知意当时在那里的话,就能够看到池泽整个人紧紧绷着,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甚至手都在轻微颤抖,但嘴上还是那个尖锐刻薄的语气。
“哦——我当然有空呀。怎么了?难道是老头子不能满足你了,所以想来找我偷情了?”
明明可以不这样说话,可他总忍不住刺他。
池泽想看那人变脸的样子,想听他生气的声音,想看到他的情绪是因为自己才有的起伏。也不想看到他总是对自己摆什么长辈的架子。
他才比自己大几岁??
池泽并未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的心态都像极了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学生,喜欢哪个小女孩的方式就是去扯人家辫子。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你父亲死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办理遗产交接。”
虽然非常不孝顺,非常卑劣,但在那一刻,池泽的确感受到一丝丝窃喜。他的亲生父亲死了,接电话的他嘴角却莫名的上扬??
虽然和池万立拥有同一个姓氏,但对于小时候的池泽来说,池万立莫约等同于一个陌生人,或者比陌生人还要糟糕一点。
本来也没多少感情,听到他死了,也完全没有一丝丝波动,甚至还觉得那老东西可算死了。
当时和他一个宿舍的舍友侯文杰听到一点动静,他问,“是……那位?”
之前在宿舍喝醉后,池泽不小心说漏嘴过一次,不过也没说什么,大概也就嘟囔了几句名字。虽然池泽自己没什么印象了,但侯文杰记得。
他之前问了池泽好几次,他都没说。以前是池泽自己不愿意提起,那天他破天荒承认了。
“嗯……是他。”
为了见陈知意,池泽第一次和他母亲撒谎。
那个从第一次和陈知意见面时,就已经在他的心里就仿佛埋下的种子,经过每天每天的浇灌,在陈知意打开电话的那一瞬间破土而出。
那是一颗名为占有的种子。
【18】
“那你觉得我过得怎么样?”
这对话实在是毫无营养。
因为池泽个子本来就高,然后又还像个木头一样直挺挺的杵着。而陈知意坐在床边,在海拔上,他得仰着脖子看他,实在太累。
为了打破池泽继续和他尬聊下去,陈知意俯身从床头柜摸出一盒遮瑕膏,伸手遥遥的递给池泽。
虽然一个字没说,但意思非常清晰。
“……”
池泽的身体比他思维反应得还要快些,在他嘴里那句“你t长手啊”还没说出来,身体已经几步跨到陈知意跟前…
极为听话接过他手里那个黑色的小盒子。
那个小黑盒子里面装着类似肤色的膏状物,以及一个圆圆的扁海绵。池泽捏了捏,手感还不错。
陈知意:“……”
他之前又没交过什么女朋友,自然也没接触过这类的化妆产品,摆弄了半天还不知道怎么打开,最后被陈知意一脸嫌弃的夺过去。
“喏!按住这里,然后不就可以打开了嘛…笨。……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后面几分钟里,陈知意当着他的面前开始遮瑕。闭着眼睛都可以准确找到那些疤痕。粉扑蘸取少量遮瑕,少量多次进行遮盖,很快那些骇人伤痕便都奇迹般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池泽看得特别认真,
比他上专业课的时候看的还要仔细。
一边听着陈知意小声嘟囔说他笨之类的。
【19】
假使是别的什么人和池泽说他笨,池泽肯定不依的,说什么也要和对方掰扯清楚。说不定还要和人起点冲突才行。
可是陈知意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口中带着一点嫌弃的笨,语调轻轻的,并不让池泽觉得他是在骂他,反而让他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痒痒的。
连带着刚才被陈知意碰到过的指背,仿佛都停留了微凉的触觉,他的体温比池泽的要低一些,手指又细又白,骨肉匀称,像一块冷玉。
——好想亲上去。
这个想法来的非常的突兀。
但只要一想到前面的这个人是自己名义上的长辈,他跟过他亲爹,而无论是道德还是伦理,他都不应该和陈知意有任何的瓜葛。
可人的心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够控制的。
池泽无意识咽了一口唾沫,他从来都是一个直性子,一般想什么就去做,可这时他有些犹豫了。
在看到陈知意身上那些伤痕后,陈知意在池泽面前已然变成一件需要小心呵护的易碎品,感觉只要一点外力,他就会碎在自己面前一样。
“……”
最后还是没忍住,越靠越近。
陈知意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继子也不知道又自顾自脑补了些什么东西,看他眼神从怜惜到炽热。
他竭力撇过头躲开他的亲吻,这让池泽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动作更加坚定起来。
明明片刻他还在想不能吓到他。
片刻后,捧着他的脸,强势的亲吻上去。
陈知意的唇比池泽想象中还要软和一点,第一次亲吻的池泽无师自通想要撬开陈知意的唇,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反正池万立都已经死了,你总会是要去找下一家的不是吗?嗯?难不成你还真要为那个老东西守节??”
陈知意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都还有点想不到自己这会儿应该作何反应。而他沉默很明显在池泽眼里有了另外一层默认的意思。
池泽极怒反笑,“你对他还真是情深啊…真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他哪里了…”
其实池万立年轻的时候长得也还行,不然也不至于能够追到池泽的妈妈,就连池泽有那么一点点他爸的影子。不过他们两个性格终究还是不同的。
“你那什么眼神?你什么意思?陈知意,你他妈是不是……”
陈知意低垂眼睫,掩盖住自己想翻白眼的。他能够猜到池泽想到了哪里去,正因为猜到才觉得搞笑。
“池泽!你人呢?!”
楼下隐约传来一声年轻男声,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和池泽一个宿舍的黄毛,叫…侯文杰来着。
池泽也听到了,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制什么,等再睁眼的时候表情严肃了不少,只是语气还有些别别扭扭的。
“你一会儿小心点,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感觉不对劲…”
池泽直接事无巨细毫无保留都给陈知意说了他昨天一晚上的经历,包括但不限于去洗脸的时候,水龙头里断断续续流出鲜红的类似血液的。
以及明明自己已经关闭了门窗,半夜却总是自行打开。是不是还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微风。
“曲诺说是什么笔仙,但我觉得并不是。其他暂时不知道具体怎么弄的,但水龙头里的水绝对不是血…”
这番话倒是让陈知意多看他几眼,没想到他看上去像个小脑发育不完全的,意外的,居然还挺敏锐的。居然还看出来了。
而池泽大概以为他害怕,僵硬的抬手想摸摸他的头,结果他这边手刚抬起来,陈知意便直直越过他…出门了。
出门以后陈知意真的好想笑。
他以前每天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手下还带着一些学徒,一整天下来脑子都是麻木的。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连轴转的机器。
而现在的感觉就像久违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稍微能够休息休息。
他会好好按照剧本走的,一定。
【20】
陈知意从旋转楼梯一步步下来的时候,
客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嘈杂。
他从房间出来,从楼遥遥往下看了一眼,一楼的大厅上正躺着一个脑袋都开花的男人。
死状非常凄惨,地上其中不仅仅是血水,还有内脏脂肪。就连空气中都是那股浓郁难闻的气味。
死的人是那个斯斯文文的学长。
大厅的另一边,两个女生紧紧依靠着,那个叫辛月语的应该是哭了,眼睛红肿,脸色尤其的惨白,一边旁边的曲诺在耐心安抚她。
哪怕是跟在陈知意后面的池泽脸色也不是特别好,他肯定是先看到了那样的场景才会慌不择路的跑上楼去看看陈知意的安全。
在陈知意出门的时候,他甚至还想过去捂住他的眼睛。而在场唯一表情依旧好像没啥影响的…就是那个黄毛,叫…侯文杰?
“……”
陈知意一步一步下旋转楼梯,明明在楼时脸上还平静如水,每往下走一步眉头便紧皱一分,一直到走到楼下,脸上已然成了一副惊恐害怕状。
目光触及到惨烈的尸体后,他像刚才睡醒一样,语气里带着一点惊魂未定,问他们怎么了。
池泽倒是跟陈知意跟得紧,像个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一样,保持着和他错开一步的距离,把那边样子难看的尸体挡了起来。
明明做这样保护的动作,脸上又配上那种臭臭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陈知意逼迫池泽的一样。
陈知意扫视了一圈零零散散在不同位置的人,他明知故问的开口询问。“你们报警了吗,怎么不报警啊?”
“不知道怎么了,手机就是没信号…”那个娃娃脸女生掏出手机在陈知意面前晃了晃。“我们早就试过了…”
然后她又当着陈知意的面重新演示了一点,
在拨打电话后,手机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明明在昨天停电之前,他们都还能捧着手机玩游戏,打电话,信号显示还是满格,根本还没出现过什么没信号之类的,仅仅只是过了一晚上而已。
【21】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压抑的气息。
这是还是侯文杰突然打破了这份压抑,他把所有的问题的矛头,都直指向陈知意,“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你什么都不知道?”
话里话外的那些暗示,陈知意又不是听不懂。不过昨天的事情还真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可是全程以最好的视角看着凶手行凶的。
不过他都还没说什么,旁边的池泽先不乐意起来了。“你那话什么意思啊?”
娃娃脸的小姑娘见气氛越来越偏,立马打圆场一样的又把话题拉扯了回来,毕竟目前来说联系到外界才是最关键的。
“那……”
虽然已经尽可能的远离尸体,但是那气味的确太刺鼻了,光用手捂着根本没什么效果。看着那个长发女生都快吐了。
陈知意几步走到她面前,递过一张洁白手帕。
“谢…谢谢。”
前一天在他们面前穿的是女装,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略高挑的小姐姐,而今天没有穿裙子,换上男装后,整个人都气场又明显不同了。这让辛月语都多看了他两眼。
旁边笑盈盈的小姑娘几乎下意识往前走一步,意识到自己动作太明显后,干脆直接改为挽着辛月语的胳膊。
【22】
再后面,陈知意看着他们一步一步的商量说没有信号的话,那么只有出去报警,不管怎么样,先和外界取得联系。
而对于这个,陈知意自然也跟着附和,
刚出门的还没觉察出来什么异常,几个人说着说这话,发现越来越不对劲,走着走着居然又回到了门口。
“……可能,可能是没注意吧。”
“………”
“也不一定哦。”
侯文杰耸了耸肩,“说不定真的就像曲诺说的那样…我们被笔仙报复了也不一定啊。”
“这个说法不成立,我昨天并没有参与游戏。”池泽日常的表情就是臭着一张脸,仿佛在座的都欠他几百万一样。“有谁在搞鬼。”
“………谁知道呢,说不定明天就好了。”陈知意想,对啊,那个致幻剂也最多维持两天左右,曲诺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明天以后,所有的一切就又会恢复正常。
届时就算报警,也会有人为她的说辞进行佐证,毕竟从玩那个笔仙游戏开始她就一直有意无意的说一些恐怖故事,就已经算是刻意引导了。
人的思维只要形成先入为主,就很容易陷进去,再加上致幻剂的催化,他们也是真的感受到了那些灵异时刻。只要找不到其他证据,那么她就是安全的。
可……稍微多了一点变故。
假如没有陈知意的话。
【23】
第次重新回到原地的时候,几人表情已经有些崩溃,脸上都没了之前闻到新鲜空气时轻松的笑意。池泽的眉头越皱越紧。
第六次,第七次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就仿佛鬼打墙一般,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原点。陈知意看了看明明就在他们面前的门,换种说法应该不是鬼打墙,是致幻剂。
知晓剧情的好处就是可以站在上帝视角俯瞰整个故事。古堡这里其实占据并不多,但他当时看的时候还是被几人极为狗血的纠葛震惊到。
那个曲诺的是他们学校的学妹,和池泽是同级,她喜欢另外一个女生辛月语,并且她以朋友的身份接近她,一次又一次成功捣乱了辛月语的几个还在萌芽状态的感情。
即使她这样千防万防,辛月语还是秘密和学校另外一个学长交往了。她依旧按照老办法去私底下去接触那个学长。
而好巧不巧的是那个学长没能经得起曲诺一次次的嘘寒问暖,也表现得暧昧不清。曲诺便一直想找机会杀了对方。
古堡一共六层,这个六层和普通住宅的六层不一样,高度已经相当于普通住宅的十楼,当然不可能是他把他拖到十楼的,是她约他到的十楼。
而白天的时候,下的致幻剂发生了反应,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最后解决掉障碍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的隔壁。
那是辛月语睡的房间。
而辛月语其实也并不是完完全全什么不知道的小白花,剧情里是她最后反杀的曲诺。就连那个一直看起来特别无害的黄毛,也不是啥好东西。
之前一直偷看陈知意的那个眼神就是他。
他在观察打量他,眼里更多的是好奇,但陈知意看人很准,剧情里并没有明说最后侯文杰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最后好像也只有池泽一个铁憨憨。
想到这里的陈知意看了一朝池泽,对方立刻接受到他的眼色,并不动神色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这个动作还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啧…真麻烦。”
【24】
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原点,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他们就像是被什么困在里面一样。最后不得不又重新回到了古堡内部。
那个尸体的气味非常刺鼻,必须尽快处理。
当然也不可能让女孩子去做。
陈知意非常自觉的打算跟着去处理,被池泽拦住,“你就别过去添麻烦了啊。”
明明是关心,也能说的像是斥责,某种意义上,这也的确算是一种另类的天赋。
不过陈知意还是并没有接受池泽要他一边待着去的提议。他在现实中的确很难看到这些的场景。在清理的时候,还分出了一点心思去分别那些器官分别对应哪个位置等等。
气味难闻得很,不仅仅是血腥味。
等他们硬着头皮刚收拾好,手下的动作还没完全停下,头上的灯毫无预兆的,突然…熄灭了。
就和前一晚差不多的场景,不过这一次和之前不同的是,众人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再次亮起来。
失去视觉后,黑暗会放人其他的感知系统。
耳边所有听到的一切都无比清晰,身边人的呼吸声,门咿呀呀的晃动声,以及不知道哪个房间的水龙头滴答滴答声。一阵冷嗖嗖的风吹来,带来空气中的未散去的血腥味。
一片漆黑中池泽悄然靠近身边的陈知意,稍微离这个人近一点,鼻尖便萦绕着一阵不知名的清香,并不是什么香水,而且一种药的味道。
池泽极为罕见的说了一句关心他的话。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接着他触摸上身边人的手,虽然陈知意很快就抽了回去,但是那几秒钟的触碰也足够让池泽感觉到对方的手冰凉得吓人。
完全不像活人能有的体温。
其实之前就有感觉了,不过那时候他只以为陈知意是体寒,还想着他是不是身体不好什么的,还觉得他可能穿的少,着凉了。
总之池泽在心里为陈知意找了无数个借口。
甚至都忘记他们正处于炎炎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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