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裴邵是怎么交代的, 小王给贺莹买了半袋子的药膏还有药油,都是消肿散瘀的,贺莹认真挑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哪样最有用, 就随便挑一样抹了。
抹在脸上清清凉凉, 倒是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那种麻胀感。
第一天起来照镜子,脸上的肿胀的确看起来消得差不多了, 只是淤青消得很慢, 看着还是挺严重, 还是得再戴几天口罩。
贺莹勤勤恳恳把药膏抹上一层, 又冲了包感冒冲剂。
她昨晚为了骗顾宴才说自己感冒了,没想到今天真的感冒了, 醒来的时候就头脑昏沉胀痛。
她是最讨厌吃药的, 只是现在她也生不起病了, 赶紧把昨晚玲姨送来的感冒冲剂冲了一包喝了, 然后就出门工作。
刚走到大厅,就刚好碰到穿校服背着书包站在大厅里玩手机的裴墨,他手里拿着手机, 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
贺莹走进大厅的时候,他正好抬头看过来,脸上刚露出一点笑, 见她戴了口罩, 又愣了愣:“姐姐, 你戴口罩干什么?”
贺莹清了清嗓子:“感冒了, 怕传染。”
她说着,扫了一眼挂在他书包上的香包。
他单肩斜背着书包,香包斜坠下来, 上面还加了个卡通小吊坠串在一起,看着格外显眼,想不注意都难。
他的书包是黑色的,看着也是很洋气的一个款式,跟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很搭。
准确来说,他浑身上下,都很洋气,就连身上松松垮垮的校服也被他穿出了潮牌的效果,就只有她的那个香包看起来格格不入。
那个香包是挂在衣柜、车里或者是放枕头下的,第一次见有人挂包上。
贺莹想不通,裴墨看着审美挺好的,怎么会把一个那么和他不搭调的东西挂在书包上招摇过市。
裴墨皱眉: “怎么感冒了?昨晚上我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
“昨天淋了点雨就感冒了,就睡得早了一点。是叫我陪练吗?今天晚上怎么样?”贺莹问。
她现在太缺钱了,看到裴墨就跟看到人形验钞机似的。
“可以啊。”裴墨说完,又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了?今天居然那么积极?”
平时都是要他提前预约等她空档的。
贺莹干笑两声,很诚实的说:“最近缺钱。”
裴墨先是一愣,然后问:“缺多少?”
贺莹没反应过来:“啊?”
裴墨拿起手机,垂着眸,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贺莹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裴墨抬眼,说:“你看一眼,够不够。”
贺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到一条三万的转账。
她不解的看着裴墨:“什么意思?”
“就当是我预付的陪练费。”裴墨一挑眉,艳丽的眉眼蓦地多了几分少年的灵动狡黠,嘴角微微翘了一下:“一百场。”
贺莹:“”
“贺莹。”
一道清冽冰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贺莹转头,就看见顾宴正坐在三米处的轮椅上,漂亮的眉眼像结了层霜,冷冷地看着她。
“还不过来?”
裴墨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下,随即又弯的更深:“姐姐,你先过去吧,我去上学了。”
他说着,又反手捞起书包上坠着的香包,连带着上面带着小铃铛的卡通吊坠一起,轻轻晃了晃,那一串吊坠就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他对着贺莹笑得很甜,小声说:“谢谢你送我的香包。”
贺莹被他的甜笑晃了一下眼,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催促说:“快去上学吧,”
察觉到从某处传来的低气压越来越低,裴墨眉眼弯弯:“那我走了,姐姐再见。” 他说着,又礼貌的对顾宴说了一声:“一哥我去上学了。”然后,又接着看着贺莹,垂在身侧的手翘起来对她偷偷地摆了摆,眉眼带着狡黠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
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活泼”。
她怀疑他这一串的小动作都是故意做给顾宴看的,平时温顺礼貌的小绵羊,其实是头披着羊皮的小狼。
但是想到被她握在手里的手机里那三万块钱的转账,贺莹实在很难生他的气。
所以说,钱真是个好东西。
能轻易就收买人心。
·
贺莹过去的时候,顾宴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漂亮精致的脸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寒冰,看着她的眼神里含着毫不掩饰随时有可能喷薄而出的愤怒。
“我说过让你别搭理他。”
他似乎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怒气,声音压抑又冰冷。
贺莹说:“只是正常打个招呼。”
顾宴忍不住了,手紧紧攥住轮椅扶手,气得发抖:“你当我瞎吗?!我看到你们一直在说话!他还叫你姐姐!”
他此时的情绪说不出是愤怒更多还是委屈更多,或者是两者纠缠在一起,又愤怒又委屈,还有深深地背叛感。
裴墨对贺莹做的那些小动作他全看在眼里,他脸上还摆着那种恶心人的笑,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刻意炫耀他和贺莹的“亲密”。
他明明跟贺莹说过的,让她别搭理裴墨,可她却一点都没听进去,还跟裴墨站在一起有说有笑,他在这里坐了好久她都没发现。
顾宴越想越难受,嘴角抿的死紧,眼眶也隐隐开始发红。
贺莹没想到顾宴只是看到她和裴墨说几句话情绪就那么激动,她刚想解释,听到顾宴声音的玲姨就匆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担心地问: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宴立刻把脸别了过去,不让玲姨看到他的异样。
贺莹站在顾宴面前,把他挡住了,然后对匆匆赶来满脸焦急的玲姨说:“玲姨,可以让我和小宴单独待一会儿吗?”
小宴?
顾宴听到这两个字,又猛地把头转过来,盯着贺莹的后脑勺有些怔怔的。
玲姨被贺莹拦住,欲言又止,但是看贺莹恳求的眼神,而且顾宴也没作声,就点点头说:“好,那有什么事你随时叫我。”
然后就犹豫着回厨房了。
贺莹这才转身面对顾宴。
顾宴见她转身,又把脸别开了,绷着一张脸不看她。
贺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们去外面说好不好?正好床头的桂花也该换了,我们去折几支回去插。”
顾宴脸别在一边,声音冷硬:“不去。”
贺莹挪过去一些,又偏了偏头,把自己凑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假装咳了两声:“那看在我生病的份上,求你陪我去,行吗?”
顾宴还是冷着脸不说话,却也没有再拒绝。
贺莹嘴角抿了个笑,立刻起身推着轮椅把他往外推去。
“昨晚上还让我给小贺送药,怎么一大早又吵起来了?”玲姨回到厨房,还有点不放心,频频往外看。
周阿姨正从锅里盛出一碗粥来,听到玲姨的话,就笑着说:“顾宴和小贺那不是经常拌嘴嘛。”
“刚刚可不是拌嘴。”玲姨忧心忡忡地,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刚才过去看的时候,一闪眼,顾宴眼眶红红的,看着像是要哭了,怕她看见才把头给转过去了。
顾宴从小到大都没红过几次眼睛,玲姨越想越是放心不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脚下又往外走了:“我再去看一眼。”
结果刚走到厨房门口,就正好看见贺莹推着轮椅上的顾宴往外面去了。
她又什么都没说默默地退了回来。
“怎么又不去了?”周阿姨没看到外面的情形,只看到玲姨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觉得奇怪。
玲姨松了口气:“应该是没事了,我看见小贺又带着小宴去外面了。”
要是真有什么,顾宴肯定是不肯这么安安静静地让贺莹推他出去的。
周阿姨一笑:“我就说没事儿吧!有小贺在,你就放心吧!”
玲姨也不禁笑了笑,虽然没有附和周阿姨的话,但心里也同样对贺莹有种信任。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顾宴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
贺莹把顾宴推到外面来,是为了避开别人的眼睛。
把轮椅停好,她又绕到前面,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口罩上方一双清亮澄澈的眼睛认真的看着轮椅上的顾宴,轻声细语地问道:“还在生我的气?”
顾宴不说话,也不看她,苍白的脸依旧裹着寒霜,不理她。
“别生气了,听我跟你解释。”贺莹说完,却忽然犹豫起来。
她当然可以随意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她很擅长找借口。
可下次呢?
如果下次再被顾宴撞见,他有可能彻底对她失望。
她赌不起。
顾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她的解释,忍不住把脸转了回来,冷冷地问她:“怎么?还要现编?”
贺莹抿了抿唇,然后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刚才的确是在想要怎么骗你。”
顾宴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贺莹却看着他,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可我发现,我不想骗你。”
顾宴又怔住,眼神里多了些困惑和不解。
“小宴。”
贺莹又这样叫他,很亲昵,又很温柔的声调。
顾宴心口处像是有什么小虫子爬过去,痒痒的,有点难受,又有些莫名的悸动。
“我不想骗你,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给裴墨当陪练。”
顾宴皱眉:“陪练?”
贺莹点点头,继续说道:“嗯,我会下一点围棋,刚好比裴墨下的好一点,所以他请我当他的陪练。你也知道,我挺缺钱的,就答应了,所以在你休息的时候,我会去给他当围棋陪练。”
顾宴咬着牙:“我让你离他远一点,结果你背着我跑去给他当陪练?!”
贺莹点头:“嗯,因为缺钱,他开的价格很高,我拒绝不了。”
顾宴恨恨地说:“你有那么缺钱吗?”
贺莹没说话,停顿了几秒,她低下头,摘掉了脸上的口罩。
脸上的淤青顿时呈现在顾宴眼前。
顾宴心脏都紧缩起来:“怎么弄的?!”
贺莹只是让他看了一眼,就把口罩戴了上去,她看到顾宴眼神里的震惊和心疼,知道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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