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蔚朝浴室大步流星奔去。
那边正好开门,她刹不住车,直直撞在齐泓光心口。
少年已经套了件t恤,看着她,也不讲话。目光清澈又澄净,里面藏着一个宇宙,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扑通、扑通明蔚没由来一阵心悸,捂着酸痛鼻尖,嗷呜嗷呜跑回家。
窝在沙发里回忆细枝末节,发现齐泓光不再是以前那个跟她一起长大的齐小光了。他偷偷吃了什么?胸肌为何硬过钢铁!噫!
灯光勾勒出齐泓光清晰的轮廓:漂亮的喉结、宽厚的肩膀,匀称的腰腹霎时间给了她某种错觉——眼前并不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而是一个成熟凶猛的兽,却也温柔忠诚。
齐泓光很有魅力,明蔚突然这样想,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更快了。像余大爷种的桑葚树,他长高了,成熟了,是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也或许是没好好去认识的男人。
明年就满18岁了,可不是个男人么?
男人,这个词真有份量。
开学前两日,明蔚去了趟戴文婷家,看文小分队们高三前最后一次例行聚会。
天气太热,她没骑自行车,步行到公交站搭巴士。
最后一趟巴士晚上9点结束运营。暑假晚上许多学生出来纳凉,明蔚这班车坐满了乘客。
巴士缓缓抵达车站,明蔚一眼望见窗外等待的身影,猛地起身。
“齐小光!你怎么知道我坐这趟车呀?”少女欣喜不已。
总不能说自己晚饭后就一直杵在站台等待,齐泓光摸摸鼻尖,放软了声音,“巧了,我刚到。”
“那你陪我去利丰还录像带吧。”
两人在利丰音像店逗留到十点半关店,才往回走。
月光明朗,路上行人极少,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
明蔚一蹦一跳,跟齐泓光分享她这一天充实的经历。上了高二后,她剪掉了长马尾,取而代之留了兔尾巴状的小啾啾。
雁山路是平州市重要的一条交通干道,四通八达,吴迪玉在与雁山路交接的百花洲路旁买了一块店铺。那边已经规划出一片新的商品住宅区,等新房改好后,继续开第二家光明小卖部,而且要开成家乐福那样大规模的自选超市。
明蔚好奇地往那片宽阔的施工区域张望,周围的荒地已经围起来,正在打地基。明爱国说,一旦地基打好,起楼的速度就很快。
“从光明小卖部步行到百花洲路这家,要多久?”她问。
“以你步行速度来算,8至10分钟。”
“第二家也继续叫光明小卖部吗?不叫光明超市?”
齐泓光“嗯”了一声,“无论在哪里都叫光明小卖部,或许有一天我爸就找到了,回来了。”
明蔚拽拽他手,“走,我们先过去看一眼!”
吴迪玉有远见,新店买在住宅区正门的路对面。现在还是围起来的小土坡,将来这里会成为平州市最时髦的商品房区。
明蔚眼尖,有两个身影从他们面前匆匆经过,一高一矮,矮个子还扎着马尾。那两人倐地钻进了路边小树林。
树林不算小,天色暗沉,树影幢幢,乌漆漆一片。
“小光,小光,有人偷偷钻小树林呢!”明蔚语气很兴奋。
齐泓光暗忖,蚊虫那么多,说不定还有蛇。更何况,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进去干嘛呢?
“和恋人一起,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很有可能上演一场十八禁哦。”
齐泓光揉一把她的脑袋,低眉看去,“小刺猬,少看点言情小说。”
明蔚扳过他肩膀,认真附耳,“我真没骗你,我都听见好几声a。他们肯定在亲嘴儿呢!”
齐泓光只有一耳健全,并不想随着明蔚的话去听,但周围着实太安静,那断断续续的低吟像长了翅膀,非要往他耳里钻。
十七岁的年纪,生物课该学的都学了,该看的启蒙录像也看过了。
喘吟声愈响,周遭的动静随着此起彼伏起初还叽叽喳喳的明蔚,后知后觉明白了些什么。
少女闹了个大红脸,她扭头,生怕看到了不该看的,哇哇哇!要长针眼的!
夜色很好掩盖了齐泓光微烫的双颊,如果热量可视,明蔚肯定能见到他头顶宛如钻山洞的小火车,也在哧哧哧地冒白烟。
幸亏不是跟李江河,也不是和戴文婷她们一起,否则他们肯定要笑她没见过世面。谁害羞谁就输。
少男少女很有默契,双双陷入沉默。明蔚心尖发颤,费劲地保持匀速呼吸。她忘了自己正保留着一手搭在齐泓光肩膀上的姿势。
少年的身体如火炉般灼热,烫手得很。明蔚最喜欢他身上干净的味道,清爽如风,温暖似阳,让她无法抵抗地仰头去接近。
夜色如水,黑色背景的树丛,渐渐露出原本的轮廓。
有丝丝光线进来,忽上忽下,轻柔地浮在半空中。幸好还有调皮的萤火虫作伴。
“喂,齐小光,你知道他们现在干嘛了吗?”
偏偏明蔚要做出老司机见惯场面的模样,似乎已经忘了上次谁在浴室门口撞到某人胸口时仓皇逃走。
齐泓光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一些画面。
明蔚还在说:“这很正常,只不过把春天要做的事放在了夏夜。”
话落,有节奏的啪啪声响起
两人又静默起来。
一、二、三明蔚轻叹口气,她都数到一百六十八了,二位壮士你们怎么还没结束啊!
夜风送来木樨花香,稍微一呼吸便是满腔的新鲜香气。
明蔚清了清喉咙,努力寻找话题,“他们有可能在赶工,毕竟这片区明年要开盘。哈、哈、哈。”
齐泓光的视线从少女开开合合的唇移开,胸口一阵心浮气躁。盛夏的风也是热乎乎的,俩人额头上都有了密密的汗意。
“小刺猬。”
“嗯?”
“我是个健康的男人,早上不需要再喂我吃蛋了。”
齐泓光压低嗓音,此时又多了一点喑哑,钻进耳朵里有奇异的发酵,带起沙沙的痒。
明蔚头顶与他下颌齐平,伸手拨拢耳朵,徒劳地深呼吸,啊啊啊!什么蛋?现在为什么要讨论“蛋”的问题?
既然提到这个话题
其实她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男生在这方面都格外逞强?她就不会在意自己到底是a杯还是c杯。
李江河说过,国有国法、班有班规。子弟学校初中部的男生入学都会经历一次神奇的阿鲁巴仪式。类似恶作剧版的撞击某部位,她光听过程就觉得蛋疼(如果有蛋)。
齐泓光也有个疑问:“以形补形”为何能够存在千百年?
鸡蛋鸟蛋在他眼里失去了可爱,只剩被蛋黄齁住喉咙的不畅感。再者,毕竟撞到某处,并不是值得炫耀和撒娇的部位。小刺猬无意的重击,强过阿鲁巴一万倍。就算是齐学霸,也有难言的苦衷。
两人静静地你看着我,我望着你,都在脑海里跟问号小人作斗争。
不知名的鸟儿唧唧啾啾飞了出来,飞过高耸的树冠,穿过交错的枝丫,扑棱着翅膀盘旋而去。
月光氤氲,透过枝叶细细碎碎洒下来,明蔚头顶飘浮一层淡淡光晕,眼前的人连轮廓也那么好看。
“小光”
她踮起脚,舌尖调皮地抵他耳垂,齐泓光顿觉全身变得紧绷,偏偏少女像花园里的藤蔓,柔软温暖,将他越缠越紧。他记得她身体的触感、体温和力度。
“我们什么时候能做春天才做的事?”
她的声音软绵绵,唇覆了一层诱人水光。
时空仿佛静止下来,被她吻过的地方起了火焰。齐泓光忍无可忍,一把将人锢在怀中,被她滚烫的气息层层烘着,烫着,连血液也跟着在四肢百骸里沸腾。
她像云朵一样柔软,让他义无反顾地陷下去
一记闷哼,齐泓光惊醒。
头顶有细细密密的汗,裤子撑起高耸的灯塔,提醒他刚刚追逐过夏夜一道忽闪而过的闪电。少年在心里暗骂了声。
这是第几次了?青春期的身体,时不时就会这么热燥发作一阵子。
晨光微熹,齐泓光睡意全无,起身去浴室掬了一把水,浇在脸上,短暂的清凉之后,烫意更加明显。
同一时间,明蔚怔怔坐在床边,双臂抱膝。长寿从她书桌下爬出来,不偏不倚,“咣”一声撞掉挂在椅背上的包。她正梦见自己和齐泓光在树下吃苹果,扑通一声,苹果重重砸她脑袋上,把她砸醒了。
梦见齐泓光很正常,从小到大他是明蔚梦里的常客。
只不过,这次的他,竟然没有穿衣服!那双深沉的眼里氤氲着水汽,目光渐渐地变暗、变沉,意外地勾人心弦。
少年温热的呼吸碾下来,明蔚情不自禁浑身发颤,心被挠得痒痒的,成千上万只蝴蝶在心里翩翩涌起,蠢蠢欲动,几乎要从她胸膛里飞出来。
明蔚轻轻“嗷”一声,把脸埋在掌心。
长寿闻声看她一眼,好了啦,知道啦,我现在就准备去客厅,不吵你美梦哦。
早晨的阳光绚烂温暖。
金素珍亲手做了久违的味酵粄,喊了齐家小朋友和李江河一起过来吃。
明蔚刷牙洗脸拾掇出来,看见齐泓光正在轻声细语跟齐心交代事情,兄妹俩脑袋撞在一起。明蔚莫名想起梦里她也是这么跟齐泓光肩并肩吃苹果的!
可恶,她又不是牛顿,为什么要安排一颗苹果砸她脑袋?为什么要安排她和齐泓光不穿衣服肌肤贴着肌肤?为什么要做春梦呢?不就是因为齐泓光说了一句他是男人么?
啊啊啊!是春!梦!
少女两颊连同脖子顿时烧得通红,齐心和齐泓光抬头看她:???
明蔚故作轻松,往餐椅上一坐,含糊地揉揉脸,欲盖弥彰,“天太热了,哈、哈、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哈、哈、哈”的演技都很拙劣。
李江河用一种“你还好吗”的眼神看她,话里话外地打探,“哟,做什么梦了?还是又有什么新预谋?”
“咳、咳”明蔚不自然地掩嘴,“你才做梦,你天天都做梦!”
关键词“梦、梦、梦”,听得齐泓光心尖一麻,想起凌晨不可言说的梦,沉默两秒,指着味酵粄问明蔚,“左边是白味咸的,右边是红糖味的,你爱吃哪个?”
明蔚说自己今天想吃咸的,于是齐泓光夹起红糖味的味酵粄。
两人互相没看对方,明蔚潜意识里还想着要给他准备两个蛋的早餐,往厨房喊道,“妈——蛋呢?”
除了齐泓光,众人目光唰一下看向她,明蔚努力咽了口早餐,面不改色,“妈——淡——了些,今天的白味调得有点淡。”
“会吗?”李江河咀嚼咀嚼,“我觉得正好合适。”
饭后,明蔚一反常态紧跟着双胞胎聊天,只留李江河和齐泓光。
李江河偶尔观察敏锐,试图找出端倪,最后意味深长看向“最有力的嫌疑人”齐泓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齐泓光来不及收回目光,被守株待兔的某人抓个正着。
“那个,我正好听说了一件事,”齐泓光正了脸色,“我有一个朋友——真的是朋友,不是我。”
“哦?”李江河翘起二郎腿,“说来听听。”
“我那个朋友,突然梦到和最好的朋友举止亲密最好的异性朋友。”齐泓光补充。
李江河猛地放下腿,“什么?你梦到什么不可描述的梦了?”
齐泓光纠正,“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李江河若有所思,“其实你朋友会有这样的梦正常,我梦里出现过钟楚红、王祖贤、邱淑贞、工藤静香、广末凉子生物课不都学过么。”
齐泓光当然懂得,关键是李江河梦见的对象,不会每天围绕在他身边。
“夫子,两年了,你是属蜗牛的吧?”
齐泓光顿了顿,这话是对他说的。
两年前刚中考完的深圳之旅,李江河就说过:“你要为喜欢的人去奔跑,走路真的来不及。”
在他眼里,齐泓光可不就是“跑起来”比走还慢。
“你要是不确定对方心意,我倒有个锦囊妙计,”李江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大意是叫齐泓光试试对别的女生好,借此看看某人作何反应,对他到底什么心态。
其实李江河也好奇,刺猬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特别是不开窍的刺猬,更难猜了。
齐泓光却摇摇头,“若是小刺猬高兴了,说明我在她心里不过如此,我不会开心。若是她生气了,那我更难过,所以我宁愿选择什么都不做。”
李江河张了张嘴,又闭上。夫子说得没错,不管对方心里怎么想,都不影响他的喜欢。
齐泓光也这么想,只要跟明蔚在一起就好。他只要看明蔚笑一笑,便心满意足了。谁不想被那双纯真如星般的眼珍惜地注视呢?
同一时刻,隔壁也有人正在进行灵魂深度的自我思考:
齐泓光身材挺好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明蔚左手托腮。
无论他穿不穿衣服,都是齐泓光本尊——明蔚换成右手托腮,长而翘的睫毛微颤。
我喜欢的是他,无论梦里还是现实,都不影响我的心意——明蔚豁然开朗,原来,她喜欢齐泓光。
这个念头转瞬而过,带来晴空一声惊雷:她喜欢他!
她、喜、欢、齐、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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