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宋渝攸忘了一件事。老天爷能刮东风，也能给他下大雨。
在这个冰冷的网络交易时代，仍有那么一波淳朴务实（bushi）的劳动人民坚守阵地，会随身携带现金。
宋渝攸承认，在他看到沈雨衡拿出那一堆纸币时他是真的很想把这钱塞嘴里假装无事发生。
但现实就是他接过这张红艳艳的男人，一个人在寒风中萧瑟。
沈雨衡管了，但没完全管。距离拉进了，但没完全拉进。
手中的钱无比沉重，沉重到宋渝攸每迈出一步，腿都在颤抖。
抖，是真的再抖。
尤其是宋渝攸想自己方才求沈雨衡让自己亲的时候，这个腿啊就和踩了缝纫机一样，抖的不行。
果然，恋爱使人盲目，爱情足以蒙蔽双眼。
但其实沈雨衡也不好受，他给钱给的干脆，离开的也很坚决。但外表如何坚强也只是空有皮囊，心中的想法除他以外无人可知。
要坦然面对过去，拒绝曾经喜欢的人，这谈何容易？他是人，不是机器。没有一键删除的功能，无法在几天内忘掉一个人。
更何况机器就算是删除，也无法完全抹去存在的痕迹。
沈雨衡走在路上，思绪放空。他在想今天自己是不是又多管闲事了，好像没有他，宋渝攸也不会有什么事。
他是否又以自我思想强加宋渝攸身上，惹对方烦了？究其原因，沈雨衡不得而知。
旁人见到他这般样子或许会觉得他有些‘魂不守舍，失魂落魄’，但沈雨衡却觉得自己很正常，至少心底没有最初那么难受。
阳光照在身上，可沈雨衡并没有觉着暖和。身体不冷，但也不热。明明看着那么温暖，结果也只是虚有其表。
可他这么觉得，学校的猫却不这么认为。
那只小奶牛正迎着太阳，在草丛里胡乱扑腾。身子半弓，尾巴翘起屁股一扭一扭的，眼睛死死盯着猎物。
找准机会！奋力追击！
“喵呜！！”
沈雨衡被这叫声喊停了脚步，他从晃神中清醒，抬眼看了圈周围。
四周被绿植环绕，中间唯一一座高楼就是图书馆，原来他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
图书馆建的这个位置非常的好，冬暖夏凉，平日里学生喜欢往这跑。
沈雨衡之前总来这里，但他既不是为了看书，也不是为了避暑。
而是————
“喵～呜～”小奶牛看到沈雨衡来后，顿时停下了捕猎的动作，噔噔噔跑了过来。
它是记得沈雨衡的，因为沈雨衡每次来都会带一堆好吃的吧？
什么冻干罐头小猫条，猫粮蛋黄鸡胸肉，湿粮鹌鹑咕噜酱……
不光小猫咪心动，沈雨衡自己看着也忍不住感慨，有时候当只猫也不错，只要撒撒娇卖个萌，就有一大堆蠢奴为它们前赴后继的送上吃食。
先前就说过沈雨衡虽然爱猫，但也怕猫。虽然这些日子养宋小胖胆子给养的大了些，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完全不怕这只小奶牛。
“喵喵～”奶牛猫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直直的冲向了沈雨衡的方向。
宋小胖，又名宋·狗鼻子·小心眼·吃醋精·得理不饶人·胖。曾因为沈雨衡将他的粮食给其他小猫咪，而对沈雨衡心存怨念。
一年前也因为沈雨衡拿摸过其他小猫咪的手去捏他的蛋蛋而恼羞成怒，用尾巴护住蛋蛋并轻咬一口沈雨衡的手以此拒绝‘骚扰’。
倘若让宋小胖知道沈雨衡背着它摸了其他小猫咪，那么短时间之内沈雨衡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还有最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沈雨衡今天穿的是黑裤子。如果给小奶牛蹭了，那他裤子肯定就废了。
虽然最近不忙，可沈雨衡也不想天天洗衣服。
“烦烦？”沈雨衡用手捂住口鼻往后退去。
他记得上一次张艺礼这么叫它小奶牛是有反应的。
果不其然，奶牛猫听到这个名字后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烦烦？”沈雨衡又叫了一声，小猫再次给了回应。
按理来说这种流浪猫对名字应该是没有认知才是，毕竟它们也算是吃百家饭的，多的是人喂他们，更多的是人给它们取名字。
看来还挺聪明？
“饿吗？”沈雨衡问道。
“喵～”小奶牛蹲坐在地上，揣着手看着沈雨衡。
这乖的犯规啊……
沈雨衡拒绝不了这样的猫“那你等我一会，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喵喵！”
烦烦摇着尾巴，走上来就想要舔沈雨衡，但却被沈雨衡拒绝。“不许动。”
“喵～”烦烦听话的停住了脚步，但大大的眼睛中却透着迷糊，像是在说为什么你不让我靠近？
“想吃东西，就乖乖待着。”
“喵！”
沈雨衡不太想去食堂买吃的，怕会偶遇宋渝攸。好在他平时经常喂猫，办公室的柜子里存了不少猫零食。
从前那是流浪猫的专属零食柜，如今都是从宋小胖嘴里挤出的口粮。要是让那小胖子知道自己的零食到了其他猫的肚子里，怕是又得气上好几天。
可不知为什么，沈雨衡还挺喜欢看宋小胖生气的。那肉脸气鼓鼓的都能皱出双下巴，每次一生气就不理人，可看到有好吃的就同你和好如初。等吃完了，再和你‘反目成仇’。
势利且记仇的小猫咪。
·
沈雨衡回办公室就是避免与宋渝攸有直接接触，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进教学楼，就看见自己办公室前蹲着一个人，那人手上还拎着个塑料袋。
虽然没戴眼镜，什么都看不清，可沈雨衡还是根据这模糊的身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而宋渝攸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在沈雨衡出现的第一秒他就望向了门口。
沈雨衡眉心一跳，停在了原地。
“你回来了啊？”宋渝攸缓缓站起身，望向沈雨衡。
沈雨衡盯着对方看了两秒，随后才缓慢前进。“有什么事吗？是钱不够？还是怎么了？”
钱自然是够的，学校里一顿早饭通常也就五六块钱。一百块钱的饭够宋渝攸吃好几天的。
在沈雨衡快要走近之时，宋渝攸向前迎了两步。他的步伐比沈雨衡要大，心也比沈雨衡要急。换做沈雨衡要走五六步的路，他硬是两下走完。“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刚刚忘了给你了。”
“东西？”沈雨衡看了眼宋渝攸手中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巧克力之类的？
“对。”宋渝攸伸手将袋子递出“我前几天吃着觉得味道不错，就想着给你买些尝尝。”
买……些？尝尝？
沈雨衡看着那一堆可以直接拿去小卖部卖的巧克力，心中忍不住加了句：你这是搞批发吧。
“不了”沈雨衡虽然心中想的很多，但这面上还是淡然拒绝“无功不受禄，宋同学还是拿回去吧。”
见沈雨衡拒绝自己，宋渝攸连忙说道“没有功不功受不受禄的，我也没有其他想法，就是想给你尝尝。”
“我不太爱吃。”
“那你可以尝一个看看吗？”
“不了。”沈雨衡绕过宋渝攸，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好在办公室的老师都已经去上课了，不然让他们看到这些，沈雨衡怕是会尴尬死。
沈雨衡进门，宋渝攸紧随其后“那你可不可以不要不回我短信？”
沈雨衡拉开凳子，转身坐了进去。“我没有不回你短信。”
“可是你回的特别少。”
没有沈雨衡的指示，宋渝攸不敢坐下。不过也无大所谓，反正他从前来这个办公室基本上也都是站着。
宋渝攸身为alpha，那股压迫感是与生俱来的。他站在沈雨衡身前，影子正巧打在对方脸上，居高临下。
可沈雨衡并不畏惧宋渝攸，又或者说他不畏惧此时的宋渝攸。
沈雨衡叠放着腿，后背靠在椅背上，身子呈现一个极其放松的状态。看向宋渝攸时也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看不出他们之前刚发生过‘争执’。
最初沈雨衡还在想他见到宋渝攸要不就冷处理，可后来发现他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在意，倒不如和平时一样，这样才更自然。
反正他只要不怼、不骂、不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命就行。
“那你觉得我应该回什么？”沈雨衡继续道“我们之前聊天也并不多，况且我这人也不爱聊天。”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如果只是闲聊，我觉得没有太多的必要。你是学生，我是老师。你忙学业，我忙事业。我们都有各自的事要去完成，互不打扰是最好的结果。”
这一段话说的有理有据，将二人的关系完美定格在了师生之间。没有过多疏离，但也毫不亲近。
只是他们二人都知道他们并不是师生这么简单，他们是竹马、是同学、是恋人。
他们之间的牵扯有太多太多，父母相互认识，交际圈几乎完美交叠。宋渝攸的朋友沈雨衡认识，沈雨衡的恩师宋渝攸也知道。
所以他们想要彻底断干净，谈何容易？
更何况宋渝攸根本不想断。
几乎没有犹豫，宋渝攸立马说道“可我是你丈夫。”
沈雨衡身形一愣，片刻过后恢复如初。“是前夫。”
“还没离。”
“马上就离了。”
沈雨衡转动椅子将自己带到办公桌下的柜子，伸手就要去拿罐头。他不想和宋渝攸再这么耗下去了，这是没有结果的。
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去喂喂猫，毕竟都答应烦烦要给它带吃的了
可宋渝攸并不知道他是要喂猫，只以为沈雨衡是想要逃避，不想面对自己。
这段时间宋渝攸将前半辈子没遭受过的冷眼通通试了个遍，是真的很难受。他想他也不用去看医生了，说句矫情的话沈雨衡就是他的病因，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消失在沈雨衡眼中。
身子比大脑反应要快，等宋渝攸意识到时手已经将沈雨衡连人带椅子拉到了自己面前。
沈雨衡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给吓了一下，手连忙抓住椅子的把手稳住身形。
削瘦的肩骨微露，脖颈修长上面的软骨很是凸显。沈雨衡后撑着椅子，眼中并无慌乱。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宋渝攸这么对待了，沈雨衡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先前的紧张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是在面对突发危机时的下意识。正常人如果被一个alpha这么对待或许会慌、会怕。可沈雨衡却没有这些情绪。
宋渝攸会骂自己吗？他不会。宋渝攸会打自己吗？他不敢。
所以沈雨衡有什么可害怕的？
面对沈雨衡的沉着冷静，宋渝攸也毫不示弱。他放下手中的袋子，将它丢在桌面上，面色如沉、眉眼似剑。只是这份潇洒没持续多久，就被掉下的饼干打断了。
此时如同霸总一般撑在沈雨衡面前准备一通发言的宋渝攸“………”
宋渝攸知道沈雨衡不喜欢桌面凌乱，他本来就得罪了对方，此时要再惹这人生气，那他就彻底求谅无望了，只得中场暂停“你等等。”
帅不过三秒的宋渝攸灰溜溜的蹲在地上，将饼干乖乖捡起。
沈雨衡也借势起身，将自己与宋渝攸拉开距离。“你要说什么就说，没必要搞这么一出。只要不违法乱纪，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
这话沈雨衡是真心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宋渝攸现在这样肯定是有事求自己。不然这人怎么可能会‘讨好’他？怕是巴不得买两箱烟花去放吧。
所以说从头到尾两人都不在一个频道上，从前沈雨衡以为对方喜欢自己，但其实他想错了。如今他以为对方想离婚，但其实又错了。
宋渝攸其实很难过，他的确是有利想图，可他想图的是沈雨衡。感情这种东西应该是很纯粹的，不应该掺杂利益。
可这又能怪谁呢？
宋渝攸沉思片刻，将手中的一袋饼干放到了沈雨衡的手心“那我要是不想离婚呢？”
“我本来想给你发短信说来着，可你一直不回，我也觉得短信说不太正式。”
沈雨衡浑身的皮肤绷紧，筋脉凸显。腰板坐直，身子不自主的后退。
虽然宋渝攸还没说完，可他下意识觉得宋渝攸要说的似乎是他不愿意听到的话。
“沈雨衡，可能有些迟了。”
“可我好像是……不对。”宋渝攸似乎觉得不太妥帖，开口推翻了前面的话语“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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