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二人作别之后,杰拉尔德挤进人潮顺着道路向着「新纽约市」西边走去。
此时正是黄昏傍晚,黑夜逐渐露出触角的时间,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人声嘈杂,熙熙攘攘。
街边的小酒馆刚刚开始营业,服务员把街角的广告牌点亮,霓虹一闪一闪,仿佛与和平繁华的过去无异。
在街边的另一侧,有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喂着身旁的鸽子,白色的身影一跳一跳,憨态可掬。
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和谐而美好,就好像「血月惊变」不过是噩梦一次,世界依然和平安宁。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哪怕经历了再痛苦和绝望的悲伤,如同太阳照常升起一样,剩下的人们依然努力倔强地活着。
远远的,杰拉尔德看见天边有烟花升腾而起,最终在天空高处盛放,绽开或红或蓝或是缤纷多彩的花火。
那是纪念「血月惊变」逝去人们的烟火。
自从「新纽约市」重新建立秩序之后,每到傍晚总会有烟火,也总有很多人默默看着烟火落泪,或许还有人会对着烟火祈祷,至于他们祈祷了些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杰拉尔德从布莱克口中听说来的,布莱克对「新纽约市」十分熟识,就像是在这里居住了十分漫长的岁月。
杰拉尔德只是稍稍驻足,便继续向前走去,没有记忆的他始终对于那些感伤和曾经发生过的惨剧有着一种疏离感。
他走了很久,久到人潮变成人流,再到街上只剩下三五个人,最后整条街空空荡荡,仅剩下他一人默默地走着。
此刻,伴随他的街景也早已从还算繁华的灯红酒绿变城如同废墟一样的萧索破败。
「新纽约市」是一座环形城市,越远离城市中心,便会越发荒凉破败。
其实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杰拉尔德和她妹妹的住所在「血月惊变」之前绝对算是好地方,这里和曼哈顿岛隔水相望,透过窗户就能遥遥看见自由女神像。
只不过在「血月惊变」之后的世界里,水面下有着太多未知的危险,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人们不自觉的远离这里。
没过多久,曼哈顿岛基本上便再无人问津,周边的区域自然而然也就就逐渐衰败,最终成为了类似城区和贫民区分界线一样的临界区域。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拜此所赐,在支付了海拉那昂贵不堪的医药费之后,杰拉尔德还剩下少的可怜的薪水刚刚好能够付得起这里的房租,好在「游骑兵」有着丰厚的物资保障,否则二人怕是要喝西北风过活。
杰拉尔德沿着石板路快步走着,感慨良多,两周多的时间了,好久没有回来过了,他十分想念自己的妹妹。
说来奇怪,杰拉尔德的记忆存在着太多的空白,但是就像是计算机底层运行指令一样,他牢牢记得自己要保护好照顾好妹妹,哪怕其实他对于妹妹的记忆是同样的残破不堪。
必须依赖轮椅生活的海拉·路易斯就像是笼子里的小金丝雀,离开杰拉尔德就连自己穿衣吃饭之类的小事都有困难,杰拉尔德几乎是她的一切,因此海拉像是黏人的小猫咪一样,总是缠着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哥哥。
就这么走着走着,杰拉尔德走到了道路的尽头,在他的前方,是尘土飞扬的道路,说是道路,其实更像是比较平坦的土地,就连乡村里面的土路都远不可及,在路旁有这一块标识牌,上面写着「郊区边缘」。
虽然明面上写着郊区边缘看起来仍然属于郊区的一部分,但几乎是个人都知道,这里是城市的分界点,再往前便是贫民区。
杰拉尔德左拐挤进了一条小巷,轻车熟路的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很快便来到了三四条街道之外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小广场。
鹅卵石砌成的广场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喷泉池,只是池中早已干涸,就连池子本身都有些崩坏。
杰拉尔德坐在喷泉池旁边几乎要断裂开来的长椅上,歇息了一下。
小广场四周除了两条小巷连通,便是早已破败的建筑,像是被城墙围成的堡垒,杰拉尔德偶尔会坐在这里的长凳上看着天空思考,用布莱克的话讲这就叫发呆。
杰拉尔德十分焦虑。
他不明白那谜一样的男人为何出现,又是为了什么找到了自己身上。
他有些犹豫,也许应该爽约,或者是把这一切汇报给娜塔莎,再让她知会「游骑兵」高层。
可是他隐约觉得,那个男人或许能解决一些自己的疑惑。
就像是一把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钥匙,打开或者不打开都很痛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抓住机会痛苦一时,丢掉机会痛苦一世。
这大概就是他此时复杂的心情。
很快,他几乎看不清暮色天空中飘荡的云彩了,小巷入口处也亮起了昏黄色的街灯,虽然这里早已落败,但是「游骑兵」依然还在维持着这里些许基础设施的运转,虽然资源投入远不及内城,但好在至少还有一些街灯依然能亮,就是要比正常时间晚了许久。
天色不早了。
杰拉尔德起身,向着来时不同的小巷走去,这条小巷极为狭窄,或许是周遭违规建设的情况,又或者是建设中途设计师才想起来这里有一条通道的原因,小巷极为狭窄,甚至可以说是“初极狭,才通人”。
杰拉尔德走的很快,很快便穿过小巷,小巷的尽头,他看见了熟悉的海景,蓝色的海水静静的,远处的天空,月亮已经挂在云上,在那下面,是孤零零的自由女神像。
他记不清现在的自由女神像是第几次重建的版本,但不知为何,人们始终执着于她的修复。
无论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变成什么残破的样子,人们乐此不疲的一次又一次的修复,仿佛只要她依然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就一切都好。
但是不论如何,过去的那些岁月,再也没法回来了。
杰拉尔德拐了个弯,在左手边第三间房子的门口停了下来。
房子装潢十分朴素,除了一个一米多高的窗子之外,便是一扇有着半圆形门洞的黑色木门。
门上刻着烫金色的louis,虽然是租来的房子,但是一定程度上的改造还是允许的。
木门两侧的小灯笼没有点亮,透过窗户看去,里面黑漆漆的,月光静静洒下,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留下一片银白。
杰拉尔德取出钥匙打开门。
门后是一条短廊,短廊的尽头是一扇闭合的棕色木门,门边则是鞋架和衣帽架,鞋架上有着三五双女式的鞋子,虽然看起来有些老旧,但是款式都很好看,那是海拉专门让杰拉尔德放在那里的,因为她说这能让自己想起还能行走的日子;衣帽架上挂着一条长长的黑色围巾,那是去年圣诞节海拉亲手给杰拉尔德织的,是杰拉尔德人生中屈指可数的圣诞节礼物。
杰拉尔德从鞋架下方拿出拖鞋,换好鞋向里走去。
轻轻推开木门,铺好的床上空无一人,杰拉尔德皱了皱眉,向前望去,只见轮椅静静地停靠在阳台旁边,窗户开着,有微风吹来。
杰拉尔德摇了摇头,走向轮椅,轮椅之上,少女正安静地睡着,睡相很好,优雅而美丽,像极了童话中的睡美人,不用猜也知道海拉·路易斯将来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唉,又在这里睡着了,会着凉的。”
杰拉尔德说着就弯腰去抱她,海拉很轻,或许是病弱的原因,她的身形格外的纤细,弱不禁风,杰拉尔德并没有费什么劲便把她公主抱了起来,走向床边,轻轻把海拉放在了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
海拉似有所感,轻轻抱住了他的手臂,眉头微皱,像是在说梦话一样“哥哥,不要走。”
杰拉尔德心里暖暖的,虽然海拉不说,但是想必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担心他的安危,他缓缓把海拉的手放进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我不会再这样离开你了。”
随后杰拉尔德把自己的被子铺在地板上,在卫生间换好衣服之后躺了下去,伴随着微凉的晚风,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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